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家族和家人,賢妃明顯感覺到為她揉捏的那雙手僵了一瞬。


    此時尚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賢妃微睜開眸子,將話題從陳家身上轉移開。


    “除了陳家,其他幾家呢?”


    “還有一位,是桑家的小女兒,宸貴妃同父異母的妹妹。她雖家世一般,但生得是花容月貌的楚楚之姿,與宸貴妃可謂是完全不同的風情。”


    “楚楚之姿?”


    賢妃重複了一遍應升話語中的描述,輕蔑一笑。


    “這可是陛下曾經最喜愛的美人類型,珍妃不就是如此嗎?若她當真能夠入選,說不準倒是能夠薄了幾分宸貴妃的恩寵。”


    桑家和宸貴妃之間關係冷淡這件事,雖不算是什麽眾人皆曉的秘密,但桑家居然能直接送另一個女兒參加選秀,可見是和宸貴妃的關係已經壞到了何種程度。


    要知道,宸貴妃可不像皇後那般需要固寵,她如今三千寵愛在一身,是這宮裏獨一份兒的寵妃,哪裏需要自己的妹妹入宮來分寵?


    若說子嗣,更說不通,聖上都親自為宸貴妃謀劃了,這不比讓親妹妹入宮來得可靠。


    這宮裏因著子嗣和恩寵最終姐妹反目的例子個從來不曾少過。


    “其餘幾位,瞧著倒像是聖上為太子看中的太子妃人選了。公儀家的三小姐,崔家的六小姐,平陽侯家的惠和縣主,這三人都在此次的入選名單之上。這三位按家世來說,都是不可能入宮為妃的,最有可能的,便是為太子預備的。”


    “惠和縣主,本宮記得還根本不到選秀的年紀吧?聖上倒還真是心急了。父子一同擢選,可笑。”


    賢妃如今對陛下,越發有些看不清了。


    之前陛下的舉動,她以為是對太子愈發不滿,甚至已經動了廢儲之心。


    所以,他抬舉宣元辰上位,想要打壓太子,在太子因為手中權勢愈發收縮的困境下做出什麽逾越之舉時,便可以名正言順廢了他的儲君之位。


    正因為察覺到了聖上的這份心思,所以,她在探聽到上官令好宮中這個月沒有換洗之時,生出了心思。


    是她讓應升在太子的轎輦上做了手腳,造成了太子和上官令好的那次衝撞。


    這是一筆穩贏的買賣。


    若是能夠撞掉上官令好腹中之子,那自然最好。


    若是不能,讓太子背上一個洗不清的戕害未出生皇子的罪名,也不錯。


    明明一切都很順利,太子也因此得了申斥,甚至病了一場。


    眼瞧著,聖上如今可用的皇子隻剩下了元曦一人。


    隻要再登上兩年,元曦正式進入朝堂,一切便可踏上她所規劃的正途。


    隻是,從如今聖上準備為宣元景挑選的這些太子妃人選上,賢妃又有些捉摸不透聖上的心思了。


    一個文宗大族之女,一個老牌世家嫡女,一個上師測算的命帶祥瑞之人。


    無論哪一個成了太子妃,對宣元景來說都是助力。


    這瞧著,也不像是準備廢黜他的意思。


    “若這三人中任何一個成為太子妃,怕是太子的位置都要越發穩固了。三殿下還小,若要議婚總還得等上個三四年。屆時,太子憑借妻族幫襯,隻怕地位越發穩固。”


    應升心中也是有所擔心。


    他們這些年來所籌劃的勢力大多還是集中在內廷,前朝勢力實在力有不逮。


    而到時,這份前朝的空缺隻能靠著聖上的偏愛和未來三皇子妃母家的幫扶才能夠勉強彌補。


    可若是太子先人一步得了個好妻族,後麵三殿下便是再盡力補上,終究也是差上一籌了。


    奪嫡之爭,有時可能就在於差的這一籌。


    賢妃的神色冷厲了下來,哪裏還有素日宮人麵前溫柔婉約的模樣。


    “決不能讓太子如此順心如意。正好這次大選開始的時候,四國使團尚在皇都,若是鬧出點兒什麽醜聞傳了出去,想來聖上也不能輕拿輕放了吧。”


    “娘娘的意思是?”


    應升的手又開始不安分地抓住了賢妃的胳膊。


    一股火氣湧上心頭,哪怕過去了這麽多年,賢妃依舊是無法心平氣和接受應升對她的狎弄。


    那會讓她想起當年的屈辱記憶,一輩子都逃不開的噩夢。


    勉強平複了下心緒,賢妃借著一個轉身將應升搭在她胳膊上的手巧妙甩開,而後輕聲道。


    “端充儀的孩子,不能留。我們可以借著這孩子,好好盤算一二。皇後也好、太子也好、宸貴妃也好、甚至陳家和桑家準備送進宮的這兩位新人,說不準都可以一把拖下水。到時候,那可就精彩了。”


    應升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奴才回去好好合計一二,到時再來跟娘娘稟告。隻是還有一點,景王那邊……”


    景王雖是女子,可絕不容小覷。


    當初恩濟莊那件事本就是奔著將她徹底拉下馬的,不想最後隻是暫時退出朝堂這般的懲戒。


    非但如此,宣元辰這個本來能夠擋在前頭撐上個一兩年的擋箭牌,也這麽輕易就廢掉了。


    這可和他們最初想要的結果差了太多。


    如今的局麵,雖說三殿下成了除了太子外唯一能堪大用的皇子,可同樣,他們也失去了在暗處籌謀算計的好處。


    如此,倒說不上是得還是失了。


    “她也到了年歲,該是尋駙馬的時機了。可惜,咱們的景王殿下素來在男女之事上從不避諱,朝廷上下關於她那點事兒傳得是沸沸揚揚,光一個傅大人就足以讓世家公子們對咱們的景王殿下避而遠之了。如此,倒不如嫁得遠一些,或許就沒有那麽多人知道她的風流韻事了。”


    遠一些……


    應升讚同的點了點頭。


    “聽聞此次漠北使團帶隊前來的,便是漠北的四王子,倒是和景王殿下很是相配呢。漠北那邊民風開放,並不在乎女子貞潔,且女子也能行軍打仗,上朝為官,果然最是適合景王殿下。娘娘可真是費心了。”


    “那就去籌備著吧。公主和漠北王子初見怕是羞澀,自是需要一些助情之物。待生米煮成熟飯,陛下自然也是歡喜的。”


    漠北和大雍之間本就摩擦不斷,若是能夠靠一位公主暫時平息兩國之間的紛爭,想來陛下定是願意的。


    賢妃似笑非笑看著應升,兩人默契地達成了共識。


    盡管賢妃心中再厭惡應升,她也不得不承認,這麽多年下來,應升是這宮中最了解她心思的人。


    許多吩咐,她不必說得太透,應升自己便能領悟。


    可惜了,便是他再得用,也依舊掩蓋不了自己對他的惡心。


    賢妃垂下眸子,將眼中幾乎已經快抑製不住的憎惡藏住。


    二人渾然不知,他們剛剛所商討的一切,都早已被人一字不落地聽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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