因尚書令劉虞臨時外出,張虞無法當麵匯報,但鄧廣尚有責任心,將張虞那封勸阻征募鮮卑為兵的奏疏,通過其他渠道,終於送到劉虞手上。


    劉虞因出任過幽州刺史,與鮮卑、烏桓、夫餘等胡人都有打過交道,故對鮮卑有所了解。


    得見張虞奏疏上的內容,頓時明白鄒靖所獻方略的不靠譜。當即拜見漢靈帝,並將知會何進、張溫、袁隗、鄧盛等四府。


    漢靈帝為防引起鮮卑叛亂,還因此征集百官朝議,所幸百官中不少人屬於是有才之士,針對鄒靖征募鮮卑為兵的方略,多有駁斥,且從各方麵論證,鮮卑兵馬不可用。


    經一番討論下來,漢靈帝否決了鄒靖的方略,采納眾人的意見,繼續征召烏桓三千騎,令他們趕赴西北戰場;且為防止叛軍錄用關西勇士,遂令關西各郡招募勇士。


    事情到目前為止,雖說征召兵馬的方案定下來,但針對統領烏桓騎的人選,朝廷再次展開了討論。


    但因符合統帥人選的將領不多,最終在京畿侯氏的運作下,統領烏桓騎的任務落到了公孫瓚身上。


    為何京畿侯氏會幫襯公孫瓚,其原因眾所皆知,公孫瓚是京畿侯氏的女婿。


    京畿侯氏雖未在三國裏出名,但在東漢時期所蘊含的體量可是不小。其祖可追溯到劉秀的開國尚書令侯霸,然若僅是一百多年前的侯霸,流傳到今下,尚不足以有這實力,而是侯氏一脈在東漢發跡。


    侯霸去世後,其子侯昱襲承則鄉侯,並官至太仆,因功徒封於陵侯。從侯昱之後,侯氏襲承於陵侯至今,或無族人拜大官,但憑世襲侯爵位所積攢下來的人脈、財富,以及在雒陽經營的優勢,非尋常士族所能比。


    可以說公孫瓚能以區區涿縣令成為統領烏桓騎的統帥,他嶽父雒陽侯氏一族出了極大力氣。否則比他有資格的人多了去,根本輪不到公孫瓚。


    當張虞得聞朝廷下令公孫瓚統率烏桓三千騎時,屬於是苦笑連連。若他記憶不差,烏桓在黃巾之亂後會掀起叛亂,而公孫瓚便一直受命征討。


    之前雖不知為何烏桓會反叛,但張虞在東漢混了這麽久,大概可以猜到,可能烏桓是因軍費的事反叛。


    畢竟他反對征召鮮卑的原因之一,便是覺得朝廷會刻薄軍費,以鮮卑人的性格,肯定會造反,故上疏勸諫。


    當然這僅是張虞猜想而已,具體情況還需看事態發展,說不準烏桓兵是因為其他事而反叛。


    不管怎麽說,委任公孫瓚出任統帥之事和張虞無關了。


    張虞因為勸阻上奏之事,立下了功績,雖然沒有得到漢靈帝的賞賜,但卻得到了尚書令劉虞的表彰。張虞且在尚書台內出了名,甚至三公及大將軍府的屬吏都耳聞過張虞的名聲了。


    與名聲鵲起相比,張虞更在意他得到劉虞的認可。畢竟劉虞作為尚書台的老大,擁有分配張虞去向的權利。


    時間轉眼至二月中旬,在尚書台休沐之日,張虞與鍾繇、袁秘、孫資、王晨四人相約至洛水遊玩。


    然五人剛起程沒幾步,卻見雒陽南宮忽然著火,其火勢從南宮靈台起,向太尉、司空、司徒府燒去。


    南宮中亂作一團,城中吏民在休沐高官的組織下,紛紛取水滅火。而五人因皇宮大火不得不放棄原有行程,加入到滅火隊列中。


    南宮與三公府因存在宮牆、街道阻隔,加上三公府吏拚命滅火,火勢得以控製,並未殃及三公府。


    但南宮因房屋相連,棟梁勾心鬥角,走廊橫空穿梭,火勢蔓延非常便利。且外圍吏民無法入宮,僅憑宦官、宮女、禁軍等人,根本無法控製南宮火勢。


    最終經一番掙紮,張讓、趙忠隻得向劉宏表示南宮火勢無法被撲滅,隻得放任大火焚燒。


    南宮被火焚燒,劉虞恐擔心尚書台文冊受災,在征得劉宏的同意下,尚書台搬遷宮外。


    而因火災與更換辦公地址,客曹差不多十天沒辦公,張虞偶爾到尚書台幹些雜活,便與友人至郊外踏青。


    三月初,尚書台恢複了辦公,而南宮大火在焚燒了半個月後,總算是熄滅下來。


    台閣內,在張虞處理公文時,忽然見到少有發火的鄧廣竟掹地拍案而起。


    “南宮遭焚,與我台吏有何關係?”


    鄧廣怒氣衝衝,說道:“陛下聽信宦官讒言,向官吏索要買官爵罷了。今下不僅要加收田賦,向郡縣另征治宮稅,還要向孝廉征收錢財,豈有此理?”


    說罷,鄧廣將案幾上的瓷杯砸到地上,神情氣憤至極。


    “小聲點!”


    劉侍郎神情尷尬,安撫說道:“這件事陛下已是下令,你我為區區台閣凡吏,又有何辦法呢?”


    “敢問二位侍郎,怎麽回事?”有孝廉湊了過去,問道。


    “你說!”


    見眾人都簇擁過來,鄧廣實在不想說話,讓劉侍郎宣布劉宏頒布的荒誕政令。


    “咳!”


    劉侍郎清了清嗓子,硬著頭皮,說道:“南宮被大火焚燒殆盡,朝廷欲修繕南宮,故頒布政令,征收治宮稅。”


    “即日起,天下每畝多收十錢,另刺史及兩千石升、茂才、孝廉升遷皆需繳治宮錢,以來助軍、修繕宮殿。”


    “治宮錢?”


    此語一出,堂內剛任郎官的孝廉們一片嘩然,他們怎麽也沒想到官還沒當上,他們現在就要為漢靈帝修繕南宮出力。今下繳納治宮錢,等外放任官,豈不是還要繳納一筆費用。


    “艸!”


    張虞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實在沒想到漢靈帝能離譜到這樣。人家大明的崇禎皇帝亡國,征稅是為了打仗,而漢靈帝征稅是為了修治宮殿。


    這稅不僅向老百姓征收,還向他們這群剛步入仕途的郎官們征收,這是要逼他們在上任之後,貪汙受賄,向百姓壓榨嗎?


    張虞看不下去了!


    他算不上正直,也算不上清廉,更不是海瑞的那種好官。但他也是有做官的底線,他今時真有種棄官而走的想法。


    “濟安!”


    看出張虞正在氣頭上,鍾繇摟住張虞的肩膀,輕聲安撫道:“暫忍!”


    “陛下頒布此政,三公當會上疏規勸,且再看看幾日!”


    張虞深呼吸了口氣,一把手抓住鍾繇的手臂,憤懣說道:“元常,今後我若得勢,必肅清奸邪,還天下清平!”


    此刻,張虞心中的野望已在熊熊燃燒,為了自己,為了百姓,為了天下,他都要在這亂世闖上一闖!


    “慎言!”


    鍾繇沒聽出張虞的深意,蓋以為張虞有意誅殺宦官,連忙小聲下來,說道:“濟安既有此誌,繇當隨左右!”


    “但宦官勢大,還需小心行事!”


    “嗯!”


    張虞平複心情,長吐了濁氣。為了目標,自己縱是不想當這官,他也要去當。


    眾郎官僅騷亂了下,便被劉侍郎安撫離去。


    在張虞即將離去時,劉侍郎尋來,說道:“濟安上疏有功,依陛下之令,治宮稅繳一半便好!”


    “諾!”


    待劉侍郎走後,張虞冷笑了下,嘲諷說道:“元常,我現在還要感謝陛下少讓我繳一半的治宮稅,當真是皇恩浩蕩!”


    “慎言!”


    鍾繇拉著張虞的手而走,無奈說道:“事到如此,又有何辦法呢?”


    張虞為漢靈帝荒唐的政令而生氣,鍾繇又怎麽不會生氣?


    僅是鍾繇修養功夫到位,以及他看透了一些事,為了現實,為了前途,他必須忍下來!


    過了些許,又有一則消息不脛而走,漢靈帝在張讓的建議下,下令,發太原、河東、西河、隴西諸郡的木材及文石入京,以為修繕南宮之用。


    聽聞這件消息,張虞僅歎了口氣,謂鍾繇說道:“此令頒布之後,西北叛軍已是難平,並朔將有群寇而起!”


    自己當初認為漢靈帝小智而無大慧,算是誇獎漢靈帝的了。從今年開頭所頒布的政令來看,漢靈帝真是愈發愚蠢。


    中原內地久不經戰事,即便是大麵積起義的黃巾軍,其戰鬥力與邊郡軍民相比都不值稱道。


    今時如果將幽、並、涼三州百姓逼反,東漢朝廷靠什麽平定?


    真以為皇甫嵩天下無敵?


    若皇甫嵩真無敵天下,當下不至於被西北叛軍殺到關中,率兵退守險要了!


    聽著張虞的感歎,鍾繇亦是忍不住歎氣。當初在太宮,他實在是開心太早了,天真以為陛下會改正所為。但從今時來看,他越來越看不懂朝政,這樣下去天下遲早會再次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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