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二郎神的話語,無天當即換轉了目標,對著二郎神道:“二郎神,聽聞你身為司法天神,執掌天庭刑律,甄別善惡,那你且說,你憑什麽來定人善惡?”


    楊戩眉峰一蹙,朗聲道:“吾以天庭律例為基,善惡之行自有其明晰因果脈絡。行仁善、助弱小、守正道者為‘善’;行凶暴、欺良善、悖天理者即為‘惡’,閣下以為如何?”


    無天聽罷,仰頭縱聲大笑,他目光如炬,直視楊戩,言辭如刀:“哈哈,天庭律例?不過是那幫道貌岸然之徒維護自家利益的遮羞布罷了。有凡人餓殍遍野,為求一口吃食偷取富戶些許餘糧,依你天庭律例,便是惡徒,打入十八層地獄;又如妖魔受本能驅使捕食生靈,在你眼中定是十惡不赦,可這何嚐不是天地食物鏈既定一環?你這判別之法,看似公正無私,實則冰冷死板,不過是維護搖搖欲墜現有秩序的鈍器,哪配稱作丈量善惡的標尺?”


    二郎神道:“那是他們,不是我,我有天眼洞察,作惡是惡,行善即善,分明得很!”


    無天搖頭反駁道:“你這天眼隻能看清事貌,但人心幽微,豈是它能看透,這天眼也不過是擺設罷了!”


    唐僧聽到這話,不僅不以為意反而附和著無天道:“善惡皆是由心而發,但人心何其多變,看不清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就算無天不出手,唐僧遲早也是要搞這一套來策反這幾個反骨仔的,也就是他自覺現在和無天搞到一起占據不了主導地位,否則就不是無天來找他了,而是他巴巴是去找無天了!


    所以他看見無天開始蠱惑二郎神,當然忍不住就上去添了把火。


    而豬八戒聽到這話,還以為唐僧已經被無天說動了,心裏咯噔一下,心道完了,我老豬的正果要飛了!


    於是把九齒釘耙往地上重重一頓,激起一片塵土,跳將出來,指著無天叫嚷:“你這妖僧,莫要在此胡言亂語!俺們一路西行,降妖除魔無數,救百姓於水火,這難道不是善?”


    無天嘴角扯出一抹輕蔑笑意,目光肆意掃過豬八戒圓滾滾的身軀:“你那釘耙,往日裏沾染了多少血腥,那雲棧洞裏此人度日的莫不是你,你也配說什麽善惡嗎?”


    豬八戒頓時臉色難看的道:“俺老豬自從拜了師父,早就棄惡從善了,你莫要揪著我過去的事兒不放!”


    無天嗤笑道:“你本是天庭大將,就因為權力間的彼此傾軋,便被無情拋棄,淪為棄子,於是心灰意冷,吃人度日。之所以成為這西行苦力,也不過是為了重登正果,如何算得上棄惡從善?”


    “你若是順應本性,本座倒還能高看你一眼,下去吧!”


    豬八戒被無天這話說得滿臉漲得通紅,心底泛起一陣複雜情緒,既有對往昔遭遇的憤懣,又有當下被戳穿的羞惱。


    孫悟空也是跳了出來,指著無天大聲道:“你休要在此妖言惑眾!俺老孫隻知道,那些欺壓百姓、為非作歹的妖怪便是惡,俺老孫降妖除魔便是善,哪需什麽繁瑣的律法來評判!”


    無天卻不屑地看了孫悟空一眼,說道:“你這猴子,不過是憑借著自己的武力隨性而為罷了,若依你所說,那你當年大鬧天宮,攪得三界不得安寧,算不算為非作歹?又算不算是惡?”


    孫悟空一聽,頓時不屑的道:“善也是我,惡也是我,任你評說不妨!”


    無天讚賞的看了一眼孫悟空,立馬又從另一個方向攻了過去:“孫悟空,你受天地靈氣孕育,生而靈明無性,想你當年大鬧天宮,不也是不滿天庭腐朽統治,可到頭來,還不是被迫受製於佛門,為這西天取經奔波勞碌,淪為他人手中棋子。你所謂正義,不過是簡單粗暴的武力裁決,離真正善惡真諦,還差之千裏!”


    孫悟空雖然依舊是冷哼了一聲,但畢竟還是沒再開口了。


    唐僧覺得差不多了,不然說不定真讓無天把他們拐走了,那可就不好了,目前隻需要在他們心裏留個引子就可以了。


    於是他開口道:“尊者,貧僧西行取經,一路上勸人向善,化解恩怨,即便途中偶有波折,可初心從未更改,怎能任由您這般全盤否定?”


    無天目光轉向唐僧,微微頷首,話中卻滿是誅心之意:“玄奘,你心懷赤誠,這點毋庸置疑。可你所要傳去東土的佛法,曆經靈山諸般包裝演繹,落地凡間,真能全然契合眾生需求?”


    “有的百姓食不果腹,他們求的是溫飽生計,而非晦澀經文;有的地方戰亂頻仍,他們要的是止戈和平,而非虛無福報。”


    “況且這西天取經,說到底,不過是天庭與佛門權力博弈的棋局,你身為棋子,累死累活,到頭來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熊悟天見別人都開口了,尤其是唐僧也張口反駁了,於是也對著無天罵道:“你這家夥,滿嘴胡言!俺們一路艱辛,咋就成了棋子!”


    無天瞥他一眼,冷笑道:“小子,你跟著瞎跑,還不知自己陷得多深,滾回去吧!”


    無天說完又對著哪吒道:“哪吒,天庭內裏腐朽不堪,表麵風光無限,實則藏汙納垢。你父李靖,身為天庭兵馬元帥,又在這權力漩渦裏扮演何等角色?是真英雄,還是妥協者?是為蒼生,還是為自家仕途?”


    哪吒毫不在意的道:“怎麽,你也要反天庭,奪了玉帝的鳥位?”


    無天見他說的直接,於是同樣直接的道:“不錯!這腐朽三界,天庭無能,隻知維護自家威嚴;佛門虛偽,滿口慈悲卻心懷私欲。現有製度不過是囚困眾生的枷鎖!”


    無天說著又對眾人道:“天庭佛門那一套,幾時真顧過眾生死活?不過是爭權奪利,你們也不過是被各種規矩、權謀擺弄的工具罷了。隻有跟著本座,才能推翻這千瘡百孔的舊秩序,方能重建公平正義新乾坤!”


    唐僧見狀,急忙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尊者,貧僧以為重建乾坤未必就能更好,我等還是做一些縫縫補補的事情,足矣了……”


    “縫縫補補?”無天看著唐僧,搖著頭悠悠的道:“玄奘,你太保守了,與其讓不完美的製度繼續運轉,不如由我們自己來開創一個更加完美的世界!”


    我,保守,我這是穩健好不?


    於是唐僧不由得反問道:“那依你之見,這個製度要怎麽創建才算完美呢?”


    “尊者,您屢屢言及要推翻現有三界製度,創建完美之境,貧僧鬥膽一問,您究竟打算怎樣創建這理想製度?願聞其詳。”


    無天負手而立,黑袍隨風輕擺,神色傲然,:“其一,自然是打破仙神佛魔的森嚴等級界限,廢除那陳舊迂腐的天庭分封與佛門階序。自此,不論出身何處,是仙是妖,但凡有才德、心懷蒼生者,皆能居高位,掌重權,參與乾坤治理,如此可令三界活力湧流,再無壓抑之才!”


    唐僧微微皺眉,緩緩搖頭道:“尊者想法雖妙,可實施起來艱難重重。這法子初期或能廣納賢能,然時日一久,人心私欲膨脹,必生爭權奪利亂象。妖性多不羈,魔性常貪婪,一旦權勢在手,難保不憑武力霸淩弱小,屆時三界混戰,蒼生何安?就如往昔人間亂世,諸侯割據,皆因權位無束,百姓苦不堪言呐!”


    無天眉峰一蹙,旋即又道:“那便設強力監督之法,以法則凝聚公正之眼,懸於三界高空,實時洞察諸般惡行。無論何等隱秘角落,隻要有欺淩、貪腐之舉,皆無所遁形,即刻便遭懲戒,令心懷不軌者不敢妄動。”


    唐僧輕撚佛珠,神色凝重:“監督之眼也不過隻是一把利劍罷了,若是執劍人出了問題,再鋒利的劍也不過是把廢鐵罷了!”


    無天道:“不要要執劍人,本座親自書寫準繩,以法則自行運轉!”


    唐僧拆台道:“那就是一刀切咯,尊者的準繩能涵蓋世間萬物?”


    “標準又如何精準拿捏?”


    “譬如妖類捕食生靈以求生存,在其族類看來是天性使然,於人類視角卻是惡行,監督靈眼又該如何判定?”


    無天眼神微眯,略感不耐,沒搭理這一茬,但仍舊繼續往下說道:“再者,資源分配摒棄親疏貴賤,依各境所需、各族眾寡平均調配。仙魔不獨占靈脈福地,人妖皆可得滋養甘霖,令三界均衡發展,無貧瘠荒蕪之隅!”


    唐僧長歎一聲:“資源分配談何容易。靈脈福地形成曆經漫長歲月,各勢力盤踞已久,強令均分,恰似虎口奪食,定引發血腥爭鬥。況且不同族群繁衍速度、生存方式迥異,平均分配初始看似公平,實則難以契合長遠需求。如獸類繁殖迅猛,所需領地廣袤,若按均數予之,不久便會資源匱乏,再度為爭搶廝殺;人類精於耕織,若靈地過多傾向妖界,人間發展停滯,文明衰敗,亦是蒼生之禍。”


    無天麵色陰沉,黑袍鼓蕩,似有怒意:“哼,玄奘,照你這般挑刺,莫非甘願守著這破敗腐朽之三界秩序,任蒼生受苦?”


    唐僧合十行禮,神色坦然卻堅定:“尊者,貧僧非是故意刁難。創建全新製度自是宏偉抱負,可若未經深思熟慮、周全權衡,倉促施行,隻怕未蒙其利,先受其害。現有製度雖弊病叢生,卻維係三界運轉千百萬年,變革當循序漸進,於細微處修繕,而非一蹴而就、大破大立。貧僧隻望尋得穩妥長久之法,真正救萬民於水火,而非陷眾生於新亂!”


    無天冷哼一聲道:“畏畏縮縮、瞻前顧後,便做不得大事,本座如今既然知道了你的心思,那也不算白來。”


    無天說著再次將青紗透骨傘打在頭上,翻身上了白牛:“你且走著看吧,到底你還是會來找我的,到時你我再論不遲!”


    說著無天便帶著六耳獼猴,緩緩從來處走了回去。


    唐僧心道看來當下的無天還沒有在心裏形成一個完整的造反章程,行事風格也遠沒有未來讓如來自己滾蛋那般霸道。


    無天那神秘且帶著強大壓迫感的身影消失在眾人視野之後,孫悟空第一個按捺不住性子,一個箭步蹦到唐僧麵前,急切問道:“師父,那無天究竟是啥來曆?這般神秘莫測,您肯定知曉不少底細,快給俺講講!”


    豬八戒也晃著大耳朵湊過來,哼哼唧唧道:“就是就是,師父,那家夥一出現,俺老豬這心裏就不踏實,滿嘴跑火車,把俺們說得一愣一愣的,您可不能瞞著咱呐!”


    唐僧抬眼,目光緩緩掃過徒兒們一張張好奇的眼神,心中暗忖,剛才六耳獼猴一直在側,那家夥聽力超凡,能捕捉千裏之內人言諸事,此刻難保不在暗處偷聽,有些隱秘著實不便直言。


    他雙手合十,神色平靜,輕聲說道:“徒兒們,為師其實所知也有限,多是從佛門流傳的些許野史中略窺一二,就如他方才自述的一樣,隻是聽聞他後來他去了魔界,其他詳情,為師實在知之不多。”


    眾人麵露失望之色,但見師父神情不似作偽,便也不好再多追問。


    二郎神楊戩此時神色凝重,上前一步,向唐僧拱手告辭,沉聲道:“唐長老,今日之事非同小可,無天現身,口出狂言,三界怕是要掀起驚濤駭浪。吾身為天庭司法天神,職責所在,不敢有絲毫懈怠,需趁此時機盡早回天庭稟明玉帝,也好早做籌謀,以防變故。”


    唐僧微微頷首,念了一聲佛號:“望真君此去一路順遂,天庭能妥善應對這棘手局勢。”


    哪吒也緊接著跳到唐僧跟前,無奈道:“三隻眼這一回天庭,玉帝保準要立馬召見我詢問詳細,我且先回趟天庭,應付完這陣兒,過幾天再來找你!”


    好吧,看來哪吒還惦記著唐僧先前說的跟著他西去取經肯定有架打的話。


    於是唐僧頓時應聲道:“好,貧僧等著你!”


    眾人一番寒暄叮囑後,楊戩與哪吒化作兩道光影,轉瞬即逝,朝著天庭疾馳而去。


    孫悟空望著天空許久,撓撓腮幫子,嘟囔道:“這天庭,平日裏看著威風,卻怎麽誰都想上去踩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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