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茶童子剛離開茶舍,農夫就在草席上跪拜行禮,從懷裏摸出一塊竹牌,高舉過頭。


    “哦,原來是南陽先生座下小友,閣下年紀輕輕,醫術精湛,老夫甚為欣賞,切莫拘禮!”


    竹牌青綠,正麵一方朱印,正是雨竹城行走江湖的憑信。


    雨竹城位處東南,是落花洲人族朝廷設在懸霞洲的守備城池。靈界四陽三子中的南陽先生,說的就是鎮南王龍南陽,他雖是朝廷王爺,江湖中卻習慣以雅號稱之。


    林樂遙接過竹牌時,袖中真氣已穩穩將他托起。論輩份名望,這份禮,他也受的起。


    “星辰平日喜好醫術,雕蟲小技讓前輩見笑了。”祖星辰抬起頭,謙虛地說道。


    “治病救人,好過爭強鬥勝。雨竹小友為何到此?”


    林樂遙晚年癡迷醫道,在圓月村時就愛四處找尋靈藥。這個後輩是同道,又見他表明身份,再無避諱。


    人族中陽皇帝與林樂遙有過命之交,論起交情,自然也算自己人。


    攬月山莊一事,江湖傳的風風雨雨。落馬集三教九流混雜,是四方旅人必經之路。祖星辰奉命在此查探消息,早就有心在這裏等候。


    “前輩,炎黃古卷失竊的事已經聽說了。凝沙梅花,這幾個月已犯下數宗血案。星辰在此偵察多日,也沒找到什麽線索,實在慚愧。”祖星辰麵露愧色地說道。


    “這幫餘孽死灰複燃,必有蹊蹺。晚間進鎮前,倒是會了一個自稱魅音的女子。這幫賊眾,功夫倒是不低,還得認真對待。”林樂遙想起驛道遭遇,有些擔心。


    “哦,蛇嶺魅音麽?”祖星辰有些吃驚,接著問道。


    “傳言蛇嶺梅花,花開五瓣,幫主座下有五大護法。這幾人行蹤隱秘,前輩遇見的那個女子功夫如何?”


    “年紀輕輕,修為不低。她心底悲絕,以氣化音,招法淩厲。日後遇見,多加小心才好。”


    這次南下,短短時間,見了這麽多修為精湛的後輩。林樂遙不禁感慨江湖人才輩出。按理說,以魅音年齡,絕不至修煉到如此境界,其中難道有什麽古怪?


    南下不足一月,就被卷入江湖風雨。正邪兩道,見麵如仇,梅花會與他有深仇大恨,隻要踏上這片江湖,哪敢奢望不沾風塵!


    在茶舍中聊了一個多時辰,剛才童子進屋沏茶,祖星辰付過茶錢,再不見人進屋。


    來茶館喝茶的人,不是無聊,就是有聊。茶館隻奉一道茶,絕不打擾客人,這也是落馬集的規矩。


    祖星辰長話短說,林樂遙越聽,眉頭皺的越緊。


    前段時期,靈界多位城主宿老遭遇不測,幾座城市更是同時爆發瘟疫,坊間流言四起。東都中陽皇帝詔令查明真相,雨竹城鎮南王接到聖旨,立刻安排祖星辰來落馬集打探。


    前幾日,攬月山莊的事四處傳開,炎黃古卷的下落,更是引起各路人馬議論紛紛。


    箭骨峽一戰,人族狼族聯軍用神火大敗冥軍,解了靈界之危,原本預料能有幾年太平日子。


    不想時隔不久,荊複冥王的釜底抽薪之計,便慢慢滲透到靈界各地,讓城主們頭疼不已,就連兵強馬壯的雨竹城都發生了許多怪事。


    兩人侃侃而談,翼兒在旁靜靜聽著。落馬集的茶喝起來有股淡淡的甜味,祖星辰的話聽起來卻讓人發苦。


    冥軍暗中蓄謀,明顯改變了戰術。挑唆熊族進攻,盜走“冰魂之晶”,害自己受傷。加上祖星辰說的這些事,翼兒心裏早就冒起了火。


    他見爺爺不動聲色,強忍著不出聲,隱隱回想起一件事情。神雷石陵啟動獸神像後,一共有四個洞口,其中一個光影撲朔,血霧升騰,當時自己沒敢進去。


    後來,他聽首領長老說那是懸石之門。黑蠶死士潛入神雷山脈,肯定和這道傳送門有關。想到這裏,他冷汗直冒。


    “前輩,剛才您說攬月莊出現冥族殺手?”祖星辰突然問道。


    “不錯,隕門開啟,天下紛爭。往後就靠你們年輕人了!”


    林樂遙看著麵前祖星辰和翼兒,目光中充滿期待。


    “星辰今日得見前輩,三生有幸,就此別過。王爺對前輩十分仰慕,請一定到雨竹城做客。”


    “祖兄弟客氣了,老朽之人,豈敢勞王爺費神,過幾天正好路過,一定去看看。”


    林樂遙對他以兄弟相稱,所持正是江湖之禮。南下正好順路,樂得順水推舟。


    “保重,告辭!”


    祖星辰道完別,將剛才那塊竹牌塞到翼兒手中。


    “小兄弟,今日有緣。這塊竹牌送給你,可憑此牌叫開城門。”


    說完推開屋門,快步走了出去。翼兒本想出門相送,他扛著藥鋤已出了院子,身後飄來朗朗的歌聲。


    不問前世問今生,碧竹清雨洗舊城。


    妖魔道,孽心生。


    我輩出,闖紅塵。


    剪斷妄念修慧根,仗劍斬妖濟世人。


    歌聲越飄越遠。林樂遙聽在心裏,點頭讚道:“真不愧名城雅士,翼兒啊,你該好好向他學學!”。


    “爺爺,我明白,隻要心意堅定,便沒有什麽難事!”


    “哈哈哈,正是這個道理”,林樂遙聽見這話,高興地笑了起來。


    出門之時,坐在搖椅上的精瘦老兒抱著蒲扇,呼呼扯起了鼾聲,周圍一切對他而言,似乎都不重要,街麵繁華,哪有甜甜一覺來得舒適。


    夜已過半,街邊酒肆徹夜暢飲,依舊喧鬧。林樂遙背負雙手,緩緩走在前麵,翼兒牽著馬跟在身後。說也奇怪,從茶舍出來後,再無人騷擾。路人見了,都是遠遠的避在道旁。


    路過“東陽客棧”,門懸朱燈,臨街建廊,排場不小。門口小二前來迎客,林樂遙問了幾句後,並不住店,而是又往前走。


    轉過街角,拐進一道偏巷,往前走了一段路,來到一座小院前,隱隱傳出酒香。


    一扇塗著黑漆的大門,門前連個燈籠都沒有,隻擺著一口陶缸,裏麵積著半缸雨水。


    林樂遙麵露喜色,搭起門扣,篤篤篤敲了三聲。


    吱扭聲響,大門開啟一條縫,出來個布衣小姑娘,揉揉眼睛,咧嘴笑道。


    “客官,是來買酒麽?”


    “非也,非也,不是來買酒,是來買死的!”


    “客人,請進!”


    這看似戲謔的話一說出口,擋在門縫邊的小姑娘立即讓開身子,做了個請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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