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駿落座之後就一直沉著臉,期間眼神躲閃,不斷的掃視著這對詭異的人,可寒川卻神色淡漠,目不轉睛的盯著沈鈺。沈鈺則非常自然,不時還會湊過去將自己的牌給他看看。


    這打著打著沈駿也就跟其他人一樣,徹底習慣了,但是淩飛這小家夥就閑不住了,先去看了一會兒炸金花,隨後忍不住加入進去,在輸了幾把後又跑回來看他們鬥地主。


    期間不時的給這些哥哥們續上茶水,或是找了點小食來供他們享用,他一會兒湊到沈駿身邊一會兒又湊到莫凡身邊看看,旁觀者縱觀全局,是全場體驗感最舒適的人。


    氣氛到激動之時他還會給對方提出自己的意見,大家也不太會跟他計較,畢竟隻是個自來熟的小弟弟,但沈鈺這邊就不行。沈鈺雖然不介意但寒川卻不太樂意,一旦他靠沈鈺太近寒川就會不動聲色的掃過去一記眼刀,然後稍稍的將沈鈺摟到自己身邊護著。


    沈鈺隻顧著跟他們打牌根本就注意不到寒川的古怪,見狀淩宇隻能扁扁嘴,改去粘著沈駿。


    直到窗外的太陽收斂了刺眼的光芒,變成大片柔和的橙色傾灑進住所裏時,大家才終於感覺到有些疲憊,隨之也開始饑腸雷動。


    不知何時走進來一位丫鬟,告知他們晚宴已準備就緒,提醒他們該前去用晚膳了。沈駿原本想把沈鈺從寒川手裏要回來,但他一出了院就破天荒的看到江惜在等自己,於是他果斷把沈鈺給扔了。


    今時不同往日,沈駿不搭理自己他也不稀罕,他和寒川跟在人群後頭慢悠悠的走著,突然他像是想起些什麽,然後側首問道:“清雅哥跟初澤去哪了?好像一下午都沒見到他們。”


    “他們在父親那”,寒川不鹹不淡的回答道:“我們在外包了一間客棧。”


    “又在外包客棧?”雖然不理解,但還是要尊重,於是沈鈺若有所思的頷首,然後又問道:“那他們會過來一起用晚膳嗎?”


    不是,沒了寒河你是吃不下飯嗎?


    寒川能感覺到沈鈺對自己跟寒河的態度不一樣,在自己麵前他就像個總愛惹禍,臉皮極厚的野小子。但在寒河麵前他就會收斂很多,且待他還非常溫柔,處處都為他著想,尤其是當他看到那架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量身打造的琴時。寒川甚至一度以為他討好自己,隻不過是為了能和自己弟弟寒河更親近一些罷了。


    可他今日卻對自己說喜歡的是自己,這令他感到非常的矛盾,不過他現在不想跟他去計較這些。他可不想沈鈺知道自己是在吃醋,畢竟自己的性格不太適合吃醋。


    寒川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又立馬恢複正常,老實回答道:“不來,父親約了其他幾位宗主在客棧用膳。”


    聞言沈鈺頓了頓,這才意識到如果他們都不來的話那按理來說,寒川這個少主應該也不能缺席,然後他側首小聲問道:“該不會你也要去吧?”


    寒川坦然的應了一聲:“嗯。”


    “那我要不”,沈鈺停下腳步,轉身微微仰頭看向他,問道:“先送你回去?這種場合你缺席的話似乎不太合適。”


    他們不覺間就脫離了人群,此刻這條路上隻剩下他們兩個,夕陽溫柔的傾灑在沈鈺的側臉上,他的睫毛被鍍上了一層金色,不疾不徐的眨著,就像是蝴蝶的翅膀,使得他如今看上去非常柔和,就連瞳仁都變成溫和的棕色。


    視線向下,瞥見他的嘴角微微腫起,想來應該是早上讓沈駿給打的。也可能是為了救自己而磕破的,腦海裏一閃而過他眼眶泛紅,眼淚汪汪的模樣,而他會如此,也是因為自己。想到這裏,寒川心底突然泛起一陣酸感,帶著些心疼,他不自覺的蹙起眉頭,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從前覺得他可恨又討厭,可如今不同了,一切都變了,他想起這個人與他發過誓永不分離,也想起他說要護著自己一輩子。甚至還與他在無師之巔荒唐的成過親,適才還聽見他親口承認說他喜歡自己。


    如今這個人是自己的了,從頭到腳都屬於他寒雪盡一個人的了。他鬼使神差的抬起了手,可沈鈺卻突然微蹙起眉,微微歪頭,滿臉疑惑的看著自己問道:“怎,怎麽了?”


    寒川頓了頓,覺得實在是有些別扭,最後還是選擇將手抬高,大掌落在他的頭上,然後非常溫柔的揉了揉他的墨發,說道:“罷了,我與你去赴宴吧。”


    眼看著沈鈺又愣了一下,隨後他的眸光開始微微閃爍,嘴角也不自覺的上揚,露出了一雙潔白的小虎牙。緊接著這雙眼睛逐漸眯成兩條線,成月牙狀,像個得到滿足的孩童,然後他興奮的拉起自己的手,笑嘻嘻道:“好呀!”


    “呃”,可他突然又愣住了,然後表情立馬又變成了膽怯,然後趕緊鬆開了自己,仰起頭非常不好意思的說道:“抱歉二公子,我,我有點得意忘形了……”


    “無妨”,這次是寒川主動將他的手拉進了自己的寬袖中,陪著他朝人群消失的方向緩緩走去。


    撲通。


    沈鈺傻了眼,像是被觸碰了麻筋,隨後便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最後隻能像個牽線木偶一般,任由他拉著自己往前走。


    明明不是第一次拉他的手,甚至他還是小寒川的時候自己還跟他同住屋簷下,同睡一張床,可如今他隻是像小時候那樣牽著自己的手罷了,為何感受會如此不同?


    他能感覺到自己心如擂鼓,掌心盜汗,渾身上下都像是被電擊過,又像是被澆上了一層辣椒油,渾身熱辣滾燙,尤其是在寬袖中與他牽著的那隻手,還有就是早上被沈駿打腫了的嘴角,如今是愈發的火辣發麻。


    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臉像是喝醉了一樣開始發燙,他猜測自己是紅了臉,於是便默默的低下了頭,他完全能想象到自己如今麵紅耳赤,頭頂冒煙的模樣。


    被寒川拉著的那隻手是動都不敢動,但他很好奇現在寒川是何神情,會不會也同自己這般詭異,於是他不動聲色的轉了轉眼珠,隨即餘光便捕捉到了他嘴角上,還未來得及收回的一縷淺笑。


    沈鈺瞬間感覺到一陣頭皮發麻。


    不正常,這太不正常了,沈鈺快速的在腦海中找尋從前與他的所有記憶,他發現寒川似乎除了小時候以外,成年後的他就從來都沒笑過,所以剛才是自己眼花了?


    還是他瘋掉了?


    沈鈺這才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詭異,但他又不敢多說什麽。所以寒川為什麽如今會變成這樣,是因為……自己說喜歡他嗎?


    可從前他還是小寒川的時候自己不也說過類似的,相同的話嗎?


    哦對了他們還成過親,所以寒川為什麽直到今日才變得這麽古怪?


    沈鈺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不覺他們已經來到了正殿的門口,莫凡見到他們到來時,趕忙起身走了過來,問道:“沈兄你們這是去哪了?怎麽走著走著就不見人了?”


    沈鈺嚇得趕緊將手收了回來,扯出來一個禮貌性的微笑,說道:“適才突然內急,然後就去行了個方便。”


    “原來如此”,莫凡若有所思的頷首,然後又轉頭看向寒川,依舊是恭恭敬敬的問道:“二公子,請問初澤兄跟清雅哥何時會到呢?宴席馬上就要開始了,我也好提前安排。”


    “他們有事來不了”,沈鈺替他回答道:“今日隻有他來。”


    “哦,哦原來如此”,莫凡顫顫巍巍的應了一聲,隨後便對他們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那請隨我來。”


    原本是想借著他們那桌坐不下把寒川安排到另外一桌的,沒想到他們居然不來!


    丸辣,完蛋了!


    這寒二往那一坐,滿桌子的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瞬間就變得不香了。


    果不其然,隨著寒川跟沈鈺落坐後,一桌子人瞬間就靜了下來,一群生龍活虎,熱鬧非凡的少年們硬生生變成了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公子們。


    “不必拘束”,沈鈺連連擺手,立馬主動起身給他們每個人都倒上了一杯酒,然後才回到座位上笑嘻嘻道:“都是自己人,實在不行……當他不存在也行。”


    不過他並沒有給寒川倒。


    “沈兄”,吳齊坐在他身邊,他忍不住湊過來小聲問道:“你跟寒二……公子,何時關係變得這麽好了?”


    “我跟他關係一直都很好啊”,沈鈺不以為然,然後扭頭看向寒川問道:“是吧二公子。”


    吳齊怎麽都沒想到寒川居然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然後應了一聲:“嗯。”


    吳齊:“………”


    人都到齊了,榕英閣的宗主與夫人坐在最前方的主座上,按照流程,他們先是對著眾人說一頓長篇大論的客套話,主要就是感謝各位今日的到來,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等等等等。


    等他們都說完了,然後眾人起身與他們共飲了一杯酒,至此晚宴才正式開始。丫鬟們端著一道道精美的菜魚貫而入,歌姬與舞娘都已準備就緒,音樂一響,所有的菜都已上齊,沈鈺這才轉過頭向寒川問道:“你想喝酒嗎?”


    因為剛才他喝的是沈鈺給他倒的水,淩飛見狀立馬就抬頭對他們說道:“難得齊聚一堂,雪盡哥喝一點吧。”


    說完淩宇就在桌下狠狠的掐了一把他的腿,淩宇疼得“哎呦”一聲,訕訕的縮回了腦袋。這是他第一次見寒川,雖然傳聞中他非常凶狠且暴戾,但光看他跟沈鈺相處,總覺得傳聞不實。畢竟沈鈺的脾氣非常好,自己跟他也聊的來,所以他便也覺得寒川隻是表麵上看上去有些凶罷了。


    寒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後對沈鈺說:“依你。”


    沈鈺思索片刻後還是給他倒上了一杯,畢竟寒川與他們同坐一桌的機會非常難得,要想改變他們對寒川的刻板印象,那這酒自然也不能少。


    沈駿臭不要臉的去跟江惜坐一塊了,進來時他就刻意留意了一下常悅宮的人,離他們相隔的非常遠,所以他有把握讓寒川見不到他那個所謂的“動心”之人。


    這些人玩了一整天早就餓了,一起碰了個杯後就開始埋頭苦吃,主要也是因為寒川的存在,導致他們能聊的話題並不多。最關鍵的是最能叨叨的沈鈺在幫寒川夾菜,畢竟他的忌口古怪,而他偏生又愛隱藏自己,所以沈鈺對著他的吃食非常上心。


    榕英閣的菜係多數以海鮮為主,如今蝦一類最多,猜都猜到寒川會因為不想剝殼而選擇不吃,可早上那一頓飯是真把沈鈺吃香了,所以他這會兒正耐心的將蝦一個個剝好放進他碗裏。


    眾人對此倒也沒有察覺到有不妥之處,畢竟沈鈺在他們眼裏就是個大好人,對誰都很好,跟誰都聊得來。而寒川這種脾氣古怪的人願意跟他一同吃飯已是難得,所以眾人理所當然的就覺得,他如此賣力的討好寒川是一件在正常不過的事。


    有過從前的朝夕相處,其實在寒川心裏,他也很喜歡跟沈鈺待在一起,因為他對自己的照顧總是那麽的無微不至,像是家人又像是兄弟。畢竟他總能清楚自己的喜好,也非常的了解自己,似乎在他麵前,自己什麽都不用顧及也不需要有任何拘束,也時至今日他才徹底明白,原來被人喜歡的感覺這麽好,被沈鈺喜歡的感覺會這麽好。


    眼看著自己的碗被各種自己能吃的菜給堆成一座小山,寒川忍不住問道:“你不吃麽?”


    “吃啊”,沈鈺看這麽多也夠他吃好一陣了,於是便慣性的嘬了一下手指,然後對他說:“吃吧,都給你剝好了。”


    見狀寒川忍不住蹙起眉頭,然後從寬袖中取出一張帕子遞給他,提醒道:“髒。”


    “哦,好好好”,沈鈺咧嘴一笑,差點就忘了寒川有潔癖,他接過帕子認認真真的擦了擦手,這才注意到這張帕子正是自己原來那張,隻不過後來不知道被他丟到哪去了,原來一直在寒川身上,見狀他不由得一愣,立馬側首去看寒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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