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上。


    許宴平和崔判官走到後排坐下,他們看到林子涵和周重耳坐的位置還算靠近。


    市內人流量大,公交車擁擠,村鎮人流量少,公交車空位出現的概率就比市內高得多。


    崔判官坐下來感歎:“現在的交通工具比以前馬車要好太多了。”


    許宴平非常的讚同。


    “以前有公交車都不敢形象,會是什麽前景。”


    他讚歎,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性,當場就是笑出聲。


    “大人是在笑什麽?”


    “以前如果有的話,可能不是交通工具。”


    “那是?”


    “戰場的利器。”


    崔判官怔住,表情沒繃住。


    許宴平摸了摸公交車椅,他有多少年沒坐公交了。


    望向窗外,道路兩邊的風景飛快往後退去,一道正在電線杆上撞的怪異身影映入眼簾,又隨著車子移動,景色飛快往後退去。


    收回視線。


    他看向高中生。


    高中生林子涵上到公交後找了個位置坐下來,他看到之前在廟裏麵自己嘀咕的年輕叔叔。


    這個年輕叔叔很奇怪,剛才在廟裏麵自言自語。


    隱約間聽到‘我不在乎惡人’‘他們真的是我害死的嗎?’‘我周重耳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城隍、判官’這些內容,在他看來這位年輕叔叔應該……挺中二的。


    “中二真好啊,可惜我已經不是中二的年紀了。”


    林子涵感歎。


    聽著他的話,許宴平兩人頓感好笑。


    小孩子裝大人,大人裝小孩,這個情況從古至今都有,小孩子都渴望長大,大人渴望回到小孩子時代。


    林子涵悄悄看了眼周重耳,他發現對方……不對,發現不了對方在看他。


    眯眯眼也有好處,至少別人看不出來你在看他。


    他臉上好奇之色。


    這個叔叔很像都市仙俠小說裏麵寫的高人,至少站在城隍神像麵前,對話,說著雲裏霧裏的逼格話語,不要太帥,他在思考這個叔叔是神經病,還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那沒什麽。


    如果是真的……


    林子涵從口袋取出平安符,看著它們,陷入深深回憶。


    “那個嚇人的鬼都在,城隍肯定也會在的吧。”他臉肉眼可見的煞白,手發抖。


    “孩子你怎麽了?”


    公交車內有一位買菜回家的大媽見到公交車座臉色發白的林子涵,關心詢問。


    “我沒事。”林子涵擺手。


    大媽點了點頭。


    林子涵握緊平安符。


    他這段時間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甚至最近晚上在家裏見到了鬼,一個高大、瘦長的鬼,鬼渾身血、散發黑氣,手指尖銳,一想到鬼的樣子,他就很害怕,父親讓他去城隍廟求個平安符。


    公交車不知不覺間到總站。


    他需要換乘另一輛公交車,然後才能去自己家裏。


    林子涵走下公交車。


    他看了下指示牌,朝著自己要坐的18路公交站點走去。


    沒有多久就到站點,站點站牌在背麵,林子涵熟絡繞過去看。


    “好像還有幾分就能……嗯?”他自語的話說到一半,眼角餘光越過站牌,能看到來時路上有一個推著嬰兒車的老奶奶,那個老奶奶沒有鼻子和耳朵,同時也沒有眼皮,眼珠子凸出來的感覺。


    她推著的嬰兒車內有許多扭曲的人影,有許多人頭腦袋做哀嚎狀!


    林子涵愣住。


    老奶奶注意到林子涵的身影,眼睛凸出來更多了,咧嘴露出一顆顆黑牙齒。


    “你看得見我!!”


    她推著詭異嬰兒車就要衝過來。


    “你也在這裏啊。”


    就在這時,一道老人身影先她一步,從她身邊越過跑向林子涵。


    老奶奶怪異轉頭看向老人,老人小跑到看得見他的高中生麵前,擋在她和他之間,手摸了摸高中生腦袋,口中說著哎喲,長大了呀。


    老奶奶怪異歪頭。


    她推車到高中生的身邊。


    發現高中生正和老人說話,她臉湊到高中生的麵前,那凸起來的眼珠子太嚇人了,仿佛是一雙死人的眼珠子懟到你的麵前,推車內的腦袋一個個發出尖叫聲,牙齒哢哢哢來回上下閉合張開。


    然而高中生看到她沒有任何反應,仿佛就是看不到他。


    “啊?”


    老奶奶怪異腦袋360度轉動。


    隨後推著車走到一邊,靠近旁邊一個拎著菜的中年人。


    林子涵衣服背後冷汗直冒。


    他看著麵前的老人,老爺爺頭發發白,梳得很整齊,不是短發,而是那種古代的束發,穿著寬鬆長衫和布褲,這打扮像極了公園帶老爺爺老大媽打太極的領隊老人。


    “別看她,假裝看不到。”


    這是老爺爺走過來後對他說的話。


    老爺爺慈祥看著他,摸著他腦袋,能感覺到老人粗糙的手掌。


    林子涵很害怕,如果不是老爺爺摸著他腦袋,在他身邊,他差點要尖叫出來。


    “她走了。”他咽口水,頓感口幹舌燥,悄咪咪看著遠去站在陌生人中年大伯身邊。


    “你做的很好。”


    老爺爺誇獎道。


    林子涵望向老爺爺,老爺爺身邊還有一個老人家,一樣頭發發白,臉微微有點胖,給人的感覺和藹可親。


    “那是鬼嗎?”林子涵小聲詢問。


    “鬼為什麽白天能出來。”


    他臉色瞬間蒼白。


    這和他認知的鬼怎麽不一樣,鬼一般不是白天不出來,晚上才會害人,恐怖片都這麽做!


    “算是。”


    “算是?”


    “隻要你假裝看不到,他們就不會害你。”老人解答道。


    林子涵看著老爺爺,他發現這個老人家除了仙氣飄飄外,吐字很清晰,以前怕不是一個高材生,是老一輩很少見的大學生研究生。


    他點了點頭。


    “那個叔叔不會有事嗎?”


    林子涵看向老奶奶怪異圍繞著中年大伯。


    “不會,不過確實可以處理下,應該是搭乘公交車從別的城市過來的怪異。”


    老人說話間,抬手輕輕一扇。


    噗嗤——


    站在中年人身邊,臉緩緩湊到他麵前的怪異猛地身體像是一隻大手拍中,怪異身體如同水向著手拍的方向炸開,化作一縷縷黑氣散去。


    林子涵呆滯,看向周重耳身上的觸手:“臥槽!”


    他感覺今天打開了一扇新天地大門。


    泰褲辣!!


    林子涵眼中有明亮的情緒色彩。


    “驅鬼和我想的不一樣。”


    “確實不一樣,孩子你看到怪異記得別亂來知道麽,會讓家裏人擔心。”


    老人和藹可親道。


    林子涵小雞啄米般點頭。


    “爺爺,我能學嗎?”他抓著老爺爺的手,怕對方不能接受再次開口焦急補充:“我家裏有一個鬼,我想要驅除他。”


    “你現在不適合學習,等你長大後可以。”


    聞言。


    林子涵失落低頭。


    “但是……你家裏有怪異,我們可以幫你驅除。”


    “真的?!”


    “真的。”


    林子涵深深鞠躬。


    老爺爺擺手,指著過來的公交車:“不用客氣,你讓我想到了我的孫子,他和你差不多大,公交車來咯。”


    “厲害。”


    就在這時,一直在旁邊看著的周重耳走過來。


    林子涵愣住了。


    這是廟裏那個神叨叨的年輕叔叔。


    這個年輕叔叔也能看到鬼?看到了老爺爺的出手?!


    這個答案顯然是“是的”。


    一想到這裏,林子涵恍惚,這麽一說的話,這個年輕叔叔不久前真的在和……他們歲明市那座柳河鎮城隍廟裏的城隍爺說話?!


    不是中二,而是真正的大佬?!


    想到這裏,他不禁摸了摸求來的平安符。


    …難怪爸爸要他去求個平安符!


    城隍廟是真的有城隍存在,他爸爸一定是聽說城隍廟靈驗才讓他去的。


    同一刻。


    周重耳疑惑。


    …這兩老人是我不知道的本地方士?還是被城隍吸引過來的方士?!


    他剛才就看到這個高中生看得見怪異,差一點被怪異傷害,他還想出手來著,但是這兩個老人中的一個人插手了,在他所知曉的歲明市方士中,沒有這兩個老人的信息。


    城隍存在的事情絕對瞞不住,他很清楚港口的事情肯定會那時在場的人傳出去,這是被證實的鬼神,是真實的鬼神存在。


    鬼神對擁有陰陽眼會有什麽樣的吸引力?


    和餓了七天的人見到第一頓飯沒區別!


    擁有陰陽眼的人會去查城隍的所有民俗傳說,了解城隍,然後來到歲明市,至於會發生什麽,他不知道,但是可以想象得到,會有一些自身被怪異所害的人到來,也會有一些人出於別的目的到來……


    反正可能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這兩個沒見過聽過的方士,他還真不好判斷。


    “謝謝誇獎。”


    老人轉頭。


    “老人家貴姓?”


    周重耳上前小聲詢問。


    這個老人家很厲害!


    老人明顯是知道高中生能看到怪異,在高中生和怪異對視前就有所準備,所以才能先一步怪異走到高中生的麵前,能判斷誰有陰陽眼,單單這個本事就超絕!!


    他走南闖北,從沒有聽過誰能一眼判斷一個人是否備陰陽眼。


    “我姓許。”


    “原來是許老先生久仰……不知道許老先生是哪裏人?”


    “我?我是東華那邊的人,不過我在東華沒待太久。”


    “這樣子啊。”


    周重耳找到座位後立刻拿起手機,直接上貼吧詢問。


    【東華那邊有厲害的老人方士嗎?姓許的,在線等,很急】


    很快就有人回複了。


    [上點幣詢問吧,你這個一毛不拔,怎麽回答你]


    [沒幣問個雞毛,要錢.jpg]


    [寶,回答有幣不]


    三個回複快速出現,開掛回答的玩家,專門賺取論壇帖子幣。


    “……”


    周重耳點開查看微信餘額。


    “以後再問吧。”他收起來手機,低聲自語。


    他看向正在和老人聊天的高中生,高中生的眼睛有若有若無的黑光,仿佛一雙手蓋在上麵,同時間他的腦袋有絲絲縷縷的黑氣冒出來,這是之前沒有過的事情!


    “嗯?!”


    周重耳皺眉。


    林子涵和老人聊天。


    “你家裏都有誰。”


    “我和我爸。”


    “學習成績如何?”


    “還可以,不高也不會低。”


    “很讓人省心的孩子。”


    “我不讓人省心。”


    林子涵突然這麽回答。


    “我讓我爸很操心,我……”話語說到最後,他眼睛失去對焦,瞳孔緩緩放大。


    在這時,林子涵眼中有淚水流下來,但是他卻仿佛不知道一樣,眼淚就這麽流著。


    三秒後。


    林子涵回神,抬手擦拭眼角淚水。


    “我怎麽又流眼淚了,不好意思,我眼睛老是會忽然流眼淚。”他趕忙從口袋取出紙擦眼淚。


    周重耳眉頭深深皺起。


    …這是什麽情況。


    時間緩緩過去。


    半小時後。


    經過又一次轉站,林子涵回到家裏。


    他家是一棟老式的小區,說是小區但是沒有任何的物業,屬於以前個人房地產建起來的樓層,連房產證都沒有,隻有簡單的街道居委會的證明,借此能證明這房子屬於誰誰。


    “我們家……”


    林子涵下公交車,他準備對老爺爺說家裏在哪裏卻說到一半,瞳孔失去對焦。


    有陰陽眼在的話能清晰看到。


    本來還模糊遮住林子涵雙眼的黑影手掌,逐漸凝實,它雙手遮住眼睛的時候,拇指插進去林子涵的太陽穴。


    林子涵像是一個沒有禮貌的孩子,前一秒還在和人說話,後一秒也不打招呼就走了。


    他快步的回家。


    原地。


    兩個老人、周重耳將這一情況盡收眼底。


    “能影響人心的怪異,這很稀有。”周重耳自語。


    汪——


    就在這一刻,白犬魂飛出來。


    它朝著前麵老式居民樓吠叫,視線是在五樓的一個陽台。


    那是一家住戶,此刻陽台上籠罩著淡淡的黑芒,周圍如果是有色彩的景色,這個家是黯淡的黑白之色。


    ……


    林子涵回家了。


    他打開家裏的門。


    “爸,我回來了。”他去廚房內找父親。


    廚房內站著皮膚有點蠟黃,身材偏瘦的男子,他雙手粗糙,掌上有繭子,他在房間中切菜。


    “爸我來幫你。”


    林子涵穿拖鞋走進來。


    “子涵懂事了,知道幫爸爸了。”父親開心自己兒子的懂事行為。


    “爸,我以後都幫你做菜。”林子涵看著父親:“我肯定懂事了,不讓你再擔憂,我吃飯菜不挑食挑三揀四,我肯定不拖拖拉拉起床,穿了的衣服不亂丟,爸你也少抽點煙,抽煙對人不好。”


    他說著說著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來。


    “哎喲,這說的什麽煽情話,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麽呢。”


    父親給兒子擦眼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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