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四王子提出,三皇子如今無論是年齡還是外家支撐,都沒有與太子抗衡的資格,且如今端充儀有孕,新的小皇子即將降生,很有可能將三皇子原本就不多的寵愛再次分去一半。若想要張家起勢,成為皇都真正的名門世家,他和漠北,可為賢妃和三皇子提供援手,助三皇子再進一步。”


    一個皇子,再進一步能到哪裏去?


    漠北這是想要扶持三皇子上位啊!


    刑澍這番話說得十分直白,可聖上並未懷疑他的用心。


    刑澍是他一手提拔上來和晉贇打擂台的,不同於晉贇做了數年大閣領的根基深厚,刑澍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所以,他的忠心,是最能夠保證的。


    他素來也是這般心直口快,皇子也好,親王也好,他都不會有任何袒護。


    說話雖然直白,卻也讓人放心。


    “他預備如何做?”


    通過刑澍這重假身份來接觸賢妃?還是旁的什麽?


    “微臣擔心他會要求以微臣這重身份為橋梁主動接觸賢妃,所以特意為自己編排了一段和賢妃因著幼時父親偏愛所以關係不睦的謠言。一開始,拓跋四王子並不是十分相信的模樣,但後來不知他查到了什麽,態度反倒一下變了不少,他將微臣軟禁於驛站內,自己倒是緊鑼密鼓籌備著什麽,沒了之前一直催促要和賢妃搭線見麵時的急切。”


    一個人一旦開始不急了,要麽是他放棄了最開始的想法,要麽便是他已經通過別的途徑達成了目的。


    而且,他是查到了什麽?


    聖上不由多琢磨了一些。


    “至於解藥,是微臣深夜竊聽拓跋四王子和一名不知身份的男子密談,其中提到了此事。那男子似乎是漠北在皇都的情報暗樁,微臣派出人手跟蹤,但那人極為謹慎,太平司的人也不敢近身,最後,隻發現他在皇宮附近消失了蹤影。微臣懷疑此人本就是宮中人,即便不是,也是和宮中有極深的牽扯,擔心他們會在宮中設局圖謀,在拿到解藥後,又聽聞大閣領找到了那些失蹤的戶部白銀,故而擅作主張,提前回來跟陛下複命。”


    之前刑澍所說的,聖上心中隻是思慮,可聽到可能和皇宮有關,他這下可是有些坐不住了。


    “和皇宮有所牽扯?你的意思是,漠北已經將暗樁提前安插進了皇宮。”


    雖然聽起來駭人,但聖上不得不承認,這個可能性還是極大的。


    漠北既然都已經能夠想到提前扶持淩硯,在前朝安插人手,如何不會將手伸進皇宮裏呢?


    甚至有可能,那人在宮中已經潛伏數年,爬到了極為關鍵的位置。


    六局之中這麽多內侍和宮女,不少人可是能夠接觸到自己的膳食和衣物的。


    聖上頓時隻覺脊背發涼。


    有些事,設想到歸設想到,一旦被如此直白擺在麵前,所造成的衝擊也是極大的。


    前有百日醉,後有皇宮裏的漠北暗樁,這一切實在是太過駭人了。


    突然,聖上神色一凜。


    他想起了宣元辰的死。


    想起了那個假冒太醫署之人傳令之人,想到了調查到一半最後無疾而終斷在了六局中的線索。


    這會不會,也和漠北有關?


    他們或許,早就把毒手伸向了自己的皇子。


    雖說此事和宣巍有關,但當時有一暗手,到現在都未查清。


    如今想來,或許也和漠北有一定關係。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聖上不吝於將事情往最壞的一步想了。


    “是,雖然尚未確定,但根據目前線索推斷,漠北的手,已經伸進了皇宮。甚至,微臣懷疑昨日宮宴之上,拓跋四王子或是使團其他人已經和這暗樁有過接觸。昨夜他在宮宴結束後,並未直接回到驛站,而是直到深夜方才返回,可見又去見了什麽人。拓跋四王子的動作如此急切,微臣推斷,或許是急著與見麵之人交換宮宴之上得到的一些秘密情報。”


    昨日宮宴之上……


    聖上對昨日的宮宴實在是印象不深。


    “江寅,昨日漠北使團可有人離席?”


    江寅昨日一直跟在聖上身邊,哪裏清楚這個,他隻能說需要確認一下,而後在得到聖上點頭允準後,立刻到殿外去詢問昨日留在宮宴上伺候的其他內侍。


    片刻後,他步履匆匆回到了聖上身邊。


    “陛下,昨日宮宴之上,拓跋四王子因著更衣的緣故曾經離席一段時間,大概是小半個時辰左右。除此之外,使團其他人都未曾離席。”


    是了,聖上想起來了。


    當時提出更衣的,還是端充儀。


    這建議倒是沒什麽問題,有問題的,是那個不小心的內侍!


    宮宴之上的人手都是精挑細選過的,按理說絕不該出現這等錯誤。


    除非,是故意的。


    “昨夜宮宴上不慎將湯羹灑在拓跋侑身上的那個內侍,去傳他過來,快!”


    聖上立刻轉頭看向江寅。


    江寅剛從殿外回來,忙不迭又領命疾步朝著殿外趕去。


    但這次,去傳令的小內侍帶來了一個噩耗。


    昨夜宮宴上的那個小內侍,失蹤了。


    “失蹤了?”


    聖上簡直怒極反笑。


    這宮裏居然能夠隨隨便便失蹤一個人,他們當皇宮是什麽?當他是什麽?


    “回陛下,這內侍名為張榮,昨夜按照宮中規矩,他該受十杖的責罰,可他人從宮正司受了杖刑出來後,便再未有人見到過他。小臣已經將此事上報給了宮正司,宮正吳大人正在追查此事,也仍未有下落。之前,之前其實也有過這般的事,宮女或是內侍受了責罰後,一時想不開投了井,時隔許久才被人發現屍身。這張榮,怕是也……”


    尚儀局的掌事尚儀跪在地上謹慎回話道。


    她不知道內情,隻以為這小內侍是受了責罰後,擔心從此前途盡失,一時錯了主意走了絕路。


    宮裏這樣的事也不算少,一年總有那麽幾起。


    所以便也未曾太放在心上。


    她也沒想到,陛下居然還要召見這張榮,更沒想到這件事會鬧到禦前。


    難道……


    難道張榮還牽扯進了其他機密之事中?


    皺眉讓尚儀退下,聖上臉上氤氳出的涼薄寒意,已經到了讓人望之毛骨悚然的地步。


    聖上動怒了。


    而且,是大怒。


    江寅和刑澍都察覺到了這一點。


    是啊,宮中漏成了這般篩子模樣,身為皇帝,哪裏還能安穩呢?


    “昨夜拓跋侑離席後,宮宴上還有其他人借故離席嗎?”


    聖上微闔雙眼,低聲問道。


    “回陛下,景王殿下和賢妃娘娘都曾離席一次,至於大臣和王親們,請容小臣再去確認一番。”


    剛剛江寅出去的時候,自然不光問了拓跋侑離席一事。


    如今聖上的問題,他自然也是快速回答上。


    隻是,昨日宮宴出席的人實在太多,小內侍盯著的也多是幾個顯著的位置,大臣和王親貴族的席次上是否有人離席,這還得慢慢詢問一番才能確認。


    “不必。”


    聖上不覺得會是大臣或是那些王親們。


    他們若是有所勾結,在宮外也可見麵,何必在宮宴上動這腦筋。


    如此大費周章,要見的隻能是宮裏的人。


    “景王和賢妃離席之後去做了什麽,見了什麽人,你親自去給朕一一問清楚,現在就去,朕在這裏,等著你的結果。”


    聖上狠狠冷笑了一聲。


    “朕倒要看看,這宮裏到底是誰有這麽大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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