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外。


    宣元景麵無表情跪在冰冷的地麵上,如今還在冬日裏,便是披著再厚的大氅,冰天雪地跪在外頭也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更何況,他的腿在數年前,也是在一個冬日裏摔斷過。


    便是如今經過診治和康複好了起來,但每逢濕冷的天氣,骨縫裏還是會透出讓人牙關都要死死咬緊的酸痛。


    陳皇後自然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在得知宣元景被責罰的消息後,她便立刻來了紫宸殿求情。


    哪怕跪,也不該跪在外頭。


    一則於身體有損,二則再如何宣元景如今也是儲君,讓一國儲君就這麽跪在大庭廣眾下,被所有來往的宮侍和前來奏報的大臣看見,這簡直是將他的臉麵往地上狠踩。


    可聖上的回答,是命人將陳皇後直接送回了鳳儀宮。


    並且,還將上官令好的腹中龍胎交托給了她照顧。


    “朕的孩子,便是皇後的孩子。皇後身為六宮之主,對這後宮中所有妃嬪的子嗣都有教養之責。端充儀的孩子,絕不可再如珍妃那般出事。否則,朕便要好好思量一二,皇後是否還適合主持六宮事宜了。”


    端充儀,便是上官令好如今的位份。


    從正五品的才人一躍成為正二品的九嬪之一,聖上幾乎是明晃晃告訴前朝後宮所有人,他到底有多重視端充儀腹中這一胎。


    剛剛失了一個皇子,如今又得一個新的皇子,聖上毫不遮掩他的欣喜。


    這是威脅自己要廢後?


    想到聖上剛剛所說的那番話,陳皇後冷笑一聲。


    她如今倒有些後悔,當初給宣鈞的藥量應該下得更猛烈一些,不是讓他如今還隻是頭風痛疾,讓他有空在這裏搞這些有的沒的。


    他以為自己很稀罕這個皇後之位嗎?


    隻是,陳皇後心中也有些厭煩。


    對聖上,也對自己。


    自己和聖上,何時走到了如今這一步呢?


    陳皇後也不知。


    或許從一開始,他們兩個人不過就是在戴著麵具演一出相敬如賓的戲碼。


    如今不過是撕開了這層麵具,徹底露出了底下的冰冷罷了。


    上官令好的身孕,陳皇後自然是知曉有問題的。


    早在來紫宸殿前,宣明曜就給她傳遞了信息,說上官令好的身孕為假,不過是父皇的一出戲碼,讓她小心應對。


    隻是越是知道其中內幕,陳皇後便越是心煩。


    若是可能,自己真不想做什麽皇後。


    在這四方天地裏,什麽都是虛假的,連自己都成了完全陌生的模樣。


    她隻能期盼著。


    期盼著明月奴心中的大業能夠有成功那一日。


    或許,有生之年,她還有踏出這囚籠的一日,還有褪下這虛假麵具的一日。


    “皇後娘娘安。”


    正當她準備彎身上轎輦之時,一道聲音讓陳皇後的動作一停。


    她轉身望向那人。


    是常珣。


    此刻,他正略帶擔憂地看著陳皇後。


    今日他是來回稟政事的,卻不想在這兒見到了陳皇後。


    自然,他也看到了跪在不遠處的太子,更聽到了那位上官氏有孕的消息。


    若他沒記錯,這上官氏和已故的珍妃似乎關係甚篤,之前更是不顧小產之身為珍妃求情,對皇後娘娘似乎也頗為敵視。


    如今上官氏有孕,對朝局自然是有影響,可說到底不過是一個未曾落地不知男女的孩子。


    但對於身處後宮的皇後娘娘,上官氏的有孕似乎會影響更大一些。


    “慶國公。”


    陳皇後淡淡點頭。


    兩江回來後,這還是兩人除了宮宴外第一次見麵。


    慶國公十分規矩地收斂了自己的視線,斂眉恭順道,“天寒路滑,皇後娘娘保重鳳體。”


    陳皇後那藏在寬大鳳袍下的手指不自覺微微顫動了一下。


    他攔住自己,隻是為了說一句保重鳳體嗎?


    雖說他一直以來都算是支持自己這一派係,但在聖上麵前,常珣作為千牛衛的大統領,是最為堅定的保皇一黨。


    他護衛的,是聖上皇權的至高無上。


    如今,他身後便是紫宸殿,這兒發生的一舉一動都會被裏頭那個人知曉。


    他這番關懷,會被看作對太子的支持,對他自己而言,其實並不是什麽好事。


    常珣年紀輕輕坐到如今這個位子,自然不是愚笨之人,他心中知曉自己的言行會帶來怎樣的後果,晉贇這個“前車之鑒”的例子更是在那兒擺著。


    可他還是做了。


    常珣垂下的眸子裏,是淺淺的不甘和傷懷。


    若是循月君是自己的……


    他絕不會讓其受如此委屈和屈辱。


    皇上,實在是太過了一些。


    便是打壓太子,為何要對從未有過任何錯失的皇後如此羞辱?


    “多謝慶國公提醒。”


    陳皇後不願多談,將話題停在了這兒,轉身上了轎輦。


    可轎簾剛剛落下,她便聽到外頭傳來了常珣的聲音。


    “天寒料峭,總是難熬。不過如今已經到了冬末,想來最多再過一兩月,便是大地春回之時,皇後娘娘身為六宮之主,萬務保重鳳體。微臣在此,恭送皇後娘娘。”


    兩人短短的幾句話中,常珣卻是兩度提起保重鳳體。


    陳皇後輕歎一口氣。


    有些事不能多想。


    想到了,便是遺憾。


    紫宸殿外的事,聖上自然是知曉,而永寧殿內的消息傳遞速度,也是一點兒不慢。


    江山閣的重建已經開始了,宣明曜如今也是日日忙碌了起來。


    但這不代表她對後宮之事失了掌控。


    母後被皇後這重身份限製,雖說如今對父皇早已經是沒了什麽期盼,可這般被借機敲打,心中怎會沒有委屈。


    還有元景。


    便是宣明曜也沒想到,上官令好這個孩子剛剛“懷”上,父皇就要拿來作筏子敲打元景。


    父皇對元景的忌憚,過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就算是儲君,可元景如今手中的權勢也遠遠不到威脅他皇位的地步。


    用得著直接用這般如此直白的羞辱嗎?


    “父皇怕是歡喜糊塗了,既如此,那便讓他清醒清醒吧。”


    他想敲打元景,自己便也敲打敲打他。


    之前一直按下的戶部一事,如今也該到了重提的時候了。


    左右如今自己不在朝堂,許多事總和自己沾染不上關係。


    既如此,那便不能讓傅遙光去做。


    畢竟傅遙光明麵上幾乎寫著自己一派的名字了。


    宣明曜在腦海中扒拉了一陣兒名字,而後,選定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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