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李來福大喜。


    一柄利刃洞穿了東洋死士胸膛。


    陳萍的身影自迷霧中走出,閑庭信步,並未因為方才的偷襲而受到任何傷害。


    李來福震撼,東洋死士死不瞑目,盯著身後那個一劍洞穿了自己胸膛的少年,他張了張嘴巴沒說出話來。


    後方,一行五人見此場景一齊自山坡上飛奔而下,陳白衝在了隊伍最前方。


    陳萍淡然一笑,將手中利刃拔出東洋刺客胸膛,看著身體僵硬癱倒在地麵上的身影,興許是因為嫌棄,少年小心從他的身旁繞開,並未在其頭頂跨越。


    暗室,小鳥村依舊是坐在棋桌前,他將雙手放在膝蓋上,看著眼前的棋局一言不發。


    良久。


    老人喃喃道:“第二關,運氣不錯,但後麵兩關……”


    扶桑老者邪魅一笑,臉上閃過一絲陰沉,他一巴掌甩在棋盤上,糊爛了滿盤棋子。


    “拭目以待。”深呼吸一番,小鳥村冷聲說道。


    ……


    海濱,禮王府。


    陳氏宗族自大青山中出關,族中長老七人一擁而入禮王府。


    劉管事不敢懈怠,麵對能夠決定曆代禮王傳人是誰的世外家族,禹州陳氏毋庸置疑才是禮王府雷打不動的主人。


    陳萍,身為一代禮王,擁有的隻是這座王府的使用權。


    禮王府占地位置特殊,可以說將整個禹州城的風水寶穴匯為一爐,故而隻有曆代禮王坐鎮才能憑借王劍之氣壓勝,鎮壓自四麵八方不斷侵蝕而來的鬼氣。


    而現如今,禮王劍崩碎,陳萍不知所蹤。


    昨日自東勝神洲招搖山那邊傳來的消息,此刻毋庸置疑也已經落到了陳氏宗族的耳朵裏。


    王府大殿內,幾名長老姿態各異,有人翹著二郎腿喝茶,也有人安安靜靜的看書。


    當然了,除了這幾人以外,也不乏有些心思不定的老家夥,此刻正在用視線掃過這座並不算有多恢弘的大殿,心中想法不言而喻。


    劉管事自殿外走來,囑咐了府內下人一番,這位曾幾何時在陳萍麵前也不卑不亢的中年管事太監,神情緊張。


    邁著小碎步走入殿內,劉管事對在座的幾位長老行禮。


    他顫巍巍道:“禮王府管事劉老五,見過諸位長老。”


    ……


    鴉雀無聲。


    一時間就仿佛所有人都當他不存在一般,七位陳氏宗族長老紛紛幹著自己的事情,悠閑自得。


    隨著時光的推移,劉管事的汗水打濕了衣領,他的心跳加速到了極點,感受到的壓迫力度十足。


    七人之中,一名先前一直低頭看書的中年人抬起頭來,他掃視四周,發現其餘幾人的目光全都有意無意的放在自己身上,便也就清了清嗓子不再推脫。


    讀書人開口說道:“今日來王府,就為三件事。其一,我那好侄兒現如今身在何處?其二,禮王劍可是出現了什麽狀況?其三。”


    中年人突然語氣一凜,話音開始變得有些犀利。


    他看向了王府管事劉老五,與之四目相對,鏗鏘說道:“青羊宗。”


    聲音擲地有力,讀書人眼中閃過一抹殺意,右手中原本在來回摩挲的兩枚金剛核桃悄無聲息的停了下來。


    他將視線再度掃向在座幾人,眾長老紛紛點頭。


    劉管事惶恐萬分,聞言這名老太監竟是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這位向來在王府內膝蓋極硬的管事,見到禮王陳萍也從不行禮的中年人,這次是真的害怕了。


    要知道,坐在他身前的,那可是號稱整個南國最冷血的縱橫家,陳雲螭。


    陳氏宗族,並不是倚仗族長發展至今,而是有著七支血脈開枝散葉,在整個大岷王朝乃至南國都有著極大影響力。


    想當初,初代禮王誕子嗣七人,子又生孫,孫又生子,時至今日禮王劍的傳承並非是出自陳萍這一家,而是七條血脈輪流交替。


    陳萍所屬的一支,就是最末尾的老七一支,曆年來共出禮王劍傳承人三位,單是陳萍與其父親陳實便站去了兩席,可謂是七家之中血脈最為稀薄的一支。


    而相比於此,陳雲螭這第四支就截然不同了,曆代禮王繼任者近半數都出自於此,不可謂不血脈純正。當然,也正因如此,宗族七家之中,倚仗著禮王傳承所積累下來的深厚底蘊,這陳雲螭一支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所以即便陳萍拿捏不了整個禹州的人間資源,但陳雲螭可以,眼前這位才是背地裏整個禮王府的真正話事人,真正意義上整個禹州貴族特權的實際掌控者。


    他的人脈資源的深度與厚度,遠非出身宗族第七支末流的陳萍一脈可以媲美,因為他:血純!


    看著麵前這個愣在原地久久未曾說話的禮王府管事,陳雲螭輕輕敲了敲身旁桌案,他眼神冷冽。


    劉老五打了個哆嗦,跪在地上的中年太監神情焦慮,右手拇指和食指一直在無意識的扣著左手手心下麵的一塊死皮。


    深諳人心的縱橫家見狀微微一笑,神色逐漸變得柔和,他拍了拍眼前中年人的肩膀,輕聲問道:“你但說就是,隻要信息屬實,我們自然不會追究你的任何責任。”


    劉老五瞪大了眼睛,他不覺間用右手兩指在左手手心上狠狠掐了一把。


    “嘶。”很疼!


    中年太監抬起頭。


    “陳萍去了何處?”陳雲螭問道。


    劉老五搖搖頭,“前些日去了青羊宗,幾日前得到消息,殿下已從青羊宗下山,再之後便斷了聯係。”


    “王府大管家李來福在哪?”陳雲螭聞言眉頭緊鎖,整理了一下思路,中年人繼續問道。


    劉老五聽到“李來福”三個字渾身顫抖,聞言語氣有些慌張,顫巍巍說道:“大管家本來被王爺下令鎖在柴房裏,後來不知怎的,跑了……”


    “跑了?”陳雲螭有些意外,中年人目光下視,似在思索。


    良久,他緩緩抬起頭,眼角神色明顯有些異樣。


    陳雲螭盯著劉老五。


    “你再說一遍。”中年人冷聲道。


    劉老五渾身戰栗,心中明知不好,卻還是十分老實的又重複了一遍。


    “李管事……不知怎的,跑了。”中年太監的語氣有些遲疑。


    “啪!”一個尹紅的巴掌印刻在了劉管事臉上,中年管事被打的頭暈目眩,卻也不敢有絲毫怨念。


    “第二個問題,禮王劍究竟怎麽回事?”陳雲螭問道,語氣愈發冰冷。


    劉老五下意識就想說“不知道”。


    但是一想到方才那個羞辱性極強的巴掌,中年宦官趕忙搖了搖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些。


    結果……


    “啪。”又是一個耳光聲響起,陳雲螭看著麵前這個仿佛在對自己說“不知道”的中年宦官十分惱火,若非是他此刻早已沒了蛋,陳雲螭保不齊會著急上火,讓屬下再給這老登兒閹上一遍。


    “到底知道不知道?”陳雲螭不耐煩,又問了一遍。


    劉老五怕挨巴掌,趕忙點頭。


    “怎麽回事?”中年人問道,饒有興趣的看向跪在地上搖尾乞憐的可憐太監。


    劉老五說道:“長老有所不知,我……”


    中年宦官欲言又止,剛想要開口將禮王劍一事娓娓道來,卻發現自己知道的,除了那封從東勝神洲飛劍傳來的信件以外,仿佛……


    就啥也沒有了。


    “說啊?”陳雲螭看著麵前欲言又止的劉老五愈發的不耐煩起來,這位縱橫南國鮮逢敵手的縱橫家神色陰沉,方才用書卷氣勉強遮掩住的匪氣,此刻早已暴露無遺。


    在座的其餘六名長老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禁紛紛搖頭歎氣起來。


    陳雲螭他可不是陳萍,他和你劉大管事可也沒有任何情分,身為陳氏宗族裏勢力最大的一支,區區一個禮王府管事,於他而言還不是說殺就殺?


    事後嘛……


    難不成陳萍還能指著他叔叔的鼻子罵?


    你劉老五就等著倒黴吧!


    六位長老中五人都情不自禁的翹起了二郎腿,雙手環胸看起了戲來。


    除了與陳萍同屬一支的第七家血脈長老麵容嚴肅,其餘幾人,大都表現得比較隨意。


    七長老清了清嗓子,看向了坐在大殿側席最中央的四長老陳雲螭。


    白須老者輕聲說道:“四長老先別著急,現在的情況恐怕除了小萍以外誰也不清楚究竟如何。現如今,我認為我們還是應該先抓住問題的重點,當務之急是找到小萍問個清楚,而不是在這裏與一個一知半解的王府管事浪費時間,您說是吧。”


    白須老者的語氣十分客氣,他目不轉睛的盯著陳雲螭,觀察著對方麵容上的一舉一動。


    縱橫家點了點頭,身為一個縱橫術早已修到頂點的男人,他陳雲螭怎會不知問題的重點在哪裏呢?


    隻是……


    “啪。”又是一個耳光聲響徹大殿。


    四長老揮下了最重的一記耳光,他看著麵前這個神色躲閃的中年宦官冷哼一聲。


    陳雲螭冷冷說道:“本來就不應該出這些幺蛾子,都怪陳實,蓄謀傳位,惹一身騷。”


    說罷,讀書人轉身而去,不再理會王府中的種種破事,出了門,他跨上馬車徑自離去。


    七長老麵麵相覷,原本還中氣十足的老人此刻不知為何竟是有些疲軟,他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慵懶的躺倒在太師椅上,神色逐漸放鬆下來。


    可憐的宦官劉老五還跪在原地,即便看到中年人遠去他也久久不敢起身,直到另一位長老清了清嗓子。


    “咳、咳,閑雜人等都先出去,劉老五,你也出去。”大長老開口說道,語氣平靜。


    劉管事如蒙大赦般站起身,汗水早已浸透了中年人的後背,他趕忙朝屋外跑去。


    大殿裏,看著在座的剩下幾位長老,陳氏宗族名義上的族長之下第一把交椅,正襟危坐。


    他淡然說道:“提前給諸位提個醒,如果此次禮王劍的消失是陳萍個人原因所致,那我們也就隻能選擇將其滅殺,待禮王劍重塑後,再選繼承人了。”


    大長老頓了頓,視線餘光有意無意的看向了坐在末席的七長老,目光有些無奈。


    七長老神色一顫,良久沒有說話。


    大長老放下了手中茶杯,這個仙風道骨的老人看著坐在末席的白須老者,繼續說道:“小七,有些事情並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有時候為了禹州的生靈,必須當斷則斷。”


    白須老者神色木訥,他下意識看了在座的眼其餘幾人的神色,終歸還是點了點頭。


    “唉,可是小萍這孩子……太可憐了。”七長老感慨,方才從桌上拿起茶杯的手有些顫抖。


    大長老緩緩點了點頭。


    “我知道,可是我們也沒辦法。”仙風道骨的老人同樣神情痛苦,他站起身緩緩朝末席走來。


    如果陳萍不再是禮王劍的持有者,按照曆史規律,禮王劍勢必會重新回到陳雲螭這一脈手中。


    畢竟,這第四支的血脈太純了!


    所以在座的諸位長老,雖然心中多少對家中小輩繼承禮王劍一事抱有些期待,卻也幾乎可以算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又有什麽關係呢?


    其實除了方才一氣之下離開的陳雲螭以外,沒人真的會希望陳萍死。


    可是,那又有什麽辦法呢?


    禮王劍是整個禹州的壓勝之物,若是始終無法歸位,不需太久。


    三月後西山鬼魅下山,半年時間整個禹州陸沉,南海巨浪吞沒禹州城,必成定數。


    “看開點兒吧,為了大局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即便小萍真的可憐,我們也沒辦法。”大長老拍了拍坐在末席的白須老者肩膀,他眉頭緊鎖,語氣沉重。


    七長老“嗯”了一聲,將視線看向門外,四長老陳雲螭駕車離去的方向。


    他撐著椅子緩緩站起身,老人慘笑。


    “老大,諸位,我也先走了。這次的事情確實很大,但小萍畢竟是我第七脈的骨血,再下不便出手,告辭!”七長老說道,口中喝出一股寒氣,白須老者徑自離去。


    遠處,此刻正坐在車廂裏閉目養神的四長老陳雲螭,不知為何嘴角處竟悄然泛起了一抹得意笑容。


    他輕咳兩聲,對車簾外駕車的車夫說道:“出城門前右轉,去東市驚雲酒館。”


    “是。”車夫應下。


    下一刻,車廂內爆炸聲響起,兩匹拉車的駿馬被驚動,整輛馬車驟然提速。


    手中,兩顆被中年人把玩了很久的金剛核桃,在一股驚人力道的壓迫下轟然碎開。


    陳雲螭麵色青灰。


    他低頭看著手中核桃喃喃自語道:“哦,在哀牢山嗎?那可太好了,你死在那裏,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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