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轟隆隆...”


    神雷山峪道傳來地動山搖的踏步聲,黑毛蠻牛,呲牙野豬,白皮雙頭馬,冥界三王同時探出頭來。法相膨脹,冥氣外泄。三位冥王並排使出蠻力,瞬間就衝破了狼族刀盾武士的防禦陣。


    戰場局勢瞬息萬變,沒有太古骨龍騷擾,狼族軍陣後備的幾輛投石車重新架設。擊發手壓上雪杉樹脂石彈,車旁法師拎著皮袋,用牛毛撣子沾上火龍鱗粉。


    箭骨大營一萬五千人馬的部隊,隻剩下峪口死守不退的二千刀盾武士了。


    三位冥王真身巨大,饕皈豬嘴裏伸出的獠牙粗如杉木,刀盾根本抵擋不住。雖是如此,狼族武士堅守不退,後隊弓箭手急忙射出一波火箭,打在豬皮上毫無用處。


    飄靈降生冥境,在息靈殿不斷汲取太神遺力,領悟自然之變,淬煉元魂之心。隨著他自身元基的深厚,冥境九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進化,冥王們的修行也踏上了新路。


    領地裏的自然物質最有價值,這正是魔覺大人教他們的道理。燃魂雷電,陰霾之雨,半獸人粗木棒刮起的疾野之風。三位冥王第二輪衝擊,徹底撕破了峪口狼族武士的防禦陣型。冥軍士氣大振,“咿呀呀”鼓號齊動,荊複冥王下令全線出擊。


    狼族軍陣中,阿熬突大祭師領頭,翼兒和阿布薩分別接上了三位冥王。與此同時,狼軍陣前的幾輛投石車開始了轟擊。陣列變換,全軍弓箭手衝到第一排,齊射出一波箭雨。


    經過火龍鱗粉加持的石彈砸出精元之火,山腳半裏範圍內形成了一道火圈。冥族士卒對元火十分忌憚,紛紛向後退縮。


    第一輪衝鋒,冥軍前鋒部隊受到焚火石彈和箭雨的雙重夾擊,傷亡不輕,攻擊勢頭一時遲緩下來。


    戰場進入短暫僵持,兩軍軍士的注意力集中到冥王和狼族將領的對陣上。


    麻蘭綻香,阿熬突身上隱隱透出一層白色氣霧,身形隱乎,蟬馳冥王降下的陰霾之雨,始終攻不進狼族大祭師祭起的法界。


    纏鬥了幾個回合,蟬馳冥王漸感暈眩。雙頭馬原本就是男女同體之相,兩顆腦袋看法總是不一致,爭吵了數千年。


    狼族大祭師的麻蘭之氣驅邪除瘴,刺人心脈。雙方鬥法,阿熬突的法術正好是她的克星。


    阿布薩提槍對陣饕皈冥王,狼族疾行術出神入化,身形槍芒圍著半獸人左右旋轉。饕皈冥王性格狂躁,招數粗糙。粗木狼牙棒雖有開山裂石之力,卻始終挨不上半點分毫。


    九棱虯螭槍幻分雌雄雙體,虯螭雙龍不斷噴出火焰。對陣滅境之士,槍法招數已不重要,一碰麵就是法力深淺的較量。若論元基深淺,饕皈冥王應勝一籌,然而在煉器上,阿布薩九棱虯螭槍則要遠遠高過他。


    顓疏神兵撼天動地,雙槍合璧,幻化的神龍天然克製邪魔。冥界九境原本是太古骨龍族的領地,冥族雖然滅亡了骨龍,但對龍族的仇恨和恐懼,卻是深深刻在骨頭裏的。


    粗木棒在地麵砸出一個個大坑,始終挨不上對手皮毛。饕皈冥王不由更加焦躁,“哇哩哇啦”狂喊不止。


    九烏臨日,大鵬展翅。猭火冥王和翼兒一過招,心裏就露了怯。最讓他感到驚訝的是麵前這人居然和魔覺大人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長得一模一樣。


    若不是他從敵方陣營提劍殺出,差點把他看成了飄靈。猭火冥王一遲疑,“三魂七魄網”就露出了破綻。


    蛇嶺之戰,翼兒見識過冥王的手段。斬殺太古骨龍,雖然消耗了不少真氣,貫日千秋劍在手,他卻是越戰越勇。


    三位冥王率軍衝破峪口防禦圈,箭骨營將士全體陣亡。悲憤之下,怒氣化為劍氣,氣藏翻江倒海。神雷山下,激發出體內的綠地之養。


    老蠻牛著急間變回真身,煉器出手,翼兒反手就是凝劍勢,將貫日千秋的幾種劍象凝聚起來。九隻金翅鳥齊聲尖鳴,翅膀爆射金光。


    猭火冥王灑出的“三魂七魄網”,尚未在空中展開,就被劍氣金光刺穿。器修之途講究煉器與命神融合。雖然隻會一招,凝成劍勢已足夠了。


    老蠻牛眼前一花,日芒金光攪成一團,絲網變成麻團的同時,身心重創。“嗷嗚”一聲慘叫,猭火冥王甲胄脫落,慌亂中變回牛身,撒腿就往回跑。


    貫日千秋劍劍魂自啟,對陣冥軍仿佛又回到“萬古之屠”的慘烈戰場。一招之下就分出了勝負。


    召出燃雷阻擋對手,猭火冥王鬥誌全消。有幾天沒見魔覺大人了,對手怎麽和大人一模一樣?真是遇見鬼了。今日可謂倒了八輩子黴,好不容易訓練的十萬骷髏戰士損失殆盡,自己不光挨了揍,煉器也毀了。


    他扭頭回撤,蟬馳冥王頓時分了神,雙頭馬男首先埋怨起來。


    “牛哥,就屬你出息,這還沒分出勝負,你跑什麽啊?”


    女頭趕緊接話:“閉嘴,咱也不好過哪去,這老兒是不是放毒氣了?”


    “就你話多,打啊!”


    一招擊退對手,狼族軍陣敲響新一輪戰鼓,全體將士紛紛給翼兒呐喊叫好。翼兒降落地麵,短短一個時辰連續鬥了兩陣,需要好好緩緩氣。


    他拄著劍柄掠陣蓄力,貫日千秋劍不停抖動,似乎有一種神秘力量正在被喚醒。


    投石車不停開炮,壓製峪口敵軍。火龍鱗粉不愧是三界第一火引,軍士冒著冥軍箭矢,將車輛又往前推進了五十步,將戰線重新向峪道壓縮。


    “阿嚏...阿嚏...”


    蟬馳冥王男女雙頭同時打了個噴嚏。阿熬突身影恍惚不見,一道草綠色光電在氣旋中上下穿梭。


    麻蘭之氣凝形,阿熬突張口噴氣,無數氣針蓬地向雙頭馬紮去。


    “啊呀,什麽鬼?”


    “壞了,中招了!”


    蟬馳冥王嘴角溢出泡沫,眼前撲朔迷離。狼族大祭師早已看出蹊蹺,所以用的是巧勁。雙頭馬男女共用一個身體,兩顆腦袋經常意見不統一,論精神力的純粹,阿熬突遠在其上。


    狼族大祭師功力僅次於首領長老,與阿鐵火在伯仲之間。司職緣故,經常要在祭祀儀式時焚香禱告。雪緣草原盛產麻蘭草,原本是狼族百姓驅蚊辟邪之物。多年下來,被他煉成一口麻蘭之氣。看出蟬馳冥王的弱點,正好用以克製。


    “大姐,剛才你還笑話老牛,咱撤吧。”


    這一次,蟬馳女頭沒吭聲,她已經暈的沒有力氣了。沒想到,靈界草原最普通的藥草竟如此厲害!


    兩位冥王敗下陣來,饕皈見狀吃了一驚,硬著頭皮繼續揮舞大棒。他看出阿布薩修為不如自己,隻不過仗著神兵與自己相持。隻要砸中一棒,就能替冥軍贏回一局。


    他一發狠,正好給翼兒留出了機會。劍勢已成,劍心乍起!不等翼兒念完劍訣,貫日千秋劍突然脫手,徑直向饕皈冥王飛了過去。


    紅日臨雲,陽光普照。浩煌之氣,萬民生息!


    淩厲日芒濺出無數血花,饕皈冥王一聲慘叫,丟下半截獠牙,扭身逃走。若不是及時變回真身,用獠牙硬扛了一劍,隻怕當下就會命喪於此。


    脫勢一擊,劍魂自驅。貫日千秋劍飛回掌中,翼兒一時回不過神來。暗道:“這把劍果然厲害,自己能通靈!”


    今日大戰較之防守金流城凶險百倍。禦劍七重,心念通靈,不知覺間竟被他悟出了劍心之妙。


    三人得勝退回軍陣,阿熬突查看戰況,我軍損失不輕。火龍鱗粉消耗過半,冥軍主力雖然被火牆阻隔,實力尚存。繼續消耗下去,一旦鱗粉用光,就會陷入全麵被動。


    兵力上看冥軍已經占優,再拖下去絕不是辦法。狼族榮譽,草原安危,隻在今日。


    他正要傳令停止投石,全軍發起最後衝鋒。對麵冥軍隊伍突然安靜下來,前隊士兵紛紛向後退去。


    “啊,啊呀!”


    狼族軍士一陣騷亂,聞聲回望,圓月村方向冒出了一股濃煙,難道圓月村被敵人偷襲了?


    神雷山距圓月村六十餘裏,村中主力此刻都在前線,防備空虛。圓月村是聯盟議事會所在,絕不能有啥閃失。


    阿熬突即刻傳令,命阿布薩帶著兩千騎兵馳援。如此一來,神雷山腳下的防禦力量又削弱了。


    眼見峪口敵軍退後,阿熬突料到冥軍將發起新一輪進攻。火龍鱗粉燃起的大火還能堅持一段時間,不知冥軍又要耍什麽陰謀?派落雁村風箏箭士飛空偵察,不等回報,神雷山山腳下突然落下了一團碩大的黑影。


    黑影麵積小山一般,緩緩向前移動,逐漸逼近了狼族軍隊。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居然有這麽大一隻鳥!


    羽毛冰潔,雙頭齊肩,身影若虛若幻的一隻雪鳥。


    “呼呼”


    凜冽罡風吹出萬古冰寒,神雷山兩側對戰士兵同時感到身上寒冷,仿佛掉進了冰窟窿。冰魂之晶的冰冷超然脫塵,這種寒冷則顯得更為真實。


    雪怨境領主雛諷冥王獨守冰原,千年寂寞,從未踏出過領地半步。這次若不是飄靈下達“聖血令”,恐怕還調不動他。


    萬古冰川凝成的至寒之氣,瞬間撲滅了峪口外的火牆。雙頭雪鳥噴出第二口寒氣,狼軍陣前投石車被吹的東倒西歪,軍士站立不穩,陣型大亂。


    雪鳥桀驁霸氣,昂起雙頭,蓄力結氣,正待吹出第三口寒氣。冰雪之鳥,神氣自光。雛諷冥王現身,僅僅噴出了兩口寒氣,狼族修行高深之人就看出了厲害。


    阿熬突心裏一驚,這隻雪鳥元質純粹,半身血肉半身冰雪,幾乎已煉成不死之軀。即便自己耗盡全部法力,也無法阻止。


    “砰,砰”,弓弦急響,狼族箭士久經沙場,萬點箭芒一齊射向雛諷冥王。


    雪鳥伸翅擊落飛箭,尖鳴聲中噴出第三口寒氣。前鋒營投石車垮塌,峪口火牆熄滅,兩軍士卒屍橫遍野。


    冥軍主力抓住機會發起了最後衝鋒,不等阿熬突下令,剩餘的狼族部隊齊聲呐喊迎向敵人。電光火石,翼兒急火攻心,再無他想,禦風術全力發動,揮劍向雪鳥斬落。


    他此刻隻有一個念頭,就是絕不能讓這隻鳥再騰出吐氣的時間。日芒炸裂,劍光衝入陰影,貫日千秋劍劍身驟然增大,變得比雪鳥翅膀落影還大。


    “嚶嗡”一聲,劍身自鳴,突然傳回的反彈力量將翼兒胳膊震的發疼。貫日千秋劍劍氣消失,光芒驟然暗淡。


    一個似鬼似魅的靈體,從雛諷冥王身後飄了出來,魂絲合掌夾住了劍尖。


    這,怎麽可能?這是什麽怪物,居然以一己之力夾住了神兵?


    神雷戰場炸出一圈紅色,太神遺力蕩出的血紅光圈衝淡了劍身紅芒,一道無形無色的衝擊波將兩軍士卒成片刮倒。


    不等看清對手模樣,“呼呼”風起,元神出竅,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將他拖入了黑暗深淵。


    意域空間,亂流橫飛,四周空無一物。懸石之門和懸塵之門相交重疊,本體靈體第一次交會,三魂七魄冥冥中相逢一處!


    翼兒驚愕地發現,對麵出現了自己的分身。魂絲結形,似幻似真,如虛如實。


    這分明是另外一個自己,分明是夢幻般的感覺。時空碰撞,靜止中蘊含無限躁動。飛沙走石,意識紊流。虛空中浮起兩眼望不到邊的氣旋。


    自己身後的氣旋不斷放射出黃光,如夕陽垂暮,荒涼曠渺。對麵的另一個自己,魂絲飄渺,氣旋慘白精亮。汩汩白霧彌漫而出,無窮無盡。


    飄靈傲慢地抱起雙臂,往前逼近了一段距離。懸塵之門隨著他緩緩向前,渦流旋轉越來越快。懸石之門巍然挺立,旋轉速度也加快了。感應到彼此的存在,流體內不斷噴出飛沙碎石。


    距離越來越近,翼兒渾身冒出了冷汗。這是敵軍中的何等高人,竟能變身和自己一模一樣?


    貫日千秋劍似乎被蒙上一層罩子,劍身紅光消失。翼兒冷靜下來,反手把劍插回劍鞘,抽出了腰間玉簫。


    鏡像折射,意識對撞。懸塵之門內,飄靈與靈界本體的意識鏈接從沒有如此清晰。他慢慢地逼近本體,借著懸塵之門的無形吸力,貪婪地吞噬翼兒的記憶。


    風蘭城焚天之炎的烈火,黑幕中當頭砸下的霹靂,綾羅帳中的玉鐲。智慧之海呈現的第一幕影像,就讓飄靈感到無比震撼。他不禁放慢腳步,仔細品味起來。


    複刻記憶,才能繼承軀殼。有了這副軀殼,就能夠煉成純粹的元魂之心。


    落雁村賽場禦風衝開關竅,神雷主峰藍光衝天,山穀中鏢昏迷。蝠翅粉滯留在經脈中的糾纏、疼痛和絕望...


    “啊呀,原來你混的還不如小爺我呢!”


    複製本體記憶的過程緩慢而痛苦,人形魂魄驕傲的內心大為震動。比起自己的所作所為,靈界本體的人生雖然曲折,卻很充實。


    或者可以這麽說,冥界的一切都是無尚意誌的指引,而靈界本體的意誌則是充滿了自我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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