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場對話後,宣明曜和元穎麵上並無發生多大的改變。


    她們依舊按部就班在崇賢館和獵苑奔波著。


    隻是,兩人的鋒芒似乎更銳利了些。


    元穎在宣明曜的帶動下,整個人也是卷得可怕。


    不光取消了原本在永寧殿午間的休憩時光,回家後更是各種苦讀和練習武藝。


    元定安都被自己的女兒驚到了。


    這個架勢,是準備考狀元嗎?


    元穎不光自己卷,元定安她也不讓歇著。


    原本因為無法上戰場的緣故,這幾年元定安的武藝也慢慢有些放下了。


    但元穎硬是拉著他一起,還讓元定安做自己的武師傅。


    元定安原本還有些猶豫,覺得把自己的寶貝女兒教導“歪了”是否得當。


    雖說他不覺得女兒家學武有什麽,但世道如此,他總得多考慮幾分。


    但當他聽到元穎說馬上她們便要開武課了,到時她不想輸給任何人,元定安的精神頭一下來了。


    皇子課程除了崇賢館的經史子集,獵苑的騎射,更有耀武閣的武藝傳授。


    騎射課程和武藝傳授,在後期便是穿插著進行,確保各位皇子既能有彎弓射大雕的雄姿,也能有一劍霜寒十四州的豪情。


    天家子嗣,從來就不是容易當的。


    他們的課程強度,也是絕對稱得上一句嚴苛的。


    原本武課從先皇那一朝起便漸漸不太受重視了。


    畢竟之前重視武課,是因為大雍立朝未有幾代,不能忘了先輩馬背上打天下的艱辛。


    但如今,大雍國力穩健,即便邊關有戰事,也有的是武將出征,立朝初期那種天子或是皇子親自出征的情況,是少之又少了。


    加上皇宮內總有千牛衛護衛,皇子出宮開府後也有府兵。


    除了學好騎射,每年的秋獵之上能夠大展身手,其餘的便也沒那麽要緊了。


    如今,聖上竟是要重開武課。


    “阿穎,你可知為何要重開武課,這武課的師傅可定下了?”


    耀武閣可是荒廢已久,裏頭早沒什麽武師傅了。


    況且,耀武閣名義上得是有個大將軍坐鎮的。


    元定安難免有些心動。


    他知曉,如今的聖上十分忌憚他,他此生,大概也是不能重回戰場了。


    可日日窩在皇都榮養,他也覺得沒勁兒得很。


    若是能夠得個耀武閣的差事,也是不錯。


    看著自己父親難掩激動的臉,元穎噗嗤一笑。


    “公主說得果然沒錯,隻要稍稍給父親您透點信兒,您一定激動。公主說了,她同皇上商量過了,大概再過幾日就會發明旨,到時您便是耀武閣的上將軍,剩餘的武師傅也會從朝堂中撥選一批年輕將軍入外宮擔任。”


    耀武閣教導皇子武藝,算不上什麽心腹差事,且這個上將軍不過是擺著好看,正經授課還多是底下的武師傅。


    選元定安,一方麵是為了彰顯皇室對於元定安的看重。


    另一方麵,是為了給宣明曜做武師傅的。


    宣明曜如今已經十一歲,若是讓年輕將軍教導,聖上擔心長久以往,總對皇室名聲不佳,本不願讓宣明曜再去習武。


    還是宣明曜自己主動提出,不如讓元定安來。


    他是元穎的父親,算是長輩,又是大將軍,教導公主和自己的女兒,身份也夠,年齡也合適,無論誰也挑不出什麽毛病。


    聖上最終還是應允了。


    一個閑職罷了,他樂得給宣明曜這份恩寵和看重。


    聽到元穎的話,元定安那堅毅的臉龐上也閃過了一絲思索之色。


    “阿穎,你很喜歡樂安公主。”


    剛入宮做伴讀的時候,她可不是這副模樣的。


    如今,嘴裏天天都是公主公主,自己每天都得聽到個幾十次。


    公主今日在崇賢館如何了,公主今日騎射又拿了甲等,公主今日帶她吃什麽了,她今日和公主舌戰群儒被學士們誇讚了……


    元穎一向是個很沉穩的性子,甚少會對什麽人表現出這般強烈的情緒。


    如今她入宮伴讀這才幾個月,就瞧著已經徹底對這位樂安公主信任了。


    加上今日阿穎所說的樂安公主為他求了耀武閣上將軍一職,元定安心中也不由思索,這樂安公主,瞧著可真不是個簡單人物。


    “不是喜歡。父親,是追隨。”


    元穎的話,讓元定安一驚。


    追隨這個詞,可太重了。


    “阿穎,你知道追隨的重量嗎?”


    元定安如今對這位樂安公主愈發好奇,她到底是有何魔力,竟能讓阿穎與她相識不過幾個月,就許下如此重要的承諾。


    阿穎不是那種輕信旁人的性子,但他能看得出來,阿穎極為相信這位公主。


    “父親,我明白。就如當時您選擇放棄漠北王族的身份,哪怕被猜疑,甚至哪怕有可能背負千古罵名,哪怕有可能失了性命,您都到了大雍來。這是您的選擇,您不悔。如今,這也是女兒的選擇,女兒絕不悔。”


    一個,能讓人用上追隨二字的公主,她所圖謀的,就絕不會是所謂的聖上眷顧或是姻親好壞。


    想到漠北女人也能當政的現狀,元定安心中也隱隱有了些猜測。


    這個想法很大膽。


    這或許,是件好事。


    若是樂安公主能成,哪怕隻是爭取到了參政的機會,他家阿穎也不必囿於宅院之中了。


    想到已逝的亡妻阿芙,那般聰慧的一個女子,對兵書倒背如流,對各種推演之法也是信手拈來,甚至整個大雍的山脈走勢,水流方位,她都熟記於心。


    若是能夠在戰場上,她必定會在戰火的曆練下成為一個出色的謀士和軍師。


    但最後,她隻能成為人人口中的將軍夫人,成為所謂的元陳氏。


    自己的姓氏,父族的姓氏,構築了她的一生。


    人們提起她,也隻會說自己為了她終生不再娶的深情。


    他不想讓自己的女兒,重走阿芙的老路。


    “既然不悔,那就去做吧。”


    元定安撫摸了下女兒的鬢發,輕聲道。


    “他日史書工筆,父親希望,也能有屬於我家阿穎的一頁。”


    不是元氏女,而是元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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