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部倉庫大火撲滅,西部倉庫完好無損,若沒有役夫拚死灑水,整個西大倉恐怕都要毀於一旦。今晚大火,狼族工人當立首功。縱火的和偷襲沐火村運糧車的是同一夥人,敵人埋伏襲擊糧車,一是想調虎離山,二是想徹底摧毀沐火村百姓的希望!


    阿魯八早早下馬,半跪在阿布薩麵前請罪。聽完稟報,杖責暫記,戴罪立功。沐火村遭遇天災,村長親自押車送糧,阿魯八下令派兵護送,雖然糧車被毀,也算有所考慮。


    糧車在驛道遇襲,阿魯八帶兵去救,雖合乎常理卻有失謹慎,導致倉內留守力量不足。阿布薩念他年紀尚輕,點出對錯,命他駐守西大倉,在事情未理出頭緒前,不得返回鎮水關。


    西大倉地處鎮水關內腹地,搬糧役夫人數多於武士。遭此一難,阿布薩連連自責,隻怪自己大意派駐士兵偏少,加之沿路缺乏防禦據點。驛道沿線應該再設立幾座兵站,若不是受傷軍馬逃回大營報信,損失恐怕更大。


    士兵拖來屍體,阿布薩招呼翼兒同去查看。挑開麵罩,麵部肌肉扭曲遍布疤痕,完全看不出原來相貌。疤痕年代久遠,應是少時所為。再看敵人全是狼族百姓打扮,這些人刻意隱藏身份,毀去容貌,用心叵測。然而有一點卻隱瞞不了,幾具屍體全是人族!


    阿布薩眉頭緊皺,這群人年紀不大,從小被毀容訓練成殺手,豢養他們的主人可不簡單。人族與狼族世代交好,以前從沒發生過類似事情。若非親眼所見,真讓人難以相信。


    “大哥,此事沒查清楚之前,不可擅自猜測,他們雖然是人族沒錯,但從小被抱走搞成這副鬼樣子也說不定。”


    阿布薩聽完點點頭:“兄弟你說的對,我也有這層考慮。人族與狼族親如一家,我不信是他們派人幹的,但不是他們,又會是誰呢?”


    “這群人雖是敵人,然而有膽有識。雖然人數不多,卻敢在片刻之間殺掉整隊騎兵來糧倉縱火。那個使雙槍的蒙麵人,修為深不可測,我實在想不出是哪門的人物?若是林爺爺在就好了,也許他能看出究竟。”


    “是啊!剛才我與他比武,其實輸了半招。”阿布薩回想經過,歎了口氣,心情有些沉重。


    翼兒以為他是說自己兵器占優,阿布薩緊跟著又補了一句。


    “我最後三招是進攻,他則是防守招數。應該是他贏了。”言下之意,顯然對手未盡全力。


    器修一途,翼兒剛剛起步,貫日千秋劍僅學了一招“九烏臨”。阿布薩大哥的九棱虯螭槍與這把劍同屬顓疏五兵,蒙麵人那杆槍普普通通,僅以內力招數就打了個平手,如果互換兵刃就難說了。


    剛才若不是使出貫日千秋劍的大招,蒙麵人閃身躲避,如果全力對招,自己恐怕不是對手。


    後半夜,西大倉人聲嘈雜,所有人都沒閑著。清理廢墟,盤整水帶,清點餘糧。阿布薩回到帳中召集部將議事,派兵在柵欄外設立遊動哨,布下防禦哨點。


    糧倉如今隻剩一半儲糧,再不能出什麽差錯了。阿布薩布置完畢,靜下心來提筆給長老議事會寫信,一給自己請罪,二給役夫請功,三把事情原委詳述一遍。


    寫好信劄走出營帳,吩咐牽來自己那隻金鷹,係好環套。明日一早,圓月村就能收到消息。狼族軍隊統帥、部落村長出行,多愛帶上兩三隻金鷹,比起驛道快馬快了許多。這種傳信方式,也是草原狼族獨有。


    一直忙到黎明,眾人收工修整,崗哨換防。昨晚阿布薩處理公務,翼兒一直在幫役工幹活。許久沒做這些事了,他渾身來勁。四人合力才能抬起的圓木,他一人能扛兩根,若不是無處抓手,隻怕一次還要扛得更多些。


    扛完木頭,他跑到水泵房琢磨了半天,原來這種工巧學自人族“天工開物”。毛竹中空伸進河水直通泵房,以多層麻布編成水帶,裏外浸泡桐油。遇有火情,踩動泵房水車汲水,堪稱滅火神器。幸虧蒙麵人不知道這層底細,否則先毀了泵房,糧倉可就危險了!


    當務之急就是整戈備戰,早間稍作修整,阿布薩和翼兒匆匆道別,留下親兵隊守護糧倉,隻帶兩名隨從返回了鎮水大營。


    糧倉遇襲就是信號,鎮水關啟動一級戰備,同時將消息傳到黑巒山,黑小噠接信後立即派了五千熊族士兵歸大營調遣。


    阿布薩發布軍令,黑巒山工匠往西大倉集合,拆除木柵欄改建糧倉,破軍嶺有的是石頭和樹木,務必要在三日之內按要塞標準將糧倉加固。


    經過這次教訓,阿魯八來找翼兒時,額頭上綁上了一條牛皮繩,這可是刀疤教頭發狠心時的動作。那屆紅纓大會,阿布薩大帥、刀疤老師和翼兒,三人都贏了一枚紅纓血,這就是榜樣的力量。


    兩位好朋友緊緊擁抱,相互勉勵,翼兒把林爺爺留下的“落花丹”和宗師奶給他的“鶴桃散”,分了些給阿魯八,叮囑他日後遇見敵人放毒,就趕緊服下。


    臨別之際,阿魯送給他一個親手雕刻的木人偶。人偶張嘴呐喊發力奔跑,分明是翼兒當年參加紅纓大會時的模樣。


    翼兒感動的熱淚盈眶,阿魯八忙了一夜熬紅了眼,原來是在刻這件禮物,這可比什麽都要珍貴。


    騎上軍馬,阿魯八執意牽著韁繩一直送到東門,遞給他一個調糧軍符,說讓他好去沿途驛站換馬。他本來就打算禦風回程,好友這番心意也不便當麵拒絕。


    阿魯八站在門口一直到他背影消失才離開,一起長大的兄弟,如今翼兒修為遠高自己,那份流淌在血液中的兄弟情,卻從未淡去!


    萬裏晴空,草原遼闊,通往圓月村的路還是老樣子,當年參加紅纓大會的小戰士,已成長為狼族軍隊的中堅力量。


    有綠地聖母的保佑,有草原武士的信仰,有狼族百姓的支持,就算有再大的風雨,又有何懼?


    騎在馬上飛奔,心中豪情萬丈。紅纓之血,永世飄揚!


    一口氣跑了三百餘裏,軍馬累的噗噗喘氣,不待主人勒韁自行放緩步伐。驛道上往來百姓人數變少,一隊隊士兵正在急行軍。


    看號旗分辨,應該是沿途村落得到了聯盟議事會的消息,各村派兵看守麥田。血金河河麵逐漸寬闊起來,再往前走出幾十裏,就是草原中部落雁村。


    落雁村以紅纓大會舉辦地和風箏軍訓練營聞名,也是阿魯八的家鄉。翼兒牽著韁繩來到河岸飲馬。萬裏無雲,日頭高照,河水帶給人一陣涼爽。坐在岸邊,吃了幾片牛肉幹和麥餅,眼望對岸麥田,心兒久久不能平靜。


    首領長老和父親此時尚在凝沙洲,收到消息趕回來隻怕也在半月之後了。西大倉遭襲的事情絕對不簡單,鎮水關軍情傳回圓月村,長老們會做出怎樣的安排?


    經曆了金流戰事,他越來越懂得凡事豫謀的重要性,冥界和靈界不肖之徒勾結在一起,天界也摻合了進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不給大家喘息的時間。


    草原秋麥待收,偏偏在這個關頭,沐火村鬧起蝗災,西大倉糧倉失火。這場蝗災絕不會那麽簡單,或許是敵人有意而為。草原東西兩側同時遭難,就是要致狼族聯盟首尾不顧。他隱隱感到,一場風雨呼之欲來!


    正思襯間,身後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回頭一望,幾百名狼族老少扛著鐮刀木杈正往這邊趕。這些村民一看就是來搶收麥子的,他站起身招呼起來。


    “大叔、大娘們,來收麥子啊?”


    “是啊,鎮水關小哥,你這是要趕去哪裏啊?”


    領頭狼族中年漢子,赤裸上身,肩上扛著一杆大釘耙,看見軍馬後臀上烙著的鎮水關印記,出言回了一句。


    “大叔,你們是哪個村的?”


    “當然是落雁村的!”


    狼族中年漢子停下腳步,說到落雁村這幾個字的時候,刻意提高了嗓門。


    “我看這片麥子要再長半月才適合收吧?”


    少時在圓月村時,翼兒有空就去找守倉大爺阿庫合,聽他講故事,這些農活知識也是他教的。


    “咦,小哥你也懂這些? 你說的沒錯,今個來不是收麥子,是來犁防火渠的。早上村長敲鑼喊大夥開會,說有壞人想破壞今年麥收,村長讓我們在麥田先犁出一道溝槽,蓄上水用來防火。嗬嗬!”


    狼族中年漢子咧嘴一笑,翼兒聽完恍然大悟,血金河兩岸是草原最重要的糧食產地,麥田連片,點一把火可不得了。


    “這樣啊,大叔你們忙吧,我繼續趕路。”


    翼兒抬起胳膊,橫在胸前施了個狼族軍禮,狼族中年漢子點點頭,雙臂在胸前交叉,回了個親友間的問候禮。轉頭又朝大夥喊道。


    “早上雁村長說有人來草原搗亂,路上讓大家都要小心。”


    “好嘞,你們也要小心啊!”


    “哈哈!錯不了。鄉親們,大家開始幹活了!”


    中年狼族漢子扛起釘耙,快跑幾步追上隊伍,男女老少排成兩行向麥田進發。


    看這架勢,聯盟議事會的命令已經傳下去了,草原各村落村民全體出動。阿穆雲母親和芷嫣、阿蘭他們此刻也去收麥了吧。


    雪緣草原麵積遼闊,村落位置分散,然而每遇緊急事情都是團結一心,這和狼族軍民一體化的社會結構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騎馬上路,果然每隔數裏,驛道上就設起一道攔查崗哨,士兵們搬著木材,正在搭建工事。驗過阿魯八給他的軍符,一路放行。看各村已有準備,翼兒稍感寬心,不再催馬奮蹄,一路小跑繼續趕路。


    前方兩河交匯,粼光如練。看著北方流來的支流,他心情激動,順著它走就可以回到圓月村了。河岸邊就是紅纓大會校場,過橋來到圍牆東門,他下馬沿著柵欄來回走了幾圈,牆頭上一百一十九個村落的旗幟被風扯的嘩嘩作響。


    從門縫往裏張望,校場內空空蕩蕩,箭樓上幾名看守士兵探出頭來,守衛頭領阿爾諾大爺在校場守衛隊服役二十多年,一眼就認出了翼兒,快步迎了上來。


    “啊呀,我說是誰來了呢,原來是咱們的紅纓小英雄啊!”


    他這麽一說,倒讓翼兒有些難為情。那屆紅櫻大會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沒想到還有人記得。


    “啊,大爺,我想進去看看!”


    “去吧,去吧,哪敢不讓你進。”阿爾諾大爺笑嘻嘻地朝他招招手,拉動轉盤打開了東門。


    風還是那麽熟悉,看台上除了沒有呼喊加油的狼族百姓,裏麵還是老樣子。落雁村軍士將校場打掃的幹幹淨淨,地麵草皮每隔幾天就修剪一次。拴好軍馬,踱步朝主席台走去,腦中依稀浮現出首領長老頒獎時的場景,刀疤教頭把他扛在肩上,不停地轉啊轉。


    主席台前高聳著一根旗杆,他激動地抬眼一望,頓時愣住了。按慣例紅櫻大會休賽期間,校場作為狼族部隊的演練場,今日裏麵靜悄悄的,可有一樣東西是絕對不會少的,那就是旗杆上掛著的那簇英雄血!


    他扯開嗓子大喊起來:“大爺,大爺,問您個事?”


    阿爾諾聽見喊聲,站在隔欄上應道:“哎呀,小英雄,出什麽事了?”


    “旗杆上的紅纓血怎麽不見了?”翼兒疑惑地問道。


    “啊,不會吧,今早起床我還看見了呢!”


    阿爾諾探頭一望,心裏咯噔一下,校場紅纓血是狼族軍隊信仰。每隔半月就降繩更換一次,早上還好好的,怎麽這會不見了?他三步並作兩步跑下樓梯,撒腿就往旗杆跑去。


    綁繩完好如初,杆頭上什麽也沒有,紅纓血莫名其妙地失蹤了。阿爾諾神色大變,繞著台子前後找了三圈。


    往常紅纓血是串在環套上的,此刻連係繩鐵環都不見了。再看旗杆,上麵也找不到一點痕跡。盜賊看來本事不小,踏空摘走了環套。


    昨夜至今,東西兩座箭樓裏駐守著十幾名軍士,夜間還有崗哨,怎麽會無聲無息就把紅纓血丟了呢?


    翼兒見他呆在那裏,知道問不出啥。駕起禦風術飛上杆頭查看。杆頭並無異樣,解繩之人極有耐心,鬆開繩頭盜走紅纓血後又把繩索係好。


    盜賊潛入校場無人發現,難道會隱身術?回想起最近發生的種種事情,有一件事他十分肯定,那就是草原來了一群高手。這些人身份不明,但看起來不像冥界的人,這些人行事風格可比黑蠶死士謹慎多了。


    “哎呀,小英雄,你怎麽飛上去的?”


    阿爾諾大爺看見翼兒飛身騰空,驚得瞪大了眼睛。


    “昨晚那個賊,也是這麽飛上去的!”翼兒的回話又讓老大爺震動了一下,此事要趕緊回稟雁村長。


    離開校場,翼兒按住心中怒火,盜取紅纓血是對狼族聯盟赤裸裸的羞辱。


    一夜之間,沐火村糧車被毀,西大倉被人縱火,如今校場紅纓血也被盜,敵人躲在暗處分散行動,這幾件事他都親身經曆了,不知道其他村落還有沒有事情發生?


    聯盟議事會得到消息發出號令,各村都在做著防備。先不急著回圓月村了,落雁村就在校場旁邊,先去村裏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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