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叫謀害皇子?你的意思,宣元辰的死和我有關?這怎麽可能,胡說八道!一派胡言!”


    最近死的皇子隻有一個宣元辰,宣巍不用猜便知道是這件事。


    可自己除了和他同圈禁在燕山行宮外,哪還有什麽交集?


    就算昨日行宮被圍起戒嚴,自己養院中的人也被接連帶走訊問,宣巍也從沒想過這件事會和自己有關,隻以為不過是正常查問罷了。


    宣元辰這才剛來行宮一日,自己見都沒見過他,怎麽如今就成了自己的罪名?


    宣巍激動地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算什麽?


    這種莫須有的罪名也要往自己頭上扣嗎?


    晉贇則是全程平靜地看著宣巍的一舉一動,甚至有心情慢悠悠地端起茶盞喝了口茶。


    “不和你有關,難道今日我特地來此,是來找你閑談品茗的?”


    這段時間接連的風波,也改變了晉贇不少。


    曾經冷麵無情的殺神大閣領,如今也多了幾分人氣兒,開始給自己找些樂子了。


    甚至,戲耍起了宣巍。


    晉贇清楚,宣巍是無辜的。


    畢竟此次調查的過程中,他從頭到尾隻提審了宣巍院中的婢女以及一應侍妾親隨,對於宣巍,他半句話都沒問過。


    這其實是不符合太平司往日的審訊規矩的。


    便是鐵證如山,也該給宣巍一句說話的機會。


    甚至,宣巍作為曾經的親王,便是罪名落定,也不該如此草率便定了生死。


    但,他不在乎。


    他更知道,聖上也不會在乎。


    他不在乎,不是問不出什麽,而是晉贇十分清楚,這件事鍋應該由誰來背。


    宣元辰的死,他樂見其成。


    畢竟那日恩濟莊的慘劇,他也是親眼目睹。


    宣元辰說的那些冷血之語,他亦是聽得清清楚楚。


    這樣一個人,若是能夠在犯下如此罪行後,繼續如宣巍這般在行宮享上幾十年的榮華富貴,子孫繁茂,錦衣玉食,那未免有些太對不起死去的百姓了。


    至於讓宣巍來背這口黑鍋,他也是順水推舟,對景王所做的一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他如今對陛下,早已沒了昔日唯命是從的絕對效忠。


    無論是陛下對他的態度,還是陛下對百姓的態度,都足以讓人徹底失望。


    宣元辰的死,景王殿下根本也沒想著瞞著他。


    那位周太醫在到行宮的那日,便已經開門見山和他說開了。


    她根本就沒有去查驗宣元辰的屍身,隻是在屏退了眾人後,笑眯眯看著自己,低聲道。


    “晉大閣領,景王殿下說您是個直爽之人,那下官便直說了,庶人宣元辰便是因著這藥罐和藥材的緣故才中毒身亡的。事實清晰明了,根本沒有什麽再驗的必要。您說呢?”


    晉贇瞬間就明白了。


    這其中景王到底動了多少手腳。


    她的本領,比自己想得還要大啊。


    瞥了棺槨中宣元辰的屍身一眼,晉贇點了點頭。


    “的確,中毒而亡,無需再驗。你說的,極對。”


    所以,在曾氏主動交代一切的時候,在那藥罐碎片從湖中打撈上來的時候,在那個小內侍吞金自盡的時候,他都並不意外。


    那些順理成章送到他手上的證詞和證物,他也都未再繼續細查下去。


    這便是最好的結果。


    是景王想要的結果,是自己想要的結果,也是陛下想要的結果。


    “我要見陛下!我是被人誣陷的!”


    宣巍激動地衝到了晉贇的身前,想要伸手拉住他的衣襟。


    他已然聽出了晉贇的意思。


    陛下要賜死自己。


    若因為旁的也就罷了,可自己並未害過宣元辰啊!


    宣元辰已經是個被廢之人,他害其性命做什麽?


    對自己而言根本沒好處的事,他為何要去做?


    宣鈞就這麽不管不顧地給自己定了案?


    自己好歹也是他的皇叔啊!


    他就不怕如此戕害同宗至親的做派,惹得皇室宗親心寒嗎?


    而晉贇後退一步,輕巧躲過了宣巍的手。


    “晉大閣領,我要麵聖,我要跟陛下陳情!我是無辜的!”


    這般鍘刀落於頸側隨時會落下的感覺,宣巍已經數年未曾體會過了。


    就像當年自己衣冠不整被從麗充媛的床榻上扯下來,皇兄冷眼看著自己一言不發的時候一模一樣。


    “此案,是太平司負責調查,陛下親裁的結果。怎麽,你是在質疑太平司?還是質疑陛下?”


    晉贇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曾經讓滿朝文武退避三舍的冷臉,也是讓宣巍下意識一個哆嗦。


    “我並非質疑太平司,更不敢質疑聖上。隻是,便是判了我的罪名,也總該讓我死得明白一些吧?我殺宣元辰做什麽?我之前連見都未曾見過他,為何要冒如此風險害他?!而且,我若是做此事,為何要在宣元辰入行宮第一日便明目張膽動手?他日後都會圈禁於此處,徐徐圖之豈不是更合理一些?”


    難為宣巍的腦子此時還在拚命為自己找著各種理由,但他不知道的是,此事的真相如何,其實早已經不重要了。


    景王也好,自己也好,陛下也罷,都認定了他來做這個幕後真凶。


    那他,就是幕後真凶了。


    “為何?這種理由,外人哪裏知曉呢?至於構陷不構陷的?我今日來,是告訴你結果的,而不是聽你喊冤的。這是太平司的調查結果,也是陛下的聖意。所以,這便是真相。明白了嗎?”


    放下茶盞,晉贇捋了捋袍擺站起身來。


    “掌司使,你說是嗎?”


    什麽?


    宣巍陡然一驚,下意識望向門外。


    隻見一道消瘦高挑的身影緩緩出現在了那裏。


    正是刑澍。


    他靜靜看了已經數年未曾見過麵的生父一眼,而後,毫不留戀地挪開了視線,朝著晉贇的方向拱手執禮。


    “大閣領。”


    晉贇抬步朝其走去。


    “既如此,那就不打擾你們二人敘舊了。刑掌司使,你既然來了這裏,也該知道陛下的意思吧。”


    刑澍點了點頭。


    “大閣領放心,敘完舊,下官會親自執刑向您複命。”


    刑澍來行宮,一開始隻是不安下的衝動。


    此次行宮鬧出這麽大的事,晉贇帶著太平司的人全權接管了行宮,連他也打聽不出內情。


    刑澍知道,定然是出事了。


    他本想潛入行宮查探一二,卻直接被一個蒙麵人堵在了半路。


    那人武功極高,刑澍麵對他,竟是一成拿下的把握都沒有。


    好在,那人對他倒是並沒下死手。


    那蒙麵人告訴他,他是替晉贇傳話的。


    他說,宣巍謀害皇子,活不成了。


    行宮內的一應姬妾子嗣,也要受到牽連。


    刑澍一驚。


    宣巍如何,他不在乎。


    可他還有母親和曾姨,她們二人還在行宮,他不能拋下她們。


    而這蒙麵人出現在這裏,還說出了這樣一番話,這代表著,自己的身份也已經暴露了。


    “前輩是來取我性命的?”


    他的手,已經不自覺摸上了腰間的彎刀。


    可蒙麵人搖了搖頭。


    “取你性命?小子,要是真想讓你死,你以為你還能活著從太平司內出來?”


    刑澍一怔。


    “晉贇按下了你的身份,你從此以後,隻是太平司掌司使刑澍了。去見一眼你的母親吧。或許,是最後一麵了也說不定。”


    說完,蒙麵人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而刑澍在短暫的停留後,翻身上馬,繼續飛馳趕往行宮。


    他要來,親自送宣巍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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