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嘩啦”,破軍嶺山體俱動,城牆撕開了一道裂口。剩下的半截關樓被水柱擊中,樓體搖晃了幾下。


    廊柱歪斜,磚瓦四濺。有著三千餘年曆史的草原第一雄關,頃刻間便已蕩然無存。


    翼兒回眼望見關樓倒塌,阿怒哈大帥的臨終遺言,頓時浮上心頭。


    “金剛界石危險!西界危險!”


    想到這裏,他放棄攻擊五脈宮主,扭身向城牆飛去。途中回眼一瞥,不由心裏一酸。


    前方不遠處,空中騰起一團粉末狀的血霧,血霧中飄起片片褐色羽毛。


    原來狼族騎鷲法師迎頭撞進水柱,試圖施法阻攔,可惜這個舉動,卻有如飛蛾撲火,殞命的慘烈平添了幾分遺憾。


    五脈宮主催動聚水法陣,一舉擊毀關樓。數百名圍著關樓廝殺的雙方士兵,被水頭力道擊中,都是瞬間斃命。剛才一擊,全然不顧友軍傷亡。


    兩軍將士都殺紅了眼!


    閃忽間,聚水法陣中又蕩出一道五色光芒,五脈宮主的第三擊已經發出。關樓處的城牆牆基,如同枯草被連根拔起。


    鎮水關要塞主牆體,像被利刃切過一樣,露出了一大塊缺口。天河水瞬時從兩邊湧入,形成了一道急速旋轉的旋渦。


    周圍士兵紛紛被卷入漩眼,幾張木筏更是撞到一起。


    五脈宮主收回聚水法陣,足踏浪花,身影散開,一齊搶上前來。


    飄在旋渦上空,圍成一個五角星,口中吐出寒冰晶珠,赤橙藍綠紫占住五星邊角。


    眾女催動水靈係法術,唱咒聲嚶嚶嗡嗡。五顆冰珠,越轉越快,不斷放射出透骨冰寒。


    天地間仿佛下起了一場無聲無息的冰封雪,破軍嶺戰場上的空氣,似乎都要被凍住了。


    五脈宮主長袖翻動,繼續發出五色光線,在陣心交匯。唱咒聲驟停,五女嘬嘴吹起冰風,五顆冰珠緩緩向陣心移動。


    唱咒聲停,五光消散。空中升起了一朵冷傲的冰絨花。


    冰花初起如探頭花蕾,片刻後花莖越長越大。晶瑩剔透,隱隱若現,也不知是實體還是虛體?


    空氣中彌漫的徹骨冰寒卻是無比真實的,來自亙古時期的天地嚴寒,時間仿佛都被凍住了!


    冰風吹,冰蕾展,冰絨花,終於綻放。凝凍的天地間,充盈起一股太古冰川際的寒冷。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緩緩砸向了破軍嶺山體裂口。


    天地俱動,短暫的死寂後,時光之輪又恢複了轉動。山體缺口處水浪翻湧,磚石、泥土、草木、兵器、陣亡將士的屍體,就象輕飄飄的羽毛被風揚起。


    露出了一塊尺餘方、黑黢黢,閃著熾烈白光的石塊。


    關樓倒塌,布陣施法,金剛界石重現天日。以翼兒目前的修為,隻有站一邊,幹瞪眼的份。


    金剛界石重現天日,五脈宮主見狀大喜,不約而同飛身撲下。


    空氣中飄來了初入玄鏡湖時聞到的那股異香,冰花是沒有香味的,或許賞花的人感覺到了危險。太美太極致的東西,往往暗藏著毀滅。


    疼痛加劇,翼兒心中忽然湧出一絲絕望!難道狼族軍隊這些天來的努力都要化為泡影?阿怒哈大帥、古嘟魯統領,以及英勇捐軀的戰士們都白死了?


    一股針刺般的疼痛瞬時傳遍全身,這些日子積攢下的疲憊,伴著鮮血喂養的冥族戾性一起發作,腳下一軟,就往下方漩渦墜去。


    電光石火間,一團團熊熊燃燒的火焰,連同一道淩厲槍芒破空而來。火焰中現出一顆蒼黃晶亮的靈珠,從鎮水關後方被丟入了缺口漩渦,正好趕在飛撲而下的五脈宮主之前,砸上了金剛界石。


    黃珠撞上界石,瞬間爆發出一圈黃潤無比的光芒。


    光芒醇正柔和,煦暖安祥,充滿了對天地萬靈的慈愛。就像大地母親潤養萬物的土壤,又像是天上旭日灑落的萬點光芒!


    仿佛兩個離散多年的的老朋友相見,黃珠圍繞著金剛界石旋轉不休,速度越來越快,金剛界石上的熾烈白光更加旺盛。


    一股無聲無息、無窮無盡,沉穩柔和的原始靈力,源源不絕地從靈珠中湧出來,在金剛界石周圍,形成了一道堅固無比的光牆。驟然一炸,迅速向四野八荒擴散開去。


    旭日溫暖,萬丈光芒,金剛界石四圍肆虐的天河水,以及五脈宮主一齊被逼退。


    與此同時,鎮水關關牆內外、木筏上的兩軍士兵,空中墜落的翼兒、水族五女等人俱感眼前一黑。


    穿雲而出的一抹晨曦,仿佛被什麽東西遮住了一般。一群群、一片片,數不清的金色雲朵,出現在鎮水關上空。


    響雷聲起,天空中落下了比傾盆大雨還要密集的箭雨,狼族聯盟落雁村風箏軍赫赫有名的箭陣!


    一條迅捷無比的灰影斜斜衝來,托住了半空墜落的翼兒。迷糊間,老者慈祥的麵龐出現在眼前。


    “爺爺”,翼兒口中叫了一聲,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破軍嶺又恢複了戰前的死寂,一切的紛繁幻像和真實血跡都消隱於無形。


    今晨大戰,兩軍主力損失殆盡,雙方各有數萬名勇士為了本族利益,永遠失去了生命。


    有著三千餘年曆史的鎮水關,狼族大英雄阿利烈,平定草原西界,扼製水族泉脈的關樓,變成了一片廢墟。


    大水退回玄溟湖,寒冷冬日,破軍嶺西坡上結上了厚厚的冰層。


    鎮水大營劫後餘生的士兵和關鍵時候趕到的援軍,加緊填堵城牆缺口。甕城坍塌後散落的磚石,被大水衝得七零八落,散落在西坡上。


    陣亡士兵的遺體與冰層凍在一起,打著白旗的收屍隊,不得不用鍬鎬,將遺體從冰層中撬出來。


    首領長老親自率領的風箏軍,在關鍵時候終於趕到,如果再晚一刹那,哪怕再晚一微末,水族五脈宮主將冰珠砸上金剛界石,阿利烈當年傳下的這份基業,恐怕就要毀於一旦了。


    昨日黃昏,聯盟議事會接到阿布薩送回的緊急軍情,首領長老得知熊水聯軍水淹雄關的陰謀,心內大驚。


    首領長老修為高深,深知玄鏡湖種種奇妙,更知道水族與天族有血緣之親,修為了得。玄鏡湖水族蟄伏千年不動,此番竟與一向瞧不起的蠻族結盟,貫通百裏峽穀,引天河水衝關,必是有恃無恐。


    首領長老擔憂金剛界石的安全,事不遲疑,當即決定親赴前線。率領以阿鐵火為首的法師們運功催法,以最快的速度先行馳援。又連發三道狼族聯盟十萬火急的金鷹傳書,調遣聯盟最精銳的落雁村風箏軍,火速趕往前線。


    首領長老親率狼族高手,與落雁村風箏軍幾乎同時到達鎮水關。正趕上五脈宮主合力摧垮關樓,意圖一舉擊毀金剛界石。


    阿鐵火大法師和阿布薩搶先出招,逼退五脈宮主內丹凝化的寒冰晶珠。首領長老則搶在五脈宮主再次發招之前,祭出狼族聖物“茂華之盛”,催動寶珠靈力護住了界石。


    “茂華之盛”與金剛界石原本就是太神同軀所化。三千年來,隻在阿利烈時代相逢過一次。今日這兩件聖物再度相逢,彼此蘊含的靈力相互激發,瞬間爆發出了撼天動地的力量。


    “茂華之盛”是盤古五珠中五行屬土的聖物,是太神盤古脾髒所化。土能克水,這塊金剛界石蘊有無窮鎮水靈力。兩件聖物相聚會靈,太神遺力源源不絕,就算水族七脈同來,隻怕也抵擋不住。


    經此一役,五脈宮主全身經脈受損,無數水中凶獸更是立時送命。衝關天水受到兩件聖物的靈力所逼,又失去催發之人,攻勢頓消。


    天河水抗不過聖物上無窮無盡的靈力,不消半刻鍾的功夫,便潰潮般地退回了玄溟湖。


    自從奔赴西界以來,從沒有睡過這麽安穩的覺。醒轉之時,天近黃昏,日頭斜照。走出賬外,翼兒身上湧出陣陣溫暖,伸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舌尖隱隱殘留著一絲微苦餘香,想是昏迷時,林爺爺給自己服用了什麽靈藥。


    帳前守衛見他出帳,腳步穩定,看來已無大礙,忙上前一步,朝他笑道:


    “嗬嗬,小兄弟,你醒啦。首領長老有令,叫你一醒來後就去中軍大帳見他。”


    翼兒本想去野炊營找點吃的,聽到守衛此言,顧不上饑腸轆轆,撒開兩腿就向中軍跑去。


    連月苦戰,鎮水要塞中的狼軍全麵休整。軍中主簿報上陣亡人數,鎮水大營和各部落援軍,總共傷亡了三萬兩千七百二十六名將士。這個數字甚至比幾年前箭骨峽戰役,傷亡的人數都多,經此一戰,狼族聯盟元氣大傷。


    首領長老、阿鐵火父親、阿布薩大哥和鎮水營各路統領都在帳中,圍著一張行軍桌,似乎在討論什麽事情。眾人眼光緊緊盯著桌上阿怒哈大帥留下的破地圖,誰也沒有在意到翼兒走近。


    “回稟首領長老,經過前時苦戰,我部趕製的投石大車如今隻剩獨獨一門,此時若是前襲引水峽穀,隻怕難以奏效。”


    軍械司總管黑牙兒衣衫襤褸,樣子極為狼狽,遺憾地說道。


    “黑總管差矣!連日苦戰,敵我兩軍均是傷亡大半。敵軍已無力發動進攻,黑巒山一帶防備空虛。回長老,本將以為,今日晚間正是出擊最佳時機。”


    說話的是鎮水大營副帥阿曲土,肩膀上纏著一條染血繃帶。鎮水營主帥阿怒哈陣亡之後,軍中以他為首。他一開口,旁人便不好再多言了。


    首領長老聽完阿曲土所奏,連連點頭,看來對他剛才的一席話頗為讚同。


    “曲帥所言極是。兵法有雲:乘勝追擊,一鼓作氣。經過連番惡戰,敵軍萬萬料想不到我軍今晚便會前襲引水峽穀。


    隻是神烽大炮已毀,投石車也隻剩下一門,神火硫彈雖然改造完畢,卻要如何發射才好?”


    首領長老說完,眼光望向帳中眾人,眾人麵麵相覷,無人作答。


    首領長老見眾將沒有表態,麵色一沉,語氣堅決:


    “傳我命令,各部按計劃準備,就算不用神烽炮,我軍就是用手去扔硫彈,今晚也要把峽穀炸爛!”


    “報告!首領長老,我有個辦法能行,而且保證把那個峽穀,轟它個唏哩嘩啦!”


    首領長老說完,翼兒腦中突然跳出一個想法,不顧中軍大帳的規矩,出聲大喊,這一番話有些冒犯。


    “哦?”


    帳中狼族聯盟首領長老、阿鐵火父親、鎮水大營諸將同時投來了質疑的目光。


    天過黃昏,戰場蕭瑟。今日苦戰,完全是一場消耗戰。狼族聯盟自古就比熊羆部落人口多出好幾倍,熊軍此刻恐怕隻剩下殘兵敗將了。首領長老判斷戰場態勢,緊急召集眾將商議。


    晚天蒼暮,寒風陣陣,今晚的破軍嶺顯得比往日更加淒涼。關樓殘破,戰心猶存,鎮水關主帥阿怒哈生前擊毀黑巒山峽穀的遺願,正在按計劃進行。


    阿鐵火、翼兒、黑牙兒等人率領著一支運輸隊,從軍械庫中提出由箭骨大營火速調運的神火硫彈,足有上萬顆之多,整整裝滿了二十輛牛車。


    一行人避開關前敵軍崗哨,鑽入破軍嶺山體暗道,用運兵車將硫彈運至關口以南八十裏外的據點。破軍嶺百裏禦牆雖被天河水衝垮多處,嶺內暗道卻是安然無恙,甚至連一滴水都沒有滲進來。狼族開山掘洞的本領,果然非同小可。


    看看到達目的地,黑牙兒指揮軍士將炮彈卸下來,士兵接力搬上暗道外的山嶺。


    天色黑暗,昨夜當空的那輪冷月,似乎厭倦了戰場血腥,慵懶地躲在雲層中,不肯探出頭來。


    偵察士兵回來稟報,黑巒山一帶,敵軍數量果然稀稀拉拉,所剩無幾。


    翼兒站上巨岩,眼望黑巒山方向,“嘶嘶”吹響了那枚鷹哨。


    不消一刻鍾的功夫,眾人就看見一團碩大黑影從天而降,速度有如電光一般。


    阿鐵火一見之下,心中大驚,暗暗讚道:“好家夥,單憑這一身飛行本領,恐怕我就比不過!”


    巨鷹循哨而至,降落在翼兒麵前,兩支翅膀呼呼扇動,裹起勁風,吹得靠前一排運輸隊的士兵,幾乎站立不穩。


    沙嘯塵見到翼兒他們,皺皺眉,疑惑地問道:


    “小家夥,又有什麽事情要找我幫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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