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振興的心裏有點翻江倒海,很不是滋味。


    他已經到了快退休的年齡,才混了一個處級幹部。想想所走過的路,步步是坎,艱辛而又難熬。好不容易從基層提拔到了市政府,這或許就是他的高光時刻了。


    正常情況下,再往上提拔一步,已經很難。


    可是,麵前的周向南則不同,他現在才二十多歲,就已經是副處,再拿下一個大案,有可能就會和他平起平坐。


    關鍵是人家的年齡有優勢,照這樣的速度往上升,到他這個年齡,還不得升到京城去!


    這會兒,他非常氣餒。自己除了年紀大點,還有什麽跟人家可比的?剛才還甩臉子給他看,這不就跟馬戲團的小醜一樣可笑!


    在官場,講究的是官職大小,不論年齡的。你就是小年輕,隻要級別夠,吃飯坐首位,開會都是坐主席台最前邊的一排。


    他們要是一起去參加活動,幾乎是平起平坐,可是,他老態龍鍾,滿臉皺褶,甚至走路都已經不穩。而周向南則青春飛揚,活力四射。


    雷振興喪氣的端起酒杯,很是沮喪地朝周向南舉了舉,聲音很小的說:“周主任,喝酒。”


    聲音雖然很低,可是,所有人都聽到了。是的,大家沒有聽錯,他稱呼周向南為主任。


    周向南微微一笑,說:“雷主任太謙虛了,你是前輩,叫我小周就已經非常榮幸了。”


    紀玫玫拿著酒瓶走到雷振興跟前,說:“雷叔叔,這麽久了,我一直沒有敬過你酒,今日就借周向南的酒,允許我敬你兩杯吧。”


    雷振興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紀玫玫很認真地倒滿了兩杯酒,他都是一飲而盡。這個兒媳婦很漂亮,很嫵媚,介紹出去相當有牌麵。而且又懂事又乖巧,從來都是那麽溫柔,他非常喜歡。兒媳婦敬的酒,是不能拒絕的。


    接著,周向南舉起杯:“雷主任,初次相識,晚輩也應該敬你兩杯。不如這樣吧,為增加我們之間的感情,我陪你喝吧。”


    雷振興也沒有拒絕,爽快地與他碰了兩杯。


    酒真是個好東西,雷振興上頭了,渾身都感覺到舒坦,身體都像是要飛起來的樣子。他用命令的口氣對雷強說:“去我書房,再拿兩瓶酒過來!”


    周向南說:“雷主任,不用拿了,喝完這些就差不多了。”


    雷強起身,他還沒有弄明白爸爸的意思,是再拿兩瓶茅子,還是拿兩瓶其它的酒?於是,就站在那裏等老頭子發話。


    這時,雷振興對周向南說:“你這是看不起我,你以為我拿不出同樣的酒?”看到雷強還在那裏站著,大聲說:“去拿啊,一樣的!”


    又喝了幾杯的時候,雷振興已經拍著周向南的肩膀稱兄道弟了。


    餐廳內已經烏煙瘴氣,雷振興和周向南都能抽,一根接著一根。有的人喝酒的時候不抽煙,但有的人卻抽個不停。真的是一人一路,生活習慣的事情,誰也不要厭煩誰。


    雷強媽媽嫌嗆,拉著紀玫玫去了客廳。雷強幹巴巴地坐在這裏,看著爸爸和周向南一邊喝酒一邊說話,沒他啥事,感覺到相當沒勁,也走了。


    周向南看雷振興有了幾分醉意,突然問:“聽說雷主任是從沙縣調到市政府的?”


    雷振興突然沒有了氣息一般地怔住了,不過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然後擺擺手,非常嚴肅地說:“我從哪裏調到市政府的,重要嗎?”


    “當然不重要。”看來這是他的底線,問不得的。而且,想讓他醉得一塌糊塗地失去理智,根本是不可能的。


    酒不喝了,他突然問:“你為什麽這樣問我,難道是因為孫喆嗎?”


    終於讓他扯到主題了,這可是他自己往坑裏跳的。他想說是雷強去沙縣的時候說的,又一想不妥,因為雷強的爸爸和媽媽知道紀玫玫去了外省,雷強去沙縣,也不一定告訴他們。萬一說漏,再圓起來就難了。


    於是,他回答說:“孫喆是沙縣人,但是在沙縣,他並沒有說你是從沙縣調到市政府的。他隻是經常用你的名字嚇唬我們,要不就是給你打電話告狀。”


    周向南回答得很智慧,既告訴他和孫喆沒有關係,又成功地挑撥了他和孫喆之間的關係。他果然生氣了:“孫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派他去沙縣,啥作用沒起,還惹了一屁股騷。”說到這裏,突然閉嘴。感覺偏離了方向,給他弄了一屁股騷的不是孫喆而是麵前這個叫周向南的!


    孫喆畢竟是自己人,就是做事有點張揚,喜歡把上司抬出來壓製別人,但對自己卻相當忠心。絕不能因為他帶了兩瓶茅子來跟自己喝了一杯酒就饒恕他,給他點顏色的決心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不然的話,孫喆那貨也看不起老子。


    周向南沒有再問什麽,因為他很清醒,問得多了怕讓他產生疑心。


    雷振興卻主動說:“我也是想為你們紀委分憂解難,所以主動跟你們白書記提出來派人去沙縣支持一下你們的工作,想不到你和他尿不到一個壺裏,整天內訌。對了,你找的是哪位領導?”


    “我幹嘛要找領導?”


    “要不然怎麽通知我把孫喆撤回來?”


    “我沒有必要找領導,至於是誰,我不知道。”市政府辦公室主任,現在應該知道齊煥傑的身份了,他明顯是在試探自己。


    第一次在一起,不能搞得不太愉快,周向南決定適可而止,告辭走人。


    雷振興隻是送他到客廳,接著就回書房仰躺在了那張沙發上。他不得不佩服周向南的膽識,一定是從孫喆的身上發現了什麽。


    今天晚上他提著兩瓶酒上門,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他沒有一點賠禮道歉的意思,完全是來試探老子的。你小子還嫩,想抓住我的把柄,沒那麽容易!


    他眯縫著眼睛,忽然領悟了一個道理,之所以沒有再被提拔,上司是有考量的。因為現在的職位對於了解整個沙嶺的情況太方便了,不管是哪個縣區,還是哪個單位或哪個鄉鎮,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能以市政府的名義向各單位詢問情況,還可以派人去更深入地了解,甚至親自前往。


    上司早就囑咐他不要和薛慶發走得太近,果然出事了。薛慶發多次拉攏他,他都敬而遠之。因為他不聽話,薛慶發想把他換了,可是,上司的秘書一個電話,他得乖乖地仰著臉和他說話。


    能升到市政府層麵的人,都有圈子,都有不同的後台,惹不得。


    幸虧沒有與薛慶發走在一起,不然的話,現在也成了階下囚。


    他也感到了一絲危險,看來周向南已經盯上了他。立刻,他的眼睛裏露出了一股冷冷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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