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駿來到床邊時也不自覺的蹙起了眉頭,緊跟著寒川也走了過來,但還沒到就被沈鈺趕到了一邊,“小孩子別看,去外麵等著吧。”


    寒川聽話的停下腳步,乖巧的說道:“那弟子在外麵轉轉,師尊先忙。”


    沈鈺連連點頭,說道:“嗯嗯,去吧。”


    “仙君”,婦人救子心切,忙問道:“我兒這是怎麽了?”


    “容我先為他把個脈”,沈鈺一掀袍,落坐於床邊掀起一點被褥讓他露出手來,沈駿很自覺的貢獻出自己的帕子給他,沈鈺接過後就放在了少年的手上,隨後伸出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腕上。


    他閉上眼開始感受,手指在變換了幾次位置後他收回了手,扭頭對二人說:“從脈象上看他的身體並無異樣,可能是丟了魂。”


    “丟了魂!?”婦人莫得睜大了雙眼,感到一陣驚悚,她唇瓣翕動,喃喃道:“那,那這可如何是好?”


    沈鈺快速在少年的脖頸上點過一處穴位,少年渾然一怔,立馬就合上眼簾失去了知覺。


    “您先別著急”,沈鈺領著她走出了房間,幾人在桌案前坐下,沈鈺對她說:“您先跟我說說他昨日都去過些什麽地方,與什麽人接觸過,我好推測他是在哪丟的魂。”


    “好好好”,婦人連連點頭,立馬開始回憶少年昨日的行程。


    沈駿不太擅長與人打交道,尤其是情緒不穩定的人,他性子急,脾氣又衝,與人交談三言兩語不合就要吵起來,所以他每逢執行委派都要帶著沈鈺,他負責安撫人心,自己則負責從別處找線索。


    婦人說:“昨日,昨日早晨我帶著他去集市上逛了一圈,這不馬上開春了,想給他買件新衣裳,我們晌午左右就回來了。但家裏的鹽又正好用完了,於是我便讓他又去了一趟,大概……大概傍晚時分就回來了,這期間他什麽事都沒有,直到昨晚,他突然就開始尖叫,然後一直呢喃道害怕啊,有鬼啊什麽的,嚇得我一晚上也沒睡著。直到後半夜就突然跟失了神一樣突然躺倒一動也不動,原以為他是被什麽東西嚇到了,結果早上看到光時又開始發作……”


    看樣子他極有可能是被噬魂鬼給偷了魂,但噬魂鬼一般是晝伏夜出,可婦人卻說她兒子傍晚左右就回來了,這似乎不太尋常。


    沈駿趁著兩人交談的功夫在屋子裏巡視一圈,最後掀起簾子又進了房間。


    沈鈺抬手摩挲著下巴,思考片刻後問道:“您確定他昨日傍晚回來之後就再也沒出過門了?”


    “對啊,我確定”,婦女眼眶泛紅,細看才發現她眼睛竟布滿了紅血絲,她補充道:“我們昨晚一整夜都待在一起,沒有分開過。”


    沈鈺喃喃道:“那這就奇了怪了……”


    “沈月塵”,沈駿突然叫了他一聲,“你來看看。”


    掀開簾子進去一看,他發現沈駿正站在窗口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留痕粉”的味道,湊近一看才發現窗口處正散發著幽幽綠光,這是邪祟留下的痕跡,說明這裏被邪祟入侵過。


    沈鈺不由自主的睜大了雙眼感到有些吃驚,印象中這種噬魂鬼一般都存在於墳墓較多的地方,亂葬崗最多,它們以魂魄為食,不過它們對魂魄的傷害就猶如蚊叮,不足為懼。


    噬魂鬼的吸收能力不強,吃那麽一口得花上大半個月才能吸收完,所以隻要及時將它找到並讓它將所食的魂魄吐出來就行。


    近期陽城內的噬魂鬼猖狂,十起委派中八起都是被噬魂鬼偷了魂,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他們所遇到的噬魂鬼像是從窗外闖進來的,但一般噬魂鬼隻晝伏夜出,且畏懼光,甚至一些低階的噬魂鬼都無法主動攻擊人類。


    沈鈺說道:“是噬魂鬼留下的痕跡。”


    “真是奇了怪了”,沈駿抬手摩挲著下巴說道:“這近期的噬魂鬼怎麽會這麽多?”


    很明顯這次的噬魂鬼具有一定的攻擊性,且似乎不畏光,說明它的來頭不小,有噬魂鬼的地方就證明此處有很多亡魂,但陽城近期並沒有什麽傷亡,所以它們極有可能是從別處來的。


    沈鈺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所以不敢當著婦人的麵跟他討論這些,他提議道:“點根引魂香追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引魂香被點燃後可追尋方圓十裏內的邪祟,是外出執行委派時必不可少的的東西,沈鈺安撫好婦人後便在她家的院外點燃起一根引魂香。


    引魂香被點燃後立馬就升起一縷白煙,追尋到邪祟的蹤跡後又分出了五條煙霧分別指向了五個不同的地方。


    “這麽多?”沈駿不禁蹙起了眉頭,說道:“這得找到什麽時候?”


    “簡單”,沈鈺不以為然,漫不經心的說道:“我們三個分頭行動,你去這兒,我去那兒,寒……”


    沈鈺驀地睜大了雙眸,頓感驚悚道:“寒川呢!?”


    ——


    寒川不太喜歡屋子裏的氛圍,他覺得屋子裏的氣味不太好聞,近來本就有些潮濕,屋裏沒有太陽的照射到處都散發出淡淡的發黴的味道,於是他便想出來透透氣。由於近日陽城的邪祟肆虐,導致本該熱鬧的主街現在變得了無生氣,哪怕是青天白日也沒什麽人敢在外麵晃悠。


    大街上到處都掛滿了辟邪的道具,挨家挨戶門口都貼滿了各式各樣的符篆,他們所處的位置有些偏,現在街上隻能看到零星幾個流浪漢還在晃悠。


    寒川本來沒打算走太遠,可他突然瞥見不遠處有位步履蹣跚的大爺,他拉了一車的菜,但估計是沒走穩,車子翻了,此刻的他正顫顫巍巍的將散落在地上的菜給拾起。


    寒川見狀快步走了過去,彎下腰幫著大爺一起將菜給裝回車裏。


    “哎呦”,大爺見到有人幫自己,感動不已,一個勁的說道:“多謝仙君,多謝仙君。”


    寒川沒吭聲,他默默的幫大爺將地上的菜都拾起並排列整齊的幫大爺裝好了車,大爺一個勁的對他低頭鞠躬感謝道:“小仙君真是心善,今日若不是德行遇見您,我都不知道得收拾到什麽時候。”


    寒川記得沈鈺在這個時候一般會說,“沒事,舉手之勞,不必掛齒。”


    “您看我這也沒什麽好報答您的”,大爺從車上取出兩顆新鮮的包菜遞給他說道:“這都是我自家種的菜,您若是不嫌棄的話就收下吧,全當我的一點心意。”


    “不必”,寒川拒絕道:“家中不缺蔬菜,種植不易,大爺您還是留著賣吧。”


    “您就收下吧”,大爺又將包菜往前遞了些說道:“您若不收,我這良心不安呐。”


    寒川的餘光瞥見另一位拄著拐杖正在不遠處有一位骨瘦嶙峋正翻找著垃圾的流浪漢,他思索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了這兩顆包菜說道:“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多謝。”


    接過後寒川還不忘對大爺行了一禮,目送著大爺拖車走了一段路,確認他的車不會再翻倒後寒川才抱著兩顆包菜朝剛才那位流浪漢走了過去。


    “這個給您”,寒川將包菜遞了過去。


    流浪漢側首看到後先是一愣,隨後膝蓋一彎,跪倒在地,他用破爛的衣袖擦了擦滿是泥濘的手掌,雙手接過後沉重地說道:“多謝仙君施舍。”


    寒川常跟著沈鈺出來執行委派,這些都是他日常會做的事,從前便覺得師尊心善,直到今日輪到他自己來做這些事時才覺出這其中的滋味,助人為樂乃快樂之本。寒川的臉上雖沒什麽表情,但內心深處像是綻放了一朵朵小花,心裏是暖的,花中香蜜是甜的。


    “舉手之勞,不必掛齒”,寒川學著沈鈺跟他說道:“近日邪祟猖狂,先生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


    “嗬”,流浪漢突然一聲苦笑,喃喃道:“我都窮得淪落街頭了,還怕區區邪祟嗎?”


    “先生何出此言?”,寒川覺得他這話聽著有些刺耳,於是說道:“人不分貴賤,災難當前,先生該惜命才是。”


    流浪漢將包菜放進了自己的包袱裏,拄著拐杖站了起來,他又鞠了一躬表示感謝,淡淡地說道:“像我們這種人不是餓死就是被那些達官貴人打死,總之我們存活於世就是在等死,這便是我們的宿命。邪祟來了也好,能祝我早日解脫,投胎換命。”


    流浪漢說完轉身就走,畢竟他們不是一個階層的人,他覺得自己跟寒川說什麽都沒用,像這種富家公子永遠都理解不了他們的痛。


    他記得沈鈺同他說過,這世上哪裏都有需要被幫助的人,我們的付出或許幫不上他們太多,但他說:“在我們的能力範圍之內,能幫一點就是一點唄,不過舉手之勞罷了,何樂而不為呢?”


    寒川沒有想太多,他覺得師尊說的對,凡事盡力而為就行。正當他準備回去找沈鈺時突然看到一旁路過一位鬢發如霜的老奶奶摔了一跤。


    “哎呦”,老奶奶痛苦的捂著腰在地上哀嚎道:“疼死我了。”


    “您沒事吧?”寒川立馬過去將她扶了起來,關懷道:“可有傷著哪?”


    “多謝小仙君”,老奶奶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她佝僂著背,看向地下因為摔倒而被折斷的拐杖,輕輕一聲歎息說道:“隻可惜了我的拐杖斷了。”


    “那您在這等我一會”,寒川扶著她到牆邊靠著,對她說道:“我去幫您尋一根新的回來。”


    “不必麻煩”,老奶奶伸手攔住了他,一臉慈祥地說道:“我家就在不遠處,若仙君方便的話能否攙扶我回去?家中還有別的拐杖,我想順便邀仙君進寒舍坐坐,喝口茶吃些甜點以表示感謝。”


    這對於寒川來說也是舉手之勞,反正就在不遠處反正現在沈鈺也沒出來,寒川沒有猶豫太久,他點了點頭,說道:“好。”


    畢竟她看上去隻是一位慈眉善目行動不便的老人罷了,寒川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她往前走。期間她就一直碎碎念著感謝,她帶著寒川拐入一條陌生的道路,原先街上還能看到零星幾位路人,可隨著老奶奶帶著他七拐八拐後周邊就再無人煙氣息。


    甚至連房屋都越來越少,似乎已經都出了陽城了,周邊的視野逐漸開闊,寒川跟沈鈺來過這邊,這裏屬於是陽城的舊地,附近的房屋基本都是空房,原先居住在這的人大多數已經搬走,隻有一些無處可去的流浪者會在裏麵借宿。


    寒川忍不住問道:“還沒到嗎?”


    “到了到了”,老奶奶又給了他一個慈祥的微笑,指了指前麵一間看起來有些破敗的小屋說道:“我就住這兒。”


    房屋的周圍用木頭圍了一圈簡易的圍欄,寒川來到院子門口時就感到不對勁,因為這裏似乎並沒有居住過的痕跡。於是他鬆開了老奶奶對著她行了一禮說道:“您既已安全到家,那我就先告辭了。”


    “仙君且慢”,老奶奶一手攔住他,說道:“您既然都將我送到這了,能不能好人做到底把我送到家門口,我若無人攙扶實在是走不動道。”


    老奶奶滿頭銀絲,滄桑的臉上布滿了皺紋,雙眼也已深深陷了進去,咧嘴一笑時寒川才發現她口中的牙已經快掉光了。


    怎麽看她都是一位普通的老人罷了,想來她若是隻有一人居住的話應該也沒有能力打理院內的環境,寒川點了點頭,推開了搖搖欲墜的圍欄,扶著她慢慢走了進去。


    直至門口時寒川注意到這扇門上落了很多灰,看上去就像是被雨水打濕後又自然風幹,久而久之留下的痕跡,角落處甚至還結上了一層蜘蛛網。


    他再一次鬆開了老奶奶,說道:“那我就先走了。”


    老奶奶又說:“這都到門口了,要不就進去坐坐吧。”


    說罷她便伸手將門推開,角落處的蜘蛛網被拉斷,寒川鬼使神差的緩緩側過首去看屋內的環境。


    可惜已經遲了,這根本就是一間空房,裏麵黑漆漆一片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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