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飄葉城中整整修養了大半年,這固然是新城主的好意挽留,更多的則是承領神恩打通關竅的需要。


    羽霞聖母的神賜讓眾人感念不已,神域對修行之人可望不可及,然而有生之年能親身沐浴聖母神光,的確是一件倍感幸福的事情。


    飄葉城六千餘年的城史中,從沒有羽霞聖母顯靈的篇章,這次的大事件足夠轟動,足夠讓子孫永世敬仰。


    翼兒身上種下的霞賜之印,瞬間讓糾纏在他經脈中的蠱毒消解。黑蝠粉淬煉的冥毒滲透在他血脈中,精通藥理的林樂遙毫無辦法,然而一遇霞之光輝,毒性立刻像卑微的奴隸,隻剩下俯首稱臣了。


    林樂遙下決心要去凝沙洲走一趟,翼兒樂得跟隨。住在飄葉城,靈隱山奇花異草取之不盡。趁此機會,正可以配製丹藥,提升修行。


    如同陽光下草木的生長,這段時期,翼兒修行尋階而上,氣藏足足增厚了五百年的功力。林樂遙看在眼裏激動不已,心知這是羽霞聖母感念他們將青絲無私奉獻給百姓的緣故,降下的神光將功力翻倍賜給了他。


    這孩子小小年紀,就得遇神恩造化。有了這層原因,林樂遙每日裏潛心教導他修習《逍遙手卷》中的進階法門。短短幾月功夫,翼兒的心應術和禦風術就上升了一層境界,一些逍遙化境中的功法也開始練習了。


    聖母顯靈的事情在靈界傳播開來,大殿前的廣場上,每日人流攢動,雕像前供奉的香燭徹夜不滅,靈界各地上香祈願的人絡繹不絕。


    飄葉城中居民從此又多了一種營生,家家戶戶都做些接待香客的買賣。“霞光驛館”、“懸葉客棧”、“千羽旅店”雨後春筍遍布全城。晚間上香的香客中自然少不了翼兒,若不是聖母施恩,自己哪能重生。


    “做人要會感恩,美好善待世界。”


    林爺爺講過的道理,他愈發堅信。隻不過每晚出門,他都要披上一件羽族連帽袍,要不被人看出是雕像的原型可就麻煩了。自己也沒做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不過是在爺爺啟發下行了個善念,“千羽之靈”實在愧不敢當。


    羽霞聖母垂恩的這片綠野,方圓正好一百裏,四季如春,雨露充沛,一年出產四季稻米。李老二奉羽怡塵之命,從靈隱山帶回來靈草奇木種植在這片土地上,飄葉城從此農業發達,所產香米冠絕天下。此後以“米市”、“陶市”、“藥市”三個繁華的集市名揚三界,羽族百姓的日子自然是越過越好。


    過完春天,看看翼兒培元固基的修煉大有所成,心中還有諸多疑惑的林樂遙吩咐啟程。


    翼兒決定和林爺爺一起趕赴凝沙洲。一來羽霞聖母賜予他百年功力,自己的禦風術已抵化境,修行已非昔日可比;二來自己出生的地方也在凝沙洲,知道自己身世後,無一日不想回去看看;三是林爺爺上次在講起九棱虯螭槍的來曆,說起老友金流城主翁摘綾神秘身故。加之近年來靈界發生的種種怪事,多與凝沙洲有關。


    他心裏好奇,自然也想去探個究竟。其實最讓他心動的還是想見識竹林七散再戰陰山。身為狼族武士,何懼邪魔歪道?隻不過這念頭,他現在可不敢對爺爺說。


    臨別前的晚上,老城主羽棲葉親自下令舉行盛大晚宴為他們送行,城中有地位的人一律到場作陪,足足開了一百桌。


    晚宴就擺在金殿前的廣場上,月光如洗,氣氛如熾。開席卻唯獨少了老城主本人。原來她被三足黑鴉法力所傷後,功力盡失,容顏衰老,不複往日風姿,獨自把自己關在密室中,誰去請也沒有用。


    容顏不在,何談傾城?更別說去見暗戀已久的人了,世間女子大多類此,更何況一向以美貌自居的她。


    饕餮盛宴,陶土罐封存的草籽酒令人無法釋杯,酒香纏舌不化,香甜中略帶苦澀,像極了旅人的思鄉之情。


    離開圓月村大半年了,對親人的思念就像杯中美酒,纏綿不化。好在蠱毒全消。翼兒今晚可算逮著了機會,積攢許久的鬱悶,隨著一杯杯酒隨風飄散,好不暢意!


    唯獨一抹紅霞依舊纏繞,雖解千愁,難解相思。


    城中宿老,眾星捧月般圍著林樂遙,雲中翅懷裏抱著酒壇子,拽著他來回敬酒。天文地理、星相占卜、藥性醫術、修真之道,大家相談甚歡。


    大人們有大人的話題,翼兒也插不上嘴。座中屬他年齡最小,好在羽怡塵體貼地拉著他挨著自己坐。有了城主保駕,自然沒人敢來灌酒,他如今身病雖然好了,心病卻無藥可救。


    相思不用勸酒,一杯一杯倒把自己灌醉了。


    城外碧野,和風煦暖,席間酒香,令人陶醉。唯獨這一醉,雖然隻有一夜,卻好似過了千年。


    混元天地,生靈生生不息。


    嵌刻在石板上的腳印呈現出純粹之紅,紅的令人心生崇拜,崇拜之後則是深深的恐懼。紅光一閃一閃地跳躍,三足黑鴉喃喃地吟唱著冥界至高無上的“聚魂咒”。


    這趟出門,可算是倒了大黴。不僅沒撈到什麽好處,還帶回來一顆懲罰之印。回到息靈殿,不僅女主人沒有現身,小主人也是毫無蹤影。這副狼狽的樣子,無法撒氣,結果把母烏鴉無緣由一頓臭罵。


    母烏鴉委屈地躲在一旁哭泣,三足黑鴉趴在地板上,努力地修補著元神中的破洞,心裏不停地咒罵。


    “唉!真他姥姥的倒黴啊,好不容易出去溜達一次,就被羽霞聖母這個老東西種了個印,害的老神鴉整日頭痛不已,從此睡覺都不得安生了!


    沒辦法啊!這一切都是命定,老神烏的命咋就那麽苦呢!嗚嗚嗚!”


    三足黑鴉越想越委屈,禁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日當正午,陽光燦爛。城中花香彌漫、稻香酒香飄來,羽霞聖母播下的種子,短短一個月就到了收割的季節。


    羽怡塵率領眾人將老少二人一直送到西門口,派去圓月村送信的信使昨晚已出發。


    一番話別後,翼兒背囊中悄悄多了一千張銀票。城中積攢下來的黃金,羽怡塵吩咐給每戶都分了十兩。新城主的這個決定,頓時讓百姓誇讚不已。


    飄葉城如今降落地麵,再也不需要用黃金喂養火龍了。銀票是昨晚乘翼兒酒醉時,特意吩咐侍女偷偷塞進背囊中的。凝沙洲族群混雜,唯利是圖,沒錢可不好辦事。


    凝沙洲地處西域,環境險惡,族群與靈界其他地方頗有不同,自古為妖族和獸族領地。


    千萬年間,族群爭鬥不休,時常禍害其他族類。相傳一萬年前,人族皇帝親率大軍深入凝沙地界平息叛亂,數位宿老聯手施法,擒住妖王呼力哈爾,將他封印在蟾月洞中。


    從此各族簽訂和平盟約,妖族誓言永不再犯,史稱“流沙之盟”。


    後來人族朝廷在凝沙洲中心地界,建起了一座守備城池,起名金流城,取“流沙融金,天下太平”之意。


    林樂遙至交老友,竹林七散中排行第三的焚煙散人翁摘綾就是上任城主。他無故失蹤,鎮城寶印也被人偷去。


    近年來,凝沙洲奇禽異獸違背盟誓,屢屢在靈界各處挑起事端。攜裹酸河水的黑鳥群攻毀懸影城等同於向人族朝廷宣戰。


    正逢隕門開啟之際,三界爭鬥又起。凝沙洲再不能出什麽亂子了,加之流言四起,種種跡象都暗指凝沙洲有一場大陰謀。


    有了這種種考慮,林樂遙自然不急著回圓月村。將一路所見寫就信函,托羽族派人去給首領長老送信。自己則帶著翼兒,一路向西。


    既然踏入了這片煙雲,江湖就不會再給你退隱的機會。


    此去凝沙洲可不比去年從圓月村出發時的情形,在飄葉城休養了大半年,老少二人都獲得了新生,感念聖母垂恩,靈界的紛爭又有何懼?


    修行之法以培元築基為根本,心中的一個善念得到聖母以百年功力回贈,如今的翼兒雖然隻是個十五歲的少年,修為功力等同於百歲老者。


    這段時期,林樂遙每晚帶著他,登上殿頂采擷月華靈氣,循著逍遙真法的進階法門,呼吸吐納,修習化境中的功法,有了百年功力作為基礎,加之羽棲葉派人把壓箱底的火龍甲粉、南海魚膠,以及一大堆靈隱山的花草送了過來,翼兒的修為大大提升了境界。


    紅蓮城相贈的草原良馬再也用不著了,送給了羽怡塵作為種馬。雖說羽族天生長有翅膀,日常趕路無需馬匹,然而身為一城之主,出席慶典儀式還是騎在高頭大馬上威風些。


    懸霞洲地處靈界南域,老少二人要趕往金流城,足有萬裏之遙。好在有禦風術在身,翼兒的禦風術更是已入化境門檻,禦風而行,穿梭如燕,一日行程,走個幾百裏自是輕鬆平常。


    越往西走,山川地貌、地麵植被變化越是明顯。百裏沃野逐漸變成丘陵,空氣也越發幹燥起來。


    老少二人扮作藥商模樣,林樂遙提著一個三尺長的藥鋤,翼兒則是背著竹簍,裏麵裝了些靈隱山的草藥。


    凝沙洲族群混雜,對靈界外族頗有敵意,不可不防。


    一路之上,除過投宿打尖,他二人避開通衢大道,隻管在無人荒野中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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