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木狼怒道:“唐僧,你不要胡攪蠻纏,老子那是和你在說話,又不是向法官回話,算不得欺瞞!”


    唐僧笑著道:“嘿,居然沒有嚇到你,真沒想到你也懂天律。”


    奎木狼冷哼了一聲,唐僧繼續道:“可惜天律沒有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的條例,有點遺憾。”


    能上天當神仙的哪個不是人精?被唐僧搞了兩次“記錄在案”的例子,當即就有人活學活用起來。


    “唐僧,你是在說陛下製定的天律不全嗎?也請法官記錄在案吧,唐玄奘不敬陛下、不敬天律!”


    說話的人正是胃土彘,唐僧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個懂法的,於是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天道本不全,何況天律?是以陛下才會設司危府這一部門,目的便是通過各大案例,增減、調節天律中的不足之處,貧僧依據如今境況而向司危府君進言建議,有什麽不敬之處?”


    唐僧說著向二郎神拱了個手,不屑的對著胃土彘道:“貧僧勸你不要胡攪蠻纏!”


    好家夥,別人說你胡攪蠻纏,你轉頭就要還回去,簡直是睚眥必報!


    “唐僧、你……”


    “你什麽你,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貧僧行得端、坐的正,我倒要看看你輩宵小,有何話說!”


    二十八星宿紛紛對著唐僧怒目而視,卻也一時無言。


    “說話呀,怎麽不說?”唐僧乘勢道:“我對你等隻享香火供奉而不敬畏三界眾生、隻受天庭俸祿而不遵守天規法律之輩的想法,的確也好奇的緊!”


    二十八星宿堂堂一介星君、高高在上的仙神,如今被唐僧一凡人和問,哪裏受得住激,當即就有人站出來道:“唐僧,你區區一凡人,哪知天道自然之規律,人食禽獸、禽獸吃人,古今俱有此理。”


    “蓋因其非是同類,故而弱肉強食,一切毛、鱗、贏、羽,莫不如此,大吃小、小被吃,強者霸淩、弱者受罪,三界俱都循此運轉至今,難道不是正理!”


    唐僧嗤笑,問道:“閣下何人,不妨報上名來!”


    對方哼了一聲道:“本君王蛟,添為朱雀七宿之一、翼火蛇之主君,掌二十二行星,你待如何?”


    唐僧輕蔑道:“閣下一宿之主,堂堂天庭仙官,至此司法公堂之上、大庭光眾之間,款款而談,想必自有一番高論,不料竟出此禽獸之言!”


    “我有一言,請諸神靜聽。一切飛禽走獸、毛、鱗、贏、羽,依循弱肉強食,自然是無錯,雖其無錯,卻也無功,況論道德?”


    “凡禽獸之眾,有不依獸性、生靈得智、知其本性而超脫其本性者,或成其人道、或成其妖道;進而有功有德者,誌於仙則成仙道、誌於佛則成佛道、誌於神則成神道,此之謂超脫本意。”


    “貧僧聽你之言,毫無人倫、喪道失德,你有何麵目妄自稱仙作神?”


    唐僧轉頭道:“請法官記錄在案,翼火蛇王蛟竟以禽獸之行、論為天道自然,合該貶作禽獸,從頭修煉!”


    翼火蛇氣得火大,當庭罵道:“陳玄奘,你這欺心的孽障,本君乃天生神聖,曆經十元會而生靈得智、又一千五百年而得道果、萬年封君,而你不過一區區二十六年凡僧,何德何能出此言論?”


    “非是看在佛祖麵上,本君定將你剝皮削骨、靈魂貶於九幽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唐僧怡然不懼,大聲道:“請法官記錄在案,翼火蛇王蛟當庭恐嚇苦主,依仗仙神法力,欺辱凡俗,依天律兩百五十六條,諸仙官恃其官品尊崇,權柄至重,妄行威福者,當責降凡世,除名仙籍!”


    翼火蛇王蛟哪裏忍得住,喝道:“憑你也想除了爺爺的仙籍,老子先宰了你!”


    他說著便朝著唐僧衝了過來,唐僧瞳孔放大,根本來不反應,突然一杆鋼槍從旁殺出,刺向翼火蛇王蛟的麵門,王蛟側臉閃避,當即凝了個法相虛影在身後,伸出鬥大的手掌就要去抓唐僧。


    猛然又聽得一聲嘶吼,一頭巨熊毅然奔出,人立起來仰天長嘯,伸出一張巨口,獠牙外翻、一嘴便將王蛟身後的法相咬得崩散開去。


    翼火蛇王蛟哼了一聲,立馬現出法相真身,原來是一頭肋生雙翼的赤焰火蛇,當即和黑色巨熊扭打在一處。


    二十八星宿中又有幾人越眾而出,衝著唐僧奔來。


    “奶奶的,豬爺爺我從此一條道兒走到黑了!”


    豬剛鬣唐僧一眼,大聲罵了一句,化作一頭粗鬃劍齒的野豬,一頭紮進了二十八星宿眾人中,左突右撞,驚得那二十八星宿紛紛現出本相,躲避的躲避、抗拒的抗拒,隻有寥寥數人對著豬八戒合圍攻擊。


    敖玉和沙僧死死將唐僧護在身後,鯥牛焦躁不安,化作一條飛魚想要逃走,隻是一眾圍觀的仙神早已將附近堵得水泄不通,它遊了一圈,複又飛回來爬在唐僧旁邊,閉眼顫抖不已。


    二郎神看了康安裕一眼,衝著唐僧的方向揚了下頭,康安裕了然,下場站在了唐僧的旁邊。


    貪狼星君麵沉如水,他站起身來,霎時間便換了個模樣。


    隻見他頭戴九晨玉冠、身穿青羽飛裳,揮手間,手上便多了一幅《鬥玄圖》,他將《鬥玄圖》隨手拋出,《鬥玄圖》越飛越遠越大,呼吸間便成了一片星空,朝著場上籠罩而去。


    突然一根黃銅棒夾帶著呼呼的風聲、旋轉著飛天而來,落在場上、於中央屹立,越長越高,瞬息間便撐起了《鬥玄圖》化的星空。


    一朵白雲從天邊呼嘯而來,圍觀的一眾仙神急忙避讓。正是孫悟空駕雲而來,隻見他圍著金箍棒盤旋著升了兩圈,便已到了頂端,抬腿揚天一腳,便將整片星空蹬得遠遠飛了出去。


    隨即落到唐僧身邊,說道:“師父,那老倌兒小氣得緊,將金丹捏在手中死活不給,俺老孫正待熬一熬他時,他卻道你有命隕之劫,是以隻好回來了。”


    唐僧失神了片刻,隨即吐了口氣,說道:“不給就不給吧,找機會下次再去,想來老君也不是小氣的人。”


    孫悟空笑道:“師父,你卻不知,他正是個舍命不舍財的,旁人找他要金丹時,他便說丹藥乃是外物,修道多靠自身。”


    “若真是如此,他怎的還一爐一爐的煉個不停?”


    唐僧一想,好像也是這個道理呀,於是道:“那你說他煉的仙丹都流去哪兒了,總不能他自己一個人吃了吧?”


    孫悟空嘿嘿而笑,道:“難說。”


    而另一邊被圍攻的豬剛鬣卻有些受不了了,大聲道:“大師兄,快別聊了,老豬我吃不消了!”


    孫悟空於是轉頭道:“嚷什麽,你隻管收手回來便是,我看哪個敢動你!”


    豬剛鬣當即收了真身,三兩步跑了過來,果然沒人再敢出手攔他。


    而黑熊精熊悟天這邊,那翼火蛇本就不是對手,隻占了本體能飛這一個便宜,此時見孫悟空到了現場,又自膽怯了三分,疏忽間便被熊悟天一把揪住蛇尾,扯著身體猛的摜了下來,落在地上,恢複了衣冠人樣,嘴裏溢出血絲。其本部成員忙過來將他扶起,歸了本位。


    熊悟天也收了法相,站了回來。


    孫悟空對著貪狼星君道:“貪狼,你這仙官當得未免也太差勁了,竟被人打到自家門口了。”


    貪狼星君極為無語,這不全都是你們惹出來的,於是沒好氣的道:“大聖,我正出手鎮壓彼輩,卻被你一腳將我鬥玄圖給踢飛了出去,還來跟我說什麽!”


    孫悟空聞言撓頭尷尬的道:“抱歉抱歉,原來是你使的神通,俺老孫還道是旁人的呢。”


    貪狼星君還能說什麽,自然是默默的招手將《鬥玄圖》收了回來。


    至此,再沒人敢炸刺。


    貪狼星君看了一眼二郎神,又看了眼唐僧、以及剛才跑過去站在唐僧身邊的康安裕,哪裏還不知道二郎神如今和他們已經成了一夥的了。


    孫悟空加上二郎神,嘖嘖嘖,這還能有什麽說的,隻能算你們倒黴了。


    於是貪狼星君開口道:“記錄在案,翼火蛇、參水猿、鬼金羊三人企圖攻殺苦主,胃土彘、氐土貉、婁金狗三人擾亂法庭秩序。”


    貪狼星君也是活學活用,不得不說,當海瑞海剛峰這句“記錄在案”說出口時,自有一股剛正之氣應聲而來。


    書記官詫異的看了自家府君一眼,卻不敢怠慢,立馬提筆記錄了下來。


    這樣一來,形勢已經很明朗了。唐僧口裏的記錄在案,書記官不一定會記。


    但貪狼星君說一句記錄在案,書記官就必定會記錄在案。


    要知道之所以司危府的一眾仙官,整天盯著各大執法案例、卷宗查看,查來查去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是因為卷宗隻記錄執法官想記錄的東西。


    比如奎木狼一案,按照貪狼星君最開始的判罰,卷宗上就隻會記錄:天曆某年某月某日,奎木狼與披香殿侍女私約下凡,被其本部緝拿歸案,執法官貪狼星君依律判其流放凡塵惡地九年。書記官某某某、證人某某某、苦主某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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