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在說什麽?


    “不可能的,大公主。”


    周綺安愣了片刻,而後苦澀笑著搖了搖頭,隻把這些當做麵前這位小貴人的異想天開。


    “這不光是男女的問題,更是資曆和家世的問題。太醫署內也有女醫士,雖然無法正式成為太醫,但也比小臣更得重用。太醫署內盤根錯節,且上頭的幾位禦醫都是醫藥世家出身,祖上三代都在太醫署內任職,不僅掌握著最為頂尖的藥書和秘藥,更是深得皇室信任。小臣不過是平民出身,通過考校進的太醫署,在這裏頭便是如同雜役一般的存在,隻能慢慢熬著罷了。”


    她憤怒,卻也無力。


    這便是現實,不是她一人微末之力所能改變的。


    之前答應姐姐的話給大公主辦事,也隻是為了往上走上一階,能夠多做一些醫者之事,最起碼能夠接觸到診脈,而不是整日在那裏搬東西或是幫忙跑腿。


    可周綺安也清楚,她熬上一輩子,或許也成為不了正經太醫。


    醫士,或許就到頭了。


    “為何不可?”


    宣明曜知道,周綺安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她雖然年輕,但天賦極高,且不同於太醫署其他太醫隻為求穩的過於拘泥的現狀,她極善於學習,更習慣精研各種不被其他太醫看入眼的民間醫術偏方。


    上輩子她跟著桐君,跟著自己去了漠北,幫了自己不少忙,也在那裏吃了不少苦。


    自己身邊需要一個信得過的太醫。


    但太醫署那些如今排得上名號的太醫,大多都有了效忠的主子。


    且自己還是太過年幼,對他們而言,不是最佳效忠的對象。


    而周綺安不同。


    她出身普通,在太醫署不得重用,若是自己沒記錯,此時她的父母也已經逝去了。


    孤身一人,自己若是能拉拔她一把,可比在那些太醫身上押寶要有用多了。


    “你了解太醫署,卻不了解父皇。所謂的資曆和家世,歸根究底,看的是聖心。不然,太醫署內也不會每年都折損那麽多人。父皇的一句認可,比什麽三代為醫更加重要。這便是後宮,聖心為上,其他皆為次。”


    “本宮是你最好的選擇,不是妃嬪,不會讓你過多涉足後宮爭鬥,平白丟了性命。足夠得聖心,能夠隨時拉著你往上走。且本宮和你之間,還有桐君這重聯係。”


    宣明曜的眼神輕飄飄落在了地上跪著的周綺安身上。


    “本宮隻問你,是想一輩子在太醫署苦熬著,還是搏一個前程?若成功了,你或許會被載入大雍史冊,成為第一個女太醫署令。”


    她怎會不想?


    太醫署內這些醫女或者女醫士,哪個不是懷著滿腔熱血,費盡千辛萬苦考了進來。


    不過一日日被磨平了心氣罷了。


    她想到了剛剛宣明曜的那句“聖心為上,其他皆為次。”


    咬了咬唇,周綺安緩緩叩首,沉聲道。


    “小臣,願為公主效力。”


    不管為了姐姐,為了自己,她最後,還是決定賭一把。


    “好,你上前來。”


    宣明曜輕聲將自己所需的藥物告訴了周綺安,周綺安聽完後,略一思量。


    “小臣之前有在醫術上見過類似的藥方,可以一試,不知公主何時要用。”


    “十五月圓之夜。”


    果然,周綺安在這方麵,可比太醫署那些老學究太醫好用多了。


    “是,小臣立刻去辦。”


    周綺安一旦下定什麽決心,辦事可謂又快又穩。


    不過七日後,她便將調配好的藥由桐君之手送到了永寧殿。


    “公主,周醫士說,這藥服下去後,不過幾息之間便會奏效出現症狀,所以定要控製好服藥時機。另外,脈象之上,隻需公主在服此藥的前三日,每日服下一碗寒食湯,脈象便可逆轉,瞞過眾多太醫。”


    很好。


    宣明曜從錦盒中取出那顆赤紅的藥丸,對幾日後的中秋夜宴,愈發期待了。


    五日後。


    八月十五,中秋夜宴,是宮裏僅次於年節的大事。


    一大早,陳皇後便派人給各宮送去了桂花,圖個好兆頭。


    迎春殿處,也有宮婢前去告知裏頭的紀采女,禁足已然解了,請好生準備著,晚上出席闔宮夜宴。


    霽雨從那小宮婢手中接過桂花,硬著頭皮從袖子中拿出一個小荷包。


    “多謝皇後娘娘的恩賞,這是一點子心意。”


    主子不願給皇後宮裏的人臉麵,如今打賞的銀錢,還是霽雨私下用自己的月例銀子添進去的。


    霽雨到底是擔心紀容卿的,害怕紀容卿剛剛解了禁足就得罪了皇後宮裏的人。


    盡管這些時日紀容卿一直待她不怎麽好,可霽雨還是傻傻地為自己主子打算。


    那小宮婢接過荷包後,隨手一捏就能感受著裏頭幾粒小碎銀的輕飄飄。


    不過她到底是皇後宮裏的人,十分沉穩,麵上半分都沒表現出來,依舊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


    “您客氣了。”


    小宮婢走後,霽雨抱著那一捧桂花,低聲道,“主子,可要尋個花瓶將這桂花擺在屋內?桂花又名貴花,寓意極好,主子您今日解了禁足,也是圖個好兆頭呢。”


    紀容卿扶著霽雲的手,輕飄飄瞥了霽雨一眼。


    “你可真巴結著皇後,又是給皇後宮裏的人賞錢,又是奉承著皇後送來的東西。這種香味兒俗不可耐的花,你也當個寶似的,那你就抱回你房裏去吧,別礙了我的眼。”


    這話,說得霽雨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哪裏惹得主子厭棄了。


    這些日子,主子可謂是處處針對她,動輒罰跪。


    七八月間烈日炎炎,她跪在外頭的院子裏,一跪就是兩三個時辰,回房間的時候,身上的肌膚都已經被曬傷到一碰就疼。


    主子禁足兩個月下來,霽雨幾乎已經被磋磨得壞了容貌。


    若不是……


    霽雨的眼神裏滿是傷心之色。


    若是真毀了容貌,等到自己被放歸出宮的時候,可怎麽辦啊?


    霽雲隻說是主子心情不好,言語才刻薄了些。


    可這都兩個月光景了,難道主子的心情還不好嗎?


    這日子過下去,什麽時候才能熬到頭呢?


    看著霽雨那默然垂淚的模樣,紀容卿輕哼一聲,準備回殿。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了聲響。


    “陛下恩賞,請紀采女接賞。”


    陛下的恩賞?


    紀容卿的眼神一下明亮了起來,臉上也漾開了笑意。


    “嬪妾紀氏在此。”


    院門處,程讓為首,帶著六七個捧著托盤的小內侍浩浩蕩蕩走了進來。


    程讓的臉上還帶著恭敬的笑意,正準備開口說句吉祥話。


    可見到禁足兩月的紀容卿,他的腳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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