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不錯”,食夢魔抬手一揮又變出一張桌子來,桌上還放著冒著熱氣的茶壺與兩隻茶盞,他給沈鈺沏了一杯茶,慢條斯理的說道:“你明明是人,但身上似乎有神的氣息。”


    “噗”,沈鈺直接笑出了聲,他也不客氣,端起來就飲了一口,結果發現味道還不錯,他坦然問道:“有嗎?我怎麽不知道。”


    他到底是什麽身份難道自己還不清楚嗎?沈氏一脈就沒跟神沾上過任何關係,這家夥估計是真的老糊塗了。


    食夢魔非常認真的點了點頭,又說道:“我應該是真的老了,再此之前我居然一直都沒察覺到神的氣息,所以你能否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麽身份?”


    “我能有什麽身份?”沈鈺百無聊賴的翹起二郎腿,漫不經心的說道:“不過一介凡人,血肉之軀罷了,沒什麽特別的。”


    “這樣啊”,食夢魔靜默了一會,說道:“那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徒弟?我將我畢生所學都傳授於你,之後由你來殺魔皇。”


    沈鈺明顯一愣,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對他說道:“我乃無師之巔沈氏一脈嫡係,沈氏一脈從不拜師。”


    “嗯?”食夢魔也愣了愣,問道:“你是無師之巔的人?”


    沈鈺雙眸微微睜大,有些吃驚道:“你知道無師之巔?”


    畢竟食夢魔已存活了上千年之久,且無人見過他,畢竟見過的都已經死了,所以按理來說這種人應該已經脫離了紅塵,不問人間事,像無師之巔這種小門小派也應該入不了他的眼。


    “知道”,食夢魔坦然解釋道:“你們沈氏一脈的先祖曾與魔族簽訂過契約,這件事應該也有不少人知道。”


    沈鈺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對,那你應該也知道無師之巔的祖訓,無師自通者,不拜師。”


    “嗯”,食夢魔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說:“那我與你交個好友吧,我也將我畢生所學傳授給你。”


    沒想到他還挺執著,沈鈺為此感到有些無言,“……算了吧,我對偷窺別人秘密這種齷齪之事不感興趣。”


    食夢魔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問道:“你罵我?”


    “沒有沒有”,沈鈺連連擺手,解釋道:“隻是單純的不感興趣,沒別的意思。”


    “還行啊”,提及自己這些年的所見所聞,食夢魔卻來了興趣,立馬就想與他分享:“我同你說,上次我看見……”


    “打住!”沈鈺連忙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說道:“我真的不感興趣,你還有別的事嗎?沒有我要走了。”


    “你中了蝕骨釘”,食夢魔又給他沏上一杯茶,說道:“若是脫離了夢境你還是會受到蝕骨之痛,隻有在這裏你才能得到片刻喘息。”


    “那我也得回去啊,總不能一輩子都待在這裏吧?”沈鈺覺出他話中有別的意思,於是湊了過去問道:“您是不是有可解之法?”


    “有”,食夢魔還挺老實,他說:“那傳授之事……”


    “這個不行”,沈鈺搖了搖頭,斬釘截鐵的拒絕道:“這又是偷窺又是殺人的,太缺德了,我做不到。”


    食夢魔不禁蹙起眉頭,又問道:“你又罵我?”


    “沒有”,沈鈺發覺他似乎腦子不太靈光,甚至還有點好騙,於是又胡亂解釋一通:“我是說我不想殺人。”


    食夢魔舒展了眉頭,說道:“蝕骨釘若無解藥,短則半月,慢則一月才得以失效。”


    “什麽意思?”沈鈺莫得睜大了雙眼,感到無比的震驚,畢竟在他的認知裏這種東西按理來說應該三五日就會失效,但他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麽久,他頓時感受到陣陣涼意,淡聲道:“你威脅我?”


    “我也沒有”,食夢魔大概不知道自己的嘴角已經不受控製的上揚了,他故作鎮定道:“不過闡述事實罷了。”


    沈鈺:“………”


    這食夢魔老是老了點,但是反應還挺快。但沈鈺真心不想與這種危險的魔族扯上關係,況且他猜測,食夢魔所修此道必然得要舍棄肉身。他就像是一縷隻能存在於夢境之中的魂魄,那這跟那種在大街上遊蕩的邪祟有什麽區別?所以他堅決不能同意。


    不過他既然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與自己說這麽多,想來應該也是能講道理的人,於是沈鈺調整了一下呼吸,給了他一個禮貌性的微笑,溫聲道:“食夢魔前輩,人各有別,此道並非我所喜,若我違背內心而答應前輩習修此道怕也不會用心。若是這樣的話豈非浪費了前輩的一番苦心?再者一點我並非魔族血脈,讓人類習修魔道難掌控不說,若是傳出去了,豈非是我越界?”


    “你說的有理”,食夢魔確實也是講理之魔,畢竟習修此道並非一朝一夕之事,更何況他並無此心,想來強扭的瓜不甜,思索半天後他還是選擇了妥協,他輕輕歎了口氣,說道:“那便罷了。”


    沈鈺也鬆了口氣,試探性的問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食夢魔微微蹙眉,問道:“你不用我幫你了?”


    “您願意幫我?”沈鈺驀地睜大了雙眸,頓時喜不自勝,“當然需要,但無功不受祿,除了拜師之外還有其他我能幫到您的嗎?”


    “暫時想不到”,食夢魔淡淡的說:“就當你欠我一個人情罷,以後想到了我再來找你。”


    “事先聲明啊”,雖然他明事理,但人魔殊途,沈鈺不得不留個心眼,他訕訕道:“殺人放火這種事我可不做。”


    “嗬嗬嗬”,食夢魔像是聽到了好笑的事,低低的笑出了聲,他端起茶盞飲了幾口後緩緩放下,說道:“你想多了,這世上就沒有我殺不死的人,我若想殺人,實在也用不到你。”


    “那就好”,沈鈺感到如釋重負,他殷勤的幫食夢魔續上茶水,又嬉皮笑臉問道:“那您何時幫我解開蝕骨釘的毒啊?”


    食夢魔似乎很享受沈鈺討好他,他在不經意間露出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回答道:“已經解了。”


    “果真!?”沈鈺心裏樂開了花,立馬起身對他行了一個恭恭敬敬的禮,感謝道:“多謝前輩出手相助,前輩此恩在下沒齒難忘!不過在下有要事在身得先行一步,他日若尋了機會,定然好好陪陪前輩。”


    “莫急”,食夢魔擺了擺手,解釋道:“你現在離開的話,身上的蝕骨之痛還是會有,不是什麽立竿見影的法術,你在待一會兒吧。”


    “還需要多久?”沈鈺真的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寒川,那日自己對他說了那樣傷人的話,怕他與自己心生嫌隙,此刻的他真的心急如焚,他催促道:“我真的有要事在身,急不容緩!”


    “我知道,是因為寒川吧”,食夢魔雖然窺見不到沈鈺內心,但這種表層的事他還是能看到的,他不疾不徐地解釋道:“我也是偶然殺了一位曾經參與過製作蝕骨釘的人才對此略知一二,且這是我第一次幫別人解毒,藥效慢些也實屬正常。”


    沈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瞬間陷了進去,畢竟在夢中出現食夢魔,這預示著自己的死期將至,但他並沒有對自己動手,反之還為自己解毒,這已經是史無前例的事了,所以他也無可奈何。


    感受到他情緒的變化,食夢魔突然對他說:“你餓不餓,可有想吃的?”


    沈鈺:“……沒有。”


    很難以想象這個殺人如麻的魔頭會這樣心平氣和的與自己交談,又是給他製造幻境又是給他端茶倒水的,甚至還問自己餓不餓。但沈鈺此刻真的無心其他,他滿腦子都是隔著木門聽到寒川磕頭的聲音,以及他的哭聲。


    食夢魔又問他:“那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或是想見之人?”


    “那都是假的”,此刻的沈鈺心煩意亂,對他的行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直接問道:“你這麽討好我做什麽?”


    食夢魔看上去有些呆滯,他不明所以的問道:“嗯……這算討好嗎?”


    沈鈺感到有些無言,不過在這等著也是等著,既然現在出不去,而食夢魔話又這麽多的話他忍不住問道:“我很好奇,那你的肉身哪去了?”


    這個問題沈鈺並沒指望他會回答,畢竟這涉及他的隱私,所以沈鈺在腦海裏準備了很多個問題,這個不回答那就下一個。畢竟難得能遇到這麽一位存活了上千年之久的魔族,他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問話的好機會。


    不過食夢魔卻非常坦然的回答了他:“我以自己的肉身作為代價,製作出一件專門用來找尋魔皇的法器,從此我便沒有實體,僅存在於夢中。”


    “這……”,沈鈺感到有些吃驚,畢竟他覺得這麽做非常的不值得,不過見他知無不言,又言無不盡,於是沈鈺便沒了分寸繼續問道:“你就這麽恨他?甘願為了讓他斷絕後代連自己都肉身都不要了?”


    食夢魔突然愣住了,沈鈺頓時察覺到自己可能是越界了,於是正了正神色,解釋道:“抱歉前輩,我……”


    “我不記得了”,食夢魔突然說:“已經過去了不記得多少個年月,從前我好像是很恨他,但後來逐漸變得有些麻木,不覺間,殺掉魔皇這件事已經成為了我的使命,成為了我活著的意義。”


    沈鈺愈發感到莫名其妙,心裏有些慌,他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因為你問了”,食夢魔覺得他更加莫名其妙,有問就有答,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嗎?


    “哈?”沈鈺直接氣笑了,見過老實的沒見過這麽老實的,他順口問道:“那豈非見過你的都知道你的往事?”


    沈鈺問完才發覺自己問的問題有多傻,明知道食夢魔所到之處,皆無活口,這怎麽還能問出來這種問題呢?


    果不其然,食夢魔又沉默了,不過過了一會他還是耐心的給沈鈺解釋道:“人們都畏懼我,亦或是沉浸在幻境中無法自拔。我窺見過他們的心,一個比一個肮髒,他們都心懷不軌,所以我從不與人說話,但你不同,我無法窺見你的心。”


    話說到這沈鈺完全能想象到他因恨而舍棄肉身,在這千百年來日複一日都在做著同樣一件事。而這份恨意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變得越來越迷茫,沒有人會和他說話,在他窺見了人類內心深處的欲念後他選擇將他們殺掉,在他的世界裏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以及殺不完的魔皇後嗣。


    唯一比較有樂趣的是就是通過偷窺人類的心,通過了解他們的故事以及不為人知的秘密以此來解乏。沈鈺像是透過了他的外表看到了他內心深處的孤獨,除去食夢魔的身份他不過隻是一位活了上千年的孤獨老人罷了。


    而自己則是在他肉身消亡後第一位坐下來跟他聊起往事的人,難怪他對自己會知無不言,難怪他對自己會多一些耐心。


    人無完人,每個人心中都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和無法言說的邪念,包括沈鈺也是。雖然不知道食夢魔說的“神的氣息”和“無法窺見他的心”,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也算是因禍得福,好歹是有人能幫自己解開蝕骨釘的毒,至於這個神的氣息以後會不會消散他也說不準,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了現在他不想去琢磨這個。


    “聽您說為了殺這一代魔皇您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沈鈺換了個話題問道:“為何會如此的不準?您又是如何斷定所殺之人為魔皇後嗣?就比如說我,我也在您的懷疑名單上吧?我為何會被判定為魔皇後嗣?”


    “此事說來確實奇怪”,食夢魔很自然的回答他:“按理來說魔皇一但問世我的法器就會第一時間得知,但這一次卻一直沒有動靜。扼殺魔皇後嗣這件事我履行了有千年之久,所以心中自然能推斷出他問世的時間,但很明顯這次我的法器並沒有任何動靜。”


    沈鈺順著他問道:“難不成是失效了?”


    “嗬!”食夢魔一聲冷哼,不屑道:“你當我肉身是什麽階級的魔族?失效?那不可能,除非我死了。”


    “噗”,沈鈺沒想到他會這麽激動,他笑出了聲,“那依前輩之見它究竟為何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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