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淨堂內。


    經過月餘的保養,如今的紀容卿,已經恢複了一些往日的姿容,但身形卻依舊是未曾消瘦下去。


    畢竟,如今她身懷有孕,日日進補的湯藥喝著。


    麵色紅潤了,這身形自然也是圓潤了。


    對於天道來說,一切都是以紀容卿這位天命之女和她腹中的孩子為重。


    豐潤之美,又不影響健康,天道自然不會在意。


    紀容卿坐在那破舊的銅鏡前,在霽雲的服侍下,仔細搽脂抹粉,巧手繪出了一番看似“清淡”,實則心機滿滿的妝容。


    眉眼處撲了一層淺淺的胭脂,看著眼角微紅,仿若剛剛哭過一般,楚楚可憐。


    麵上是用了永安王特意托人送來的玉簪粉,那是宮中極難得的妝粉,撲在麵上,更襯得雪膚花貌。


    加上紀容卿本身天生麗質的底子,雖然不及剛入宮時候的清麗,但也別有一番風姿。


    隻是,紀容卿緩緩垂首望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那裏微微有些鼓起。


    如今她腹中胎兒還小,根本不會顯懷,這隆起,純粹是肉。


    “霽雲,你說為何我就瘦不下去呢?難道是皇後依舊不肯放過我?哪怕我身在冷宮,她也要毀了我再度複寵的可能。”


    霽雲費了好大力氣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


    她柔聲勸慰道。


    “主子,這是因為您在冷宮中受苦,這些送來的飯菜也多是油膩之物,雖能果腹,但對肌體輕盈卻是無益。待您出去之後重獲恩寵,這身形自然也就回來了。”


    廢話,這不還是你自己管不住嘴?


    霽雲對紀容卿的食量真的是佩服至極。


    關鍵是,她都決定要爭寵了,居然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這般心性和毅力,還妄想複寵後寵冠六宮,拉下皇後。


    霽雲覺得,還是白日做夢更快一些。


    不過,她也是心驚於紀容卿的大膽。


    身在冷宮,也能勾搭上永安王,並成功懷上永安王的血脈,以腹中之子利誘永安王幫其複寵。


    若是她成功了,她腹中的孩子就成了龍胎,足以幫她在後宮扶搖直上。


    可惜了……


    霽雲從衣袖中拿出一瓶香膏遞給了紀容卿。


    “主子,這是剛剛隨著食盒一起送來的香膏,應當是永安王殿下準備的,奴婢剛剛聞了聞,瞧著像是玉華醒醉香,隻是製成了香膏模樣。主子您今夜可塗抹在手腕上,更添情致。”


    紀容卿接過來聞了一聞,味道芳香襲人,十分雅致。


    她點了點頭,立刻便在手腕間塗抹了一些。


    “還算他有心思。”


    對於永安王,紀容卿整體還算滿意。


    生得清俊,對自己也是一往情深,自己有了身孕後,不過稍稍一提出冷宮的事,他便一應都安排妥當了。


    不過,紀容卿的心中,還是更看重陛下。


    隻有陛下才能給她至高無上的地位。


    永安王,終究次了一等。


    “你去門口處聽聽動靜,約摸著陛下如果來的話,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時辰了。”


    紀容卿緩緩站起身理了理衣衫,準備去院中跳舞了。


    月光之下翩翩起舞的昔日寵妃,紀容卿不信聖上還能不起憐愛之心。


    而另一邊,聖上坐在禦輦之上,神色也是有些惆悵。


    今日,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無論死後如何哀榮,人死不能複生,他終究是補償不了自己的母親了。


    偏偏,程讓今日替他更衣的時候,提了一句寶淨堂。


    聖上怒上心頭,直接一腳踢在了程讓的胸口。


    程讓連喊疼都不敢,忙不迭爬起身跪在地上。


    “陛下,小臣不知陛下對寶淨堂有何心結,但小臣曾見過您對紀主子的看重,六局那邊負責往寶淨堂送膳食的內侍來報,說紀主子似乎是大病了一場,人愈發消瘦。長久下去,怕是熬不了幾年了。小臣看陛下如此惆悵,才想起了此事,不想讓陛下心中生憾。”


    程讓也是好不容易找到了這麽個機會。


    江寅去永寧殿給樂安公主送賞賜去了,如今殿內隻有他近身伺候。


    他也悄悄將殿內的香料換了,將從武太醫那裏取來的藥撒了進去。


    這藥一燃燒,藥效更烈。


    他已經提前服了解藥,如今,隻看藥效什麽時候發作了。


    聖上皺眉。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到紀容卿了。


    但他不得不承認,每次旁人提起寶淨堂的時候,他還是會想到那張清麗絕塵的臉龐。


    誠然,他身邊有了如桑月見這般的絕色,但紀容卿是與之完全不一樣的風情。


    且紀容卿一直在他心中,是與其他嬪妃有些不同的。


    初見時候的悸動,賜下淑字為封號時的欣喜,一次次對她的寬縱。


    這些,都足以說明,紀容卿對他而言,是特殊的。


    可母親當年死的時候說的那番話,一直在聖上的心頭縈繞。


    母親說紀容卿像極了沈氏那個賤婦。


    就這一句話,在三年間每次聖上想要心軟放紀容卿出來的時候,都會突然出現在心頭猛敲警鍾。


    可如今,程讓說紀容卿大病了一場……


    他承認,自己還是有些心疼的。


    畢竟,這三年間他的確未曾理會過紀容卿,冷宮裏的日子,想來定是很難熬。


    思索之間,聖上隻覺腦袋有些昏沉。


    腦海中隻來回浮現著寶淨堂,紀主子,大病消瘦這幾個字。


    這份恍惚,持續到他前往了祈年台時。


    下元節的放燈儀,便是在這裏進行。


    陳皇後端莊嫻雅坐在聖上身側,等著聖上說話。


    宗親嬪妃都在底下,待聖上說完祈福祝詞後,便會進行放燈儀。


    可聖上不知為何,一直未曾說話。


    陳皇後有些疑惑地轉頭看向聖上。


    “陛下。”


    下首的宣明曜,微微垂下頭,看著自己手心這一個多月來練習騎射所磨出的繭子。


    父皇,應當已經中招了。


    程讓做的還真是利索。


    那接下來,便是永安王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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