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無忌,翼兒聽見水晶晶的話,偷偷一樂,朝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兩湖交接的玄機,原來是在這裏!懸波之門內激流滾滾,動靜頗大。天河之水源源注入,這等氣勢著實霸氣。眼見如此,他不禁對鎮水關的安危擔心起來。


    水晶晶見發呆,趕忙喊他一聲:“小哥哥,你在想什麽呢?進來啊!”,說話間,伸手拽住翼兒胳膊,拉著他走了進去。


    府邸內外,各有洞天,一踏入府門,再無湖底流水幹擾,清風夾著花香,令人心曠神怡。


    一掛凝著水珠的門簾,顆顆晶瑩剔透,靜靜地掛在門簷上。府邸所用,就湖取材,令人稱奇。


    穿過珠簾,迎麵一方照壁,照壁上,用蚌貝鑲嵌著一叢叢金菊,幽冷襲香,映著當空一輪圓月。


    翼兒認識菊花,隻是有些奇怪,湖底那麽多奇花異草,為何要選用陸上花卉?其實他哪裏知道,照壁上所繪金菊,花形質色,遠比陸上菊花大了許多,是水族先輩采集陸上花種,重新培育而成。


    水晶晶在前頭蹦蹦跳跳,領著翼兒進入正堂。小主人回家,一群侍女跑來伺候,被她揮手止住。


    正堂陳設,嫻雅清麗,無論座椅台案,還是窗欞幾格,無不做工精致,處處雕花綴草,好一派女閨風範。


    若不是掐了掐自己手背,真懷疑是在夢中了!


    堂中掛著一幅對聯:


    “懸波可憑情絲注,金覆猶掩菊花香。”


    聯上草書靈逸飄灑,悠雲行空。翼兒識得聯上文字,卻不太明白對聯意思。心想這副對聯,應該和懸波之門有關。


    對聯下方擺著一張黝紅古樸的木案,四角鏤雕花卉,盡是金菊圖樣。一座青銅香爐,夔紋繞壁,爐內三支燃香,苒苒散出一股幽香,聞之令人神清。


    進得屋來,侍女端著金盤,遞上熱巾,水晶晶取巾拭手,翼兒猛地發現,她手心上竟長著一片亮閃閃的魚鱗,原來這正是水族體征。


    水晶晶跳上紅案旁的太師椅,整整衣襟,作勢端坐,抬手指向翼兒,裝模裝樣地說道:


    “千百年來,鏡湖靈宮從未有外族男子出入,膽大小賊,還不跪下?”話沒說完,她自己忍不住笑出了聲。


    翼兒聞聲一愣。水晶晶麵上得意:


    “哈哈,狼族小哥哥,我同你開個玩笑,你可別當真哈。你是影姨娘的傳人,也不算外人。”說完朝翼兒眨眨眼睛,問道:“折騰了大半天,你餓了吧?”。


    翼兒聽她這麽一問,頓感腹中一陣饑餓。今天晚上自己偷跑出來,偵察水族大本營,怎麽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多折騰啊!這都過了好幾個時辰了。


    當下接過話來,毫不客氣地答道:“是啊,我都快餓死了,你家裏有什麽好吃好喝的,統統拿來!”。


    “哈哈哈!”


    水晶晶雙掌“啪啪”拍了幾聲,喚進來一名侍女,低聲紛咐。待侍女出門後,跳下太師椅,拽著他就往外走。


    繞過側室,沿著竹徑,足足走了好長一段距離。


    後院花園,百草芬芳,山石玲瓏,七八隻長的長得像蝴蝶般的水靈,拖著長長的尾帶,在花間穿梭。


    不覺有風,卻有無盡花香,聞在鼻中,翼兒已翩然欲醉了。


    一座紅柱金頂八角亭子出現在眼前,題著“芸亭”二字。亭內一方石桌,四張石凳。


    “母親平時住在天界,很少回來,我就是家裏的主人。小哥哥,請坐,等下請你吃,你沒吃過的東西,嗬嗬。”


    二人剛剛坐定,五六名黃衫侍女便踏著碎步,端上了一大堆盤盤碟碟。


    翼兒抬眼一看,隻瞧得他眼花繚亂,又有些遺憾。原來盤中菜肴樣樣精致,紅紅綠綠的都是些素食,沒有一樣肉食。


    “哎呀,小妹妹,不是吧!怎麽沒有肉吃啊”


    水晶晶聽他問話,皺了皺眉毛,一本正經地說道:


    “你給我聽著,水族生靈皆為一家,我們是從來不吃渾的,哪像你們陸地上的人那麽…粗糙!”


    這最後一個詞,她原本不想說,終歸還是沒忍住。


    翼兒被她搶白,頓時語塞,再不言語,抓起筷子迅速投入戰鬥。


    盤中那些花花草草也不知是什麽食材,入口留香。水晶晶見他吃相彪悍,忍不住被他逗樂了,夾起竹筷,他介紹菜品。


    “這是水枸菜,這個呢,叫做靈草心,這個是蒼木籽,哎呀,哎呀,你能吃慢點不?”


    她這邊好心介紹,翼兒卻壓根沒記住幾個名字。這些湖底奇珍,都具獨特口味。相較狼族麥餅烤肉,真不知要細膩可口多少。


    玄鏡湖水來自天河,與靈界大有不同,天水潤養之物,活力旺盛,長勢喜人。放眼靈界,獨此一處。那道懸波之門,正是依靠銀殿中,懸掛的十方回光鏡靈力維持。


    轉眼功夫,翼兒便發揮出狼族小戰士的戰鬥作風,把桌上食物一掃而光。未了,更是接過水晶晶遞過的一個入手溫潤的冰壺,三口兩口,便把壺中美酒灌進了喉嚨。喝完還不忘發下感慨。


    “爽哦,好爽,小妹妹,這壺是冰做的啊?為啥不涼呢?”


    石桌對麵,水晶晶雙手支著下巴,笑個不迭。她都快被翼兒這副難看的吃相,逗得喘不過氣了。


    酒足飯飽,精神一爽,見她碗筷未動,桌麵杯盤狼藉,頓時有些難為情,嗬嗬幹笑了一聲。


    “嘿嘿,小妹妹,你們水族的食物可真好吃!”


    “那是當然,這些花草啊!可都是要精心伺候的,你喜歡吃,以後有機會,再來找我好啦。你剛才喝的三花酒,連我都不知道窖藏了多久呢!”


    說完,她似乎想起什麽,站起身來提醒道:“時候不早啦,我還是趕緊送你回去吧。”


    翼兒受她盛情款待,心裏好生感激,腦中突然跳出一個想法,暗暗下定決心:


    “水族女子對自己這麽好,不但不為難自己,還盛情款待。太婆婆和幾位阿姨,都是林奶奶的親人,這趟回去,有機會見到首領長老,一定想辦法,化解水族和狼族的恩怨。”


    剛才席間,他好幾次想問問紅紗披風主人的名字,但麵對這個天真無邪的小妹妹,又不好意思開口。


    湖中天光,不辨時辰。步出金覆宮府門,水晶晶領著翼兒向上方行去。湖底山脈漸漸遠離了視線,他回頭又望了望那座水浪翻騰的懸波之門。內心更加焦急,不由放快了腳步。


    途中路過那層黑黢黢的湖水時,就見鱗光閃閃,許多水靈水獸張牙舞爪,來回巡邏。想是前時闖湖,湖中必是加強了戒備。


    微微曦光透進湖水,看看抵近湖麵,水晶晶停下腳步,回頭向翼兒告辭。


    “狼族小哥哥,我就送你到這裏吧,等大人們的這些事情忙完了,你記得一定要來找我玩啊,我還想請你帶我去草原,看看草原上的紅花呢!”


    說完朝翼兒嫣然一笑,曲膝攏袖一拜,就此告別。


    翼兒感念她一番招待和相送,正打算出言好好相謝。卻見她身影飄飄,已然遊出老遠。再看她化形,原來是一條金鱗小鯉魚。


    衝著她背影,使勁大喊一聲:“小妹妹,多謝你啦,將來一定請你到草原做客。”喊完,借著金翎辟水披的靈力,躍出湖麵。


    天色大明,初升紅日,探出莽莽群山,將湖水照耀得流光溢彩。盈盈藍光,萬點金芒。氤氳水霧,渺渺而生,玄鏡湖日出,真是另有一番景象。


    黑巒山吹來的一陣寒風,將翼兒從如夢如幻中拉回現實。


    此刻他無心欣賞眼前美景,心裏隻想著趕緊回去報信。


    發動禦風術掠過湖麵,不知不覺間,竟然在湖底呆了這麽久。他此刻絲毫不敢鬆勁,內心火燒火燎,早一刻回去報信,就能為狼族軍隊多爭取一點時間!


    看看腳下,抵近湖岸,對麵黑巒山隱約可見。落地收好披風。休息了片刻後,發動禦風術重新升在空中,像一隻脫籠的鳥兒,飛速向前掠去。


    黑巒山山體裂口處,激流滾滾,水勢比昨晚更盛。心想經過這一夜,不知又有多少大水流向了大壩,時間越久,蓄水的威力便越強!


    心急之下,想起昨晚鷹王所贈的那枚鷹哨,忙取出來,對空嘶嘶吹響。


    鷹哨聲不及吹得幾響,巨鷹的身影便出現在視野中。


    老鷹王來到翼兒身邊,嗬嗬笑道:


    “小家夥,探明情況啦?天都亮了,我還有點擔心呢!


    沒事就好。老神鷹我分析,你小子要是命大,天明之前準能出來,所以一早便等在這裏,走!”


    聽到巨鷹這麽一說,翼兒頓時覺得心裏暖暖的。


    除過林樂遙無風境界的禦風術,隻怕再沒誰比巨鷹的飛行速度更快了。一鷹一人,高高淩於黑巒山脈群峰之上,飛行在雲朵之間。巨鷹雙翅連連扇動,有如疾風一般,衝向鎮水關。


    未及一個時辰,巨鷹便馱著翼兒飛抵了鎮水關。收翅降落,正落在鎮水關關樓樓頂,一雙鐵爪牢牢抓住屋脊,發出一聲鷹鳴。


    翼兒跳下鷹背,朝巨鷹彎腰一揖,口中謝道:“沙爺爺,多謝您啦,您飛的可比我快多啦!”


    聽到這話,沙嘯塵卻是連連搖頭,一顆大腦袋搖晃的和撥浪鼓一樣,一邊搖嘴裏一邊說:


    “哪裏,哪裏,小家夥,其實你修習的禦風術才是靈界最快的飛行法門,隻是你還沒有練到家罷了。快回去稟報,再有啥事,就吹鷹哨找我。我這哨音可傳數百裏,隻是遠了的話,你們人類是聽不到的。若論眼力聽力,當然是我鷹族第一,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聲裏,巨鷹翅膀不及扇得幾下,便消失了蹤影。


    關牆戍衛早早便看到了翼兒騎鷹返回,雖說大家都知道這名狼族小戰士異於常人,但看到馱著他回來的這隻巨鷹,體型如此之大,兩三下便飛出了視線,還是被驚得連連搖頭。


    翼兒回身跳下關樓,站在城牆上左右一望。一夜之間,鎮水關關樓牆體左右沿線,用沙袋巨石,堆起了一道厚厚的防水堤壩,高度幾乎與牆體平齊。甕城外的護壩,更是高出牆體三尺。


    全軍出動,果然非同小可!無數狼族士兵排成長隊,接力運物,不斷壘高壩體。西坡上兩個百人隊往來巡邏,對麵玄溟湖冰麵空空蕩蕩,山腳下的熊軍投石車也沒了蹤影。


    不知什麽時候,連綿數裏的熊軍營寨已撤得幹幹淨淨。大戰在即,前線竟如死般寧寂。


    翼兒心急如焚,撒腿就往大帥議事堂跑。剛剛跑到門口,就聽見了裏麵有人在大聲說話。


    門前守衛認得翼兒,抬手放行。進入堂內一看,阿怒哈大帥鐵青著臉坐在帥椅上,兩旁諸將肅手而立,人人麵色凝重,都在聽軍械司黑牙爾和炮隊統領古嘟魯兩人稟報。


    黑牙爾大聲稟道:“大帥,投石大車我部眼下已按照命令造好六門,明日中午當可完工。隻是神火硫彈用投石車投射,我鎮水大營從未嚐試過。就怕到時候搞砸了,誤了戰機。可就壞了!”


    黑牙爾說完,古嘟魯接過話來:“大帥,我部這幾日加緊改造硫彈,但神烽炮彈的威力全賴炮膛燃火擊發,所以才能又準又狠。末將擔心,用投石車投射炮彈,恐怕效果不佳。


    容我鬥膽進言,還是用神烽大炮發射的好,然而改造過的大個頭硫彈又塞不進炮膛。早知如此,當初真該請人族兄弟製造幾門更大的炮。哎!”古嘟魯奏完,滿臉遺憾。


    阿怒哈聽完稟報,沉思片刻,一拍案頭頒下命令,語氣威嚴,不容分辯。


    “諸位將軍,格局打開!敵軍看似計劃周全,意圖一舉攻破關樓,然而卻存在一條軟肋。黑巒山引水峽穀,開在主峰和南峰之間,我軍若能以神火炮彈炸毀山體,堵住水流,這才是此戰關鍵!


    神烽大炮重量巨大,不易搬動,這最後的決戰幫不上什麽忙了。軍械營新造的投石車方便拆卸,可以一試。


    兵貴神速,本帥料敵進攻,就在明後兩日。諸將不必多言,速去準備吧!”


    翼兒聽到這裏,忽然靈機一動,大膽搶前一步,高聲喊道:


    “啟稟大帥,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可以直抵引水峽穀,把它炸的稀巴爛!”


    他這話一出口,議事堂內的眾人大吃了一驚。


    大家隻見他湊近大帥耳邊,嘀嘀咕咕了幾句。阿怒哈頻頻點頭,誰都沒聽清他究竟說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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