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贇,你是瘋了嗎?”


    宣元辰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晉贇居然帶人衝進自己的帳內,還說出什麽將自己拿下這般的狂言。


    他是親王,是皇子,晉贇哪裏來的膽子?!


    “禮王殿下,下官今日奉陛下密令,要將恩濟莊屋舍倒塌一事調查清楚,若有幕後指使,需得帶至禦前回話。如今,還請禮王殿下跟下官走一趟吧。”


    晉贇的話已經說得十分直白了。


    他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


    宣元辰,便是此次恩濟莊慘案的真凶!


    怎麽可能?!


    “這是汙蔑!這件事和本王毫無關係,你居然往本王身上潑髒水!”


    宣元辰下意識便是否認。


    不可能被發現的。


    他讓人做的手腳都是十分隱蔽的,就算查,也隻會查到是因為屋舍加固的梁木過於劣質,以至於無法支撐積雪的重量,最後木架垮塌,帶動整間屋舍毀於一旦。


    且自己當時也隻吩咐在一間屋子上做了手腳。


    如今恩濟莊所有屋舍齊齊垮塌,顯然是屋子本身就有問題,這是上天襄助,是她宣明曜注定就會栽在這件事上。


    怎麽可能會和自己扯上關係?


    不對!


    宣元辰憤怒和懷疑的目光落在了晉贇身上。


    他想到前些時日晉贇因著和宣明曜見麵而被父皇冷落的事,又想到了今日晉贇阻攔他對宣明曜出手的事,這些事疊加在一起,讓他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晉贇,你還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本王的好皇姐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如此死心塌地為她辦事,甚至連給本王潑髒水意圖欺君罔上這樣的罪名你都敢擔。怎麽,你還妄圖成為大雍駙馬?還是說隻想做宣明曜的入幕之賓?”


    宣元辰的唇角因為這種猜測而掛上了一抹惡劣的笑意。


    他以為自己猜中了真相。


    晉贇和宣明曜有私情,所以故意想要在這件事上包庇她,將髒水往自己身上潑。


    甚至,他可能為了宣明曜故意偽裝了一些莫須有的證據,好給自己徹底安死了這個罪名。


    畢竟,自己這位皇姐旁的不說,在姿容之上的確算得上一等一的出挑,再加上她手中握持的權力,晉贇一時糊塗魔障了也是能解釋得通的。


    隻是——


    “你若真存了這般念頭,本王勸你還是早些打消為好。她可不是什麽善茬,身旁圍繞的男人何時少過,最近這些時日她便和宛陵來的那個傅遙光走得極近,今日身畔更有紀晟這個表哥相伴,這樣一個女人,晉大閣領,你可要小心將自己好不容易重得的聖心給消磨殆盡了。父皇可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了。”


    你已經因為宣明曜的事吃了一次虧了,難道還想再吃第二次嗎?


    小心這一次,把自己的性命也給搭進去了。


    晉贇用一種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向宣元辰。


    他的確是偏向景王,畢竟他和景王之間的交集可不止麵上那幾樁事,從玄戈一事再到後麵的刑澍背景調查,景王的確幫了他不少忙。


    可交情歸交情,若沒有確鑿證據,他也不敢隨意朝一位親王下手,畢竟如今他的生死前程可還是拿捏在陛下的手上。


    他既然敢闖進這間暖棚,就說明手中已然有了確鑿的證據。


    真不知禮王為何還敢如此叫囂。


    “拿人!”


    晉贇一聲令下,手下的人立刻訓練有素上前將宣元辰團團圍了起來。


    宣元辰的手下還想抵抗,可他的本事在太平司的人麵前根本是不值一提,短短幾招便被拿下,沒了掙紮的餘地。


    而後,他們直接上手,反手鉗製住了宣元辰的雙臂,拖著他便要出去。


    宣元辰哪裏能夠忍受如此羞辱?


    他是親王,難道要被這樣像犯人一樣壓出去嗎?


    讓那些百姓和官兵看到了,他的威儀和顏麵何存?


    “你大膽!晉贇,你是連自己的前程和性命都不想要了嗎?本王要同你去父皇麵前對峙!還有宣明曜!本王要告你們狼狽為奸、構陷皇子!”


    他的怒吼聲,驚醒了屏風後那些好不容易睡醒的孩子,此起彼伏的哭聲響起,讓整個帳內亂成了一片。


    可晉贇從不會畏懼這些。


    他一個眼神,手下的人便立刻雷厲風行押著宣元辰往帳外走去,絲毫不因為他親王的身份而有所顧慮。


    晉贇哪裏來的底氣?


    宣元辰此時心裏終於遲來的開始驚慌了起來。


    不會的。


    他若是偽造證據,太平司內還有刑澍這個掌司使與他競爭著,太平司如今也不是他的一言堂。


    隻要晉贇不是活膩歪了,他就不敢這麽做。


    “放手!本王會自己走!”


    在即將被拖到門帳之時,宣元辰終於咬牙低頭了。


    外頭全都是官兵和百姓,不能被他們看到自己這般模樣。


    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出了極大的讓步。


    豈料……


    這時,門帳直接被掀開了。


    是元穎。


    她的身後,宣明曜的身影直接映入眼簾。


    她懷裏似乎抱著一個人,隻是那個人披著她的大氅,被從頭到尾包得密不透風,根本看不出到底是誰。


    宣明曜的臉上,是死寂一般的凜冽。


    映襯著身後飄揚的飛雪和影影綽綽的火光,莫名讓宣元辰有了一種心驚膽戰的惶悸惴惴之感。


    她隻是冷冷看著宣元辰,那眼神,仿若在看什麽死物一般。


    宣元辰隻感覺身上那道鞭痕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他已經沒了原本讓宣明曜和親的想法。


    此刻的他,對宣明曜的恨意可謂空前強烈。


    和親到底是一條活路,宣明曜想讓他死,他如今何嚐不想讓宣明曜死呢?!


    宣明曜非要和晉贇一起將今日局勢鬧成這般模樣,父皇不會放過他們二人的。


    宣元辰拚命在心中給自己增加著底氣。


    宣明曜抱著那人進了帳內。


    而後,元穎跟著一同進來,溫聲道屏風後將那些老婦人和孩子帶走。


    她們已經安排好了幾間屋舍,今日這些傷者們都會陸續轉運過去,醫者們也會在那裏輪流值守,以備不時之需。


    當然,她也沒忘記讓身後的侍從一並將宣元辰的手下給“請”了出去。


    晉贇也揮了揮手,讓太平司一眾人等退了出去。


    清幹淨人後,宣明曜抱著人走到榻前,將其放了下來。


    大氅隨著她的動作而敞開了一角,宣元辰這才看到,原來她抱著的居然是一個有孕的婦人。


    不,準確說應該是曾經有孕。


    她的腹部處雖然仍有隆起,但滿是鮮血,腹部的衣衫處更有破損的痕跡。


    看著,像是腹部受了傷一般。


    那婦人生得還算秀美,隻是此時麵色灰白,雙目圓睜,最關鍵的是胸膛半點兒起伏也無,宣元辰看了好幾眼,才驀然驚覺,這居然是個死人。


    他嚇得後退一步。


    宣明曜居然抱著一個死人?!


    “你瘋了?宣明曜,你還記得你的身份嗎?”


    她是皇室公主,親王之尊,居然抱著一個女人的屍體四處行走。


    宣元辰想,莫不是今日的刺激太過,讓宣明曜的精神開始不正常了。


    “身份?”


    宣明曜冷笑一聲。


    她小心為那女子拉好大氅護住身子,保護好她死後的自尊和儀容。


    而後,她揚起自己血淋淋的手,上前幹脆給了宣元辰兩個響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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