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意思,這千牛衛是護衛皇宮安全,掌陛下身側的宿衛侍從,他們所用的箭,怎麽會出現在了兩江,還用來刺殺我這樣一個微末小官。真是讓人受寵若驚了。”


    卞明瑞的聲音裏滿是譏諷。


    這實在是太過明顯了。


    皇都剛剛來了一個身份神秘的榮王遺孤,緊接著隻屬於千牛衛的三棱箭便也出現在了兩江。


    且當初這褚明月身旁的侍衛頭領褚巽曾經出手想要射殺過傅遙光。


    張聘也曾經同眾人分享過這份情報。


    據彼時張玘身旁跟著的那些箭術好手說,這褚巽的一手箭術,便有些像是千牛衛教導出來的。


    而褚家往上追查,的確在榮王鼎盛時期,有兩位家族子弟在千牛衛中供職。


    隻是後麵伴隨著榮王謀逆,這兩人也被從千牛衛中罷職了。


    但功夫到底還是在的。


    這位褚巽應當便是褚家子弟,得了族中教導。


    如今,這兩支箭是明晃晃告訴眾人,這一切和褚明月有關。


    隻是,大概那人沒想到,褚明月會在出事後立刻帶著醫師上門來救治樂錦。


    這多項恰到好處出現的巧合,反倒解了她身上的嫌疑。


    當然,也有可能是褚明月當真是個聰明人,或是她身旁的傅遙光察覺到了危險。


    雖未曾瞧見箭鏃,但根據蛛絲馬跡也判斷出他們或許會被牽連其中,所以主動上門來借著送醫一事解釋清楚。


    無論哪種,褚明月本身的嫌疑都很小。


    當然,很小不代表沒有。


    “傅宅那邊回話了嗎?”


    卞明瑞問的是安插在其中的暗樁。


    沈胥低聲道。


    “回了,一大早褚小姐便帶著隨從出門了,去的便是萬壑鬆風。咱們的人也去萬壑鬆風探聽了一番,褚小姐從進門到離開,全程都是有人目睹的,且因著褚小姐出手大方人也頗懂琴技,萬壑鬆風的老板還特意招待了一番。”


    “她身邊的護衛呢?”


    “褚巽全程都跟著,剩下的護衛或是在傅宅中未動,或是在琴閣外值守,全都能對得上,並無突然消失的。”


    如此說來,倒的確沒有機會。


    畢竟,今日這箭勢,需得有兩個以上的箭手。


    “驛站那裏呢?”


    “驛站那邊謝望之身旁的人也並無什麽異樣。不過,主子您還記得嗎,皇都那邊剛剛發來的密報,謝望之身邊帶著的,或許並不止這些人。在謝望之離開皇都後,千牛衛中統共少了三十餘精銳高手,用的理由都是執行任務去了。”


    他們能夠得到這份情報著實不易。


    甚至動用了宮中的十二律。


    畢竟,陛下可是下令封口了的。


    “千牛衛的職責唯有拱衛陛下。這些人,極有可能是被派來了兩江。但如今看來,這些人怕是並不在所謂陛下派出的暗中欽差手中。甚至有可能,並沒有這個所謂的暗中欽差。”


    之前,卞明瑞一直猜測,謝望之為明,暗中陛下自有人手安排。


    可這些時日皇都內所有的探子幾乎都動了起來,卻並未發現什麽異樣。


    皇都內陛下往日裏信重的那些朝臣和皇族皆無異樣,並無突然消失或者避不見客的。


    唯一稱得上有些嫌疑的,唯有那位突然病了的大公主。


    得到這份情報時,褚明月一行人還未到兩江,但卞明瑞已經收到了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消息。


    宮裏的公主病了,而很快有一行人即將抵達兩江,其中做主的便是一個及笄年齡的女子。


    即便卞明瑞並不覺得這人會是公主,畢竟若真身份有異,這般大張旗鼓豈不是惹人注目?


    但他一向是個謹慎的性子。


    所以,他讓宮中的夷則手繪了一幅公主的畫像。


    兩日前,那畫像到了他手中。


    畫像中的女子,與剛剛抵達宛陵沒多久的褚明月雖有兩三分相似,但分明是兩個人。


    那點相似,似乎也為褚明月榮王遺孤的身份更增添了幾分可信度。


    畢竟,兩人也算得上是堂姊妹,相似也實屬正常。


    既然陛下身邊信重的那幾個人都未曾消失,那他會派哪個心腹來了兩江呢?


    還是說,從頭到尾,可能根本就沒有這個暗處的人。


    畢竟,一明一暗兩欽差的說法,也不過是他們的猜測而已。


    若是根本沒有暗處這個人,若是陛下將明暗兩處的重任和人手都交托在了謝望之手上,若是謝望之根本不像他表麵表現得這般簡單,若是他所謂的被設計被掌控都隻是做出來讓兩江眾人放鬆的戲碼……


    那這個人可真是不簡單了。


    不過,對於謝望之和宮中的珍昭容有私這件事,卞明瑞倒是並未懷疑。


    因為,即便自汙也絕不會拿這種會戳陛下心窩的事來冒險。


    帝心難測,又是私通後宮妃嬪,混淆皇室血脈這種大罪,且到底有無私情許多時候隻能心證,並無法實辯,謝望之隻要不是瘋了就絕不會拿這件事來自汙。


    否則,即便他在兩江立下不世之功,兩江這些世家或是官員臨死前反撲一把,靠著這件事也能將其徹底碾碎。


    那似乎唯一的可能,便是謝望之雖然想著裝傻充愣取信張聘,但卻意外被張聘和自己截獲了和宮妃有私情的密信。


    自己的人雖說做了手腳掩藏了在其中的蹤跡。


    但張聘這人也不是傻子,他極有可能知曉了謝望之發現端倪這件事。


    或許是張聘知道自己在其中做了手腳也知曉情報。


    也或許是他不過是順手便將自己做了替罪羊。


    亦或者是謝望之就是能力超群發現了異樣。


    總之,謝望之查到了自己頭上。


    為了防止秘密被更多人知曉,他動用了暗處的勢力。


    當然,張聘在蒼鹿山說的那番話也給了他新想法,他手底下或許本就有千牛衛的箭術精銳,用幾支三棱箭,順手推舟將這件事扣在了褚明月這個榮王血脈的頭上,一切都是那麽合理,而他便可以掩於幕後,繼續裝傻充愣做他的謝巡察使。


    唯一的意外,便是褚明月主動帶著醫師上門來了。


    否則,若是沒有這樁意外,便是自己心中也有懷疑,但褚明月大半也是要背上這樁罪名了。


    這出要取自己性命的大戲中,怕是不少人都摻和了一腳啊。


    “主子,那我們下步該如何做?”


    沈胥低聲問道。


    卞明瑞的眸色一厲。


    今日,自己可是差點死了呢。


    那自然發多大火都是應當的。


    “選調幾個精銳,讓謝巡察使也嚐嚐命懸一線的滋味吧。”


    正好也借著這個生死關頭,看看這位自己一直以為草包的謝大人,究竟是不是像自己如今所猜測的那般,暗藏後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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