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華將煙掐滅。


    屈建輝看著樓梯也將煙掐掉,抬頭望向樓梯。


    樓上走下來一個臉色不太好的女子,在二十八九歲左右,嘴唇顯得蒼白,如果仔細看的話能見到對方眼角處眼白有些許血絲,眼白偏黃,這是肝不好的表現,可能是熬夜,也可能是睡眠質量不好。


    屈琪琪走下來:“媽、爸。”


    她又看向程華,對方已經朝他走過來。


    “琪琪你不多睡一會兒嗎?”程華知道妻子琪琪一直失眠,自從他們孩子沁沁被查出患有心髒病後就一直這樣,他們嚐試過很多辦法,去了許多醫院,甚至去了其他的省份大醫院,最後還是沒有能救回來自己孩子。


    “我沒事,我今天多睡了一會兒。”


    屈琪琪心疼的看著自己老公。


    她知道自己這樣的情況很不好,也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但是她就是控製不住。


    人有些時候emo了,其實是知道自己不能這樣消極,可是現在社會的環境壓力、工作壓力,真的壓得人喘不過氣,這其實在現在的社會裏麵很常見,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控製就控製,該失眠還是會失眠,精神也是一樣。


    “有多睡嗎?”


    程華點頭:“挺好的多睡一些,你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屈琪琪搖了搖頭。


    “我想下來走一走。”


    “走走也好。”


    “老公你工作做完了嗎?”她看著自己老公,老公特意來這邊陪她散心,她擔心工作會不好處理。


    “肯定做完了,我順便出來透透氣,我這工作你不是不知道,有電腦就行。”


    程華怕她擔心,說著就準備打算去拿電腦。


    “不用不用。”


    屈琪琪搖頭。


    她坐在長椅上,父親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剛睡醒喝點溫水好,洗洗腸胃的殘留。”屈建輝道:“這雨很快就下完了,你要是想出去散步,可以去外麵走走,我們村子現在挺好的,路都是水泥了。”


    “好。”屈琪琪接過水,喝了幾口後她將杯子放下來。


    她看著家裏麵,眼眶微紅,她本來也想沁沁回來看的。


    看著琪琪的神情,程華拍了拍妻子的手:“又想沁沁了嗎?”


    “嗯。”


    屈琪琪深吸一口氣,努力調整自己的精神。


    沁沁是她和老公的第一個孩子,4歲,很懂事,笑起來很可愛,真的非常的懂事,4歲的孩子沒有太多的苦惱,有時候看到她哭了,還會伸小手手抹眼淚,像是給他們擦眼淚。


    有人常說,小孩子是小天使,這其實真的不是一種形容,有些時候真的是這樣,有些孩子讓人頭疼,甚至做著一些讓人想要狠狠抽的衝動,但是有一些小孩真的很懂事,懂事到讓人心疼。


    他們小時候就很懂事,很懂得心疼人,很純粹的表達自己的愛。


    沁沁就是這樣的孩子。


    “沁沁是一個好孩子。”父親屈建輝開口道。


    屈琪琪點頭。


    他們沒有打算在沁沁的話題上做掩蓋,做不提及的打算,別的人也許需要,但是他們知道屈琪琪不會因為提及做出過激的行為,相反不提及,反而才是讓屈琪琪難受的點。


    “是我們沒用。”屈琪琪低喃。


    她眼中有深深的自責,如果能給他們孩子一個健康的身體,沁沁肯定會有一個非常美好的人生。


    “是我以前熬夜導致,也是我沒有太注重身體健康。”


    她自責說道。


    “不是的。”程華開口道。


    “這和你沒什麽問題的。”


    屈建輝沒有同意女兒這個說法:“可能是我們基因不好,要說可能是我們的基因不好。”


    “沒有的爸、琪琪,身體報告上沒顯示我們有什麽問題的,這隻是概率性的問題,沒有和誰有關係。”


    程華細聲說道。


    “就是啊,別說這些了,你們肚子餓不餓,我這裏有一些包子。”


    母親劉玉琴端著一盤包子從廚房走出來。


    “吃點吧,外麵的雨很快停了,我帶你們去附近走走,這裏有一條河,你們可以試試釣魚。”


    屈建輝接過盤子給女兒和女婿。


    “程華可以去,對了,爸,你找的人找到了嗎?”


    屈琪琪希冀看著父親。


    程華也是看過來。


    “找了,我今天下午還打算去看下,給孩子找一個好風水地,城裏那邊都有專門的墓園,但是肯定不如我們這邊的山水,我們這邊山裏安靜,我也請了和尚來給沁沁誦經。”


    屈建輝一一說道,女兒這次回來其實還是想給自己孩子後事做得更好一些,現在沁沁的骨灰帶回來了,想找一個好的風水地。


    “我也吩咐咱們村那個村尾的那家人編織了大屋,還有那些童女童男。”


    劉玉琴說道,她口中說的人是一家專門做喪禮那些紙紮物品的人家,祖上兩三代人都是在做這個,甚至城裏有些人就特意過來找他們弄,有一些名氣。


    城裏很多有錢人就喜歡去鄉下農村找這些專門的手藝人,現在城裏這樣的手藝人已經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說鳳毛麟角了,也隻有在農村還有比較多的保留。


    不止是這些,其他的手藝也是差不多,甚至一些請神、問路的人也都是在鄉下才能找到,城裏很難找到了。


    “好。”


    程華出聲:“到時候多少,媽你和我說一聲。”


    “不用,這個我們有,這有什麽。”劉玉琴看著程華還想說什麽,立刻眼神示意不需要說了。


    程華也沒有多說,苦笑點了點頭。


    “你幫琪琪很多,也幫了我們家很多,在沁沁這方麵我們沒有能做到什麽,如果這點還做不了,那我們就太不稱職,我們也是沁沁的外公外婆。”屈建輝又泡了一杯茶給女婿。


    屈琪琪忽然想到什麽,看向父親他們。


    “爸,媽,如果沁沁葬在這裏會不會孤單,這山裏孤零零的。”


    “不會的,琪琪你瞎說什麽呢。”


    屈建輝白了一眼女兒:“山裏好,你都不知道城裏那些有錢人,他們巴不得土葬,葬在山裏風水好的地方,我們到時候多少點東西給沁沁,她肯定不會獨單,而且你們也不是會經常來嗎?不會孤單的。”


    “你看城裏鎮上那些墓園,小小一個,那都要幾萬甚至十幾萬都有,都想有大墓地,這是別人求不來的,也就咱們這邊現在還管理不嚴格,不過我聽說要開始嚴格管理了,所以這是好事,你不要瞎想。”


    “這事你爸我門清,相信爸。”


    他認真的說著,每一字每一語都說的清晰。


    現在女兒會亂想,他肯定不能給女兒說的太模棱兩可,而他說的也全是事實,現在城裏人確實巴不得找風水寶地,那些有錢的大老板,有些有能力的,直接動用能力,買下一座山,整個山都是他們家,從而去布置墓。


    這些不是開玩笑,這樣的行為不罕見,甚至可以說常見來形容,那些真正的有錢人很注重這些,要不是現在沿海城市不能土葬,現在有的人都想要土葬,土葬是許多人傳統認知中覺得最好的下葬方式。


    “好。”


    屈琪琪聽完後臉上有笑容。


    她其實也是過多擔憂,這些事情她作為農村長大的孩子,或多或少都能知道,但是她還是擔心問一嘴。


    “雨停了。”


    劉玉琴這時候出聲。


    而在這時候,屈建輝走去拿傘:“走,我帶你們去那邊的河邊走走,那條河很清澈,今年魚也很多,走走路也好對身體好。”


    程華點頭立刻站起身。


    他看向老婆屈琪琪,屈琪琪也不想家裏人太擔心,也跟著準備去走走。


    叮鈴鈴——


    就在這時,屈建輝的手機鈴聲響起。


    “喂,老劉……有地方了嗎?在哪裏?行,我現在有時間,我這就去,你等我一下,麻煩師傅等我一下。”


    他掛斷手機,看向程華和屈琪琪:“師傅找到好的風水地了,我過去看看,你們先……”


    “我也去。”


    “我也要去。”


    程華和屈琪琪兩人先後出聲。


    對此,屈建輝早就料到會有這個情況。


    “好!玉琴我們出去,你要去嗎?”


    “不了,我給你們做飯,不然你們都不用吃飯了,我下次跟你們去看看。”劉玉琴出聲。


    “行!”


    “爸,我帶一些紅包,給師傅。”


    屈琪琪快步轉身跑去樓上。


    “我來吧。”程華怕老婆身子骨現在很弱,這樣跑身體不好,要知道屈琪琪甚至咳出過血,琪琪本來身體就不是屬於很健康,從小就體弱多病,這也是為什麽屈建輝和她會自責的原因,他們是真的自責不得不去亂想。


    不得不說有些時候,這父女有些地方是相似的。


    門外。


    蒼老慈祥的屈公丹土地公站著,他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我的後代過還在,但是人生似乎有一些坎坷。”他低頭喃喃,老眸落在屈琪琪身上,確切的是她的身邊一個孩童。


    她從一開始跟在屈琪琪身邊,剛剛坐在她的雙腿上。


    屈琪琪起身後。


    小女娃想要爬上她的肩膀,但是很快就放棄了這個動作,她跟在屈琪琪身邊,小手抓著屈琪琪的衣褲,因為小腿太短了,很難跟上大人的步伐,但是她還是跟上,小手緊緊攥緊衣褲,緊緊跟著,偶爾踉蹌也要跟著。


    她路過院子的時候,兩條大狗本來窩在屋簷下,看著她從屋內走出來,兩隻耳朵豎起來,趴在地上腦袋抬起。


    它們看著小女娃,而後又趴在地上,繼續待在屋簷下。


    小女娃跟著屈琪琪。


    她到門後,眼角忽然看到一個老爺爺。


    因為屈琪琪在走,她沒有第一時間去看,因為要看的時候差點踉蹌摔倒在地上,好在身體忽然穩住了,她轉頭看向門口的位置,老爺爺的身影不見了。


    她跟著屈琪琪坐上一輛汽車。


    汽車駛出村子。


    沒多久的時間,它們就停在村外一條馬路邊。


    “就是這裏。”


    屈建輝看著馬路邊的停著幾輛摩托車和一輛汽車,他帶著女兒女婿上旁邊的小山坡,他們順著路走了一段時間,看到兩個穿西裝的男女,還有一個頭發有些許發白的中年男子。


    小女娃跟在屈琪琪身邊。


    她看著那個中年男子,和他視線對上了。


    小女娃害怕,攥緊屈琪琪的衣褲,躲到屈琪琪的背後。


    “你們好。”


    屈建輝上前遞上香煙。


    “嗯?你們有什麽事嗎?”林啟峰疑惑看著屈建輝。


    聞言,屈建輝愣住,包括屈琪琪他們也是怔愣。


    屈琪琪他們來到這裏也注意到這三個人,尤其是其中那個中年男子,他給人感覺很有威懾力,氣質很不一般,而他在看到他們三人後,視線沒多久就一直在她的身上。


    程華有一些疑惑,他也感覺到這樣的視線,但是很奇怪的是這視線不是在老婆屈琪琪身上,而是老婆的腳下,似乎腳下有什麽東西。


    這讓他和屈琪琪有一些疑惑都不禁看向那個位置。


    什麽都沒有!


    中年男子這時候也將視線收回來了,仿佛剛剛沒看到過一樣。


    “我是老劉說的屈建輝,讓你們……”


    “這位叔叔,你可能認錯人了。”


    林啟峰搖頭。


    聞言,屈建輝錯愕。


    “建輝!”


    旁邊樹林有人呼喚。


    屈建輝轉頭看去,立刻發現村裏的朋友老劉朝這邊走來,一同過來的還有三個人。


    “不好意思,我認錯了。”屈建輝搖頭。


    林啟峰表示不礙事。


    他們看著這個認錯人的三人朝著旁邊林子過去。


    “他們這幾個應該就是來找風水地的人吧?”


    “那幾個看風水的有點本事,和黃陽先生一樣注意到了這裏的風水地。”


    林蘭英輕聲道,他們和黃陽前往雲水村,半途黃陽叫停他們的車,然後往旁邊的小山走來到現在的位置,黃陽口中的意思是看到一個不錯的風水地。


    這個風水地可以介紹人來下墓,從黃陽口中他們才知道,像這種風水地,他有一些門路,有錢人請他一次,一次是最少十萬,聽得他們目瞪口呆,不過他們也明白黃陽的名頭,值錢的超級大招牌。


    黃陽有些時候到一些地方會停留,會去留意每個地方的地勢地形。


    這是他的個人喜好和習慣。


    停留也是為了了解民俗習慣,也可以看一些風水寶地,甚至是……當一回摸金校尉。


    “嗯。”


    黃陽看向林子那邊的人,他們來到這裏沒多久就有人來,相互間嘀咕什麽風水好,各種熟悉的風水詞匯。


    他看得出來這些人隻是單純的風水師傅,因為這些人看不到他肩頭的老狐靈。


    “這裏就是最好的風水寶地,就這個位置。”


    “確實是這個位置,選日子的話就明天。”


    “明天?這麽著急?”


    屈琪琪聽著風水師傅的話語。


    “你們想要風水好,不是那邊,應該是在這裏。”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來打斷眾人說話。


    聞言。


    風水師傅眉頭一皺。


    他看到來時就在這裏的三人,說話的是其中的中年男子。


    “那邊怎麽會……”


    “你選的也可以,但是不如這邊,你仔細在走二十米,看下那邊在說。”黃陽指著一個方向,說完後他就和林啟峰兩人離開了。


    林啟峰兩人跟上。


    他們很快回到車內,驅車向雲水村而去。


    “黃陽先生打算待在這裏多久?”林啟峰好奇詢問。


    “最少一……兩天吧,最少兩天。”


    黃陽眸光閃爍,視線看向車外後方來時的林子山坡。


    “你們幫我查一查那個找風水地的那戶人家情況,幫我查的話,我給你們免掉一分部處理怪異的報酬。”


    “黃陽先生查他們是因為那個女孩童的靈魂?”


    林啟峰看了眼後視鏡坐在後座的黃陽。


    他和林蘭英都看到女孩童靈魂了,不過局裏麵有規定不能去透露這些東西,而且他們自身的方士素養也不會去隨意說這些東西。


    “是的。”


    黃陽沒有藏著的意思,大膽承認。


    “行!”


    林啟峰答應。


    他們一行人很快到一家簡單的賓館。


    …


    翌日下午。


    雲水村土地廟。


    屈琪琪和丈夫程華,還有母親劉玉琴來到這邊。


    他們帶著貢品過來,還有一個小香爐,目的是在香爐內放一些土地廟香爐的香灰。


    屈琪琪咳嗽。


    “琪琪你是不是感冒了?”


    程華關心詢問。


    聽著這話劉玉琴和跟在屈琪琪身邊的小女娃都是看去。


    “媽媽。”


    小女娃關切的喊道。


    “沁沁。”一道蒼老慈祥的聲音傳來。


    小女娃轉頭看去,她看到昨天在門口然後不見的拄拐小老爺爺。


    “爺爺你看得見我?”沁沁好奇眨巴眼睛。


    “看得見。”


    土地公屈公丹拄拐走過來,他揉了揉沁沁的小腦袋。


    這兩天他觀察了後代,看了很久,知道他們的事情,孩子因自身原因早早夭折,他們盡力了,這樣的事情可以說大,也可以說小。


    屈公丹看著屈琪琪:“沁沁擔不擔心媽媽身體。”


    沁沁重重點頭回應。


    屈公丹慈笑。


    他看向屈琪琪,她人現在正在咳嗽,並且咳嗽得厲害,這是精神壓力大又因為感冒,這感冒有點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當然這肯定不會讓屈琪琪怎麽樣,但是肯定會讓她很難受,小小的生病一場。


    他看著屈琪琪,又望向沁沁靈魂。


    屈公丹老臉有一些些糾結。


    “我幫她處理小病感冒,恢複身體應該可以吧。”


    小老爺爺嘀咕。


    “我這不算是插手,也不是私心,就這一次,城隍大人知道了應該也不會怪罪。”


    他說完後給自己說通了,老臉喜笑顏開,他就像是一個小孩子,給自己找補小聲嘀咕,越發的像一個頑皮小孩子脾性的小老頭兒。


    土地公屈公丹抬起土地拐杖卻沒有落下,可是當準備行動的時候又感覺不好意思停頓下來。


    城隍爺許宴平肯定不會怪罪,但是他這樣做始終是錯了,藏了一些私心在內。


    他終究死了。


    作為香火神土地公,不該這樣照顧自己的後代,這不該存在。


    沁沁站在旁邊好奇的看著這個小老爺爺。


    人們常說,老人和小孩其實是一樣,這話是沒有錯,這是一個輪回,從小孩子開始最終又回到小孩子,不過是比較老的“小孩子”,現在有一點印證這句話。


    轟!!


    就在這時。


    天地間有大動靜,冥冥中有浩瀚的雷霆之聲,凡人不可聞,但是方士、怪異、鬼魂卻聽的一清二楚。


    此刻,天上的雲在肉眼可見的飄動。


    刹那間。


    屈公丹抬頭望去。


    小老頭的臉上有苦色,“是城隍爺知道了生氣了嗎,不對……”


    同一刻。


    雲水村的黃陽猛地從床上跳下來,衝出屋子仰頭看著天空。


    不止是這裏,歲明市、歲蒼市部分地區都是如此。


    起風了!!


    時間到了。


    “啾!”


    “吼!”


    “吟!”


    “昂!”


    四象之音在四方響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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