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欽霜被罵做“淫賊”,不由呆了一下,但聽到“無嗅粉”三字,脫口道:“是你!”


    魔姑道:“那又怎地?倒算你這廝命大!這等雕蟲小技,又算什麽?眼下老娘小指一動,立時讓你七竅流血,死得慘不堪言!”


    客棧之中,她早猜到了淩欽霜藏身之地,卻故作不知,直待眾皆去後,才孤身而返,隻想擒住此人,奪得頭功。她激得淩欽霜與之纏鬥,暗施“無嗅粉”之毒。此毒無色無嗅,中者立倒,本擬勝定,可淩欽霜內功深厚,竟撐得許久毒方發作。她躲在暗處,又以“穿心刺”射那鋪蓋女子,不料卻被淩欽霜擋了下來。說來也巧,那“穿心刺”之毒恰好可解“無嗅粉”之毒,淩欽霜得以再撐下去,實是全仗於此。


    淩欽霜一個激靈,料想她既擅用毒,又號“聖手魔姑”,行事自然陰狠毒辣,脫口便道:“你要對那位姑娘做什麽?”


    魔姑冷笑道:“要你多管什麽?”


    淩欽霜聽她口氣不善,隻怕她暗下毒手,當即循聲搶去。


    魔姑喝道:“淫賊,尋死麽?”話音未絕,黑暗中揚起一片煙霧。淩欽霜忙疾閉氣,雖然隻不過是些沙土,卻也令他雙眼一陣迷糊。


    便聽嚓的一聲,淩欽霜眼前忽然亮起火光。四下環顧,此處洞穴還算寬敞,約莫十尺方圓,並無獸糞穢跡。見那魔姑手持火折,正自翻弄著鋪蓋,不由大喝道:“住手!”


    魔姑卻已將那鋪蓋打了開來。被中那女子兀自未醒,一頭長發披散,遮住了麵容,身未著衣,隱約可見赤裸的胴體。


    淩欽霜“呃”了一聲,急轉過身去。


    卻聽那魔姑斥罵道:“禽獸不如的淫賊,你若再看一眼,老娘便挖了你的招子!”


    淩欽霜微微羞愧,想這魔姑既出此言,想來該不會對那女子下毒手,便出了洞去。


    剛出得洞口,忽聽一陣簌簌之聲,卻見一隻野兔從暗中竄將出來。淩欽霜當下如箭追去,將那野兔捉了,然後找了些枯枝,在洞口生起了火,烤起兔肉來。卻聽洞內輕響不斷,忍不住叫道:“你在做什麽?”


    那魔姑怒道:“你又在做什麽?怕蹤跡露得還不快麽?你若想吃肉,趁早把自己宰了吃吧!”


    淩欽霜苦笑一聲,道:“泄露蹤跡,豈非正合你意?”


    洞中一時無語,過了半晌,才聽魔姑冷冷地道:“淫賊,滾進來。”


    淩欽霜入內看時,那被中女子已然著衣,不由鬆了口氣。見她躺在地上,動也不動,又頗感憂心,問道:“她怎麽了?”


    魔姑沉著臉道:“死不了。”忽瞪他一眼,喝道,“淫賊,快說!”


    淩欽霜愕然道:“說什麽?”


    魔姑怒道:“廢話!你當老娘救你,是大發慈悲麽?”


    淩欽霜默然不語。


    魔姑見狀大怒,冷笑道:“淫賊,老娘有毒藥九九八十一種,今番小試牛刀,隻用得兩種,便已讓你生不如死。我還有七十九種,你可要一種一種試試?”說罷輕飄飄一掌,便向他胸口掃來。她五指之間,藏有數種劇毒,兼夾內力,一掌擊出,或令負傷,或令中毒,實是狠辣至極。掌風及胸,淩欽霜卻毫不躲閃,啪的一響,這一掌已擊中了他心口。


    魔姑先前見他雖身中劇毒,卻連殺“天府七傑”,又與霍錦宵鬥得難分難解,自知他武功極高,故而這一掌之中,七分為虛,三分為實。本擬一招落空,突施劇毒,卻不料他竟不閃不躲,一擊而中,更無內力反震之象,一時錯愕不已,收手喝道:“你為什麽不躲?”


    淩欽霜道:“你救了我一命,我受你一掌,原屬應當。”


    魔姑秀眉微蹙,定定望著他,忽然咯咯笑了起來:“天下間竟有你這等呆子!”


    她笑得花枝亂顫,淩欽霜卻隻淡淡地說道:“你若是要走,悉聽尊便。可你若要對這位姑娘不利,我決不答應。”


    魔姑橫了他一眼,道:“走?走去哪兒?”


    淩欽霜道:“回去找那姓霍的……”


    魔姑“呸”了一聲,罵道:“回去找個鳥?與姓霍的那廝走在一處,忒也倒黴。老娘待字閨中,豈受人辱?若不是為了太師,鬼才肯來。”


    淩欽霜聞言一驚,問道:“蔡京派你來的,做什麽?”


    魔姑歎了口氣,道:“太師與子傾軋,大權旁落,已是危如累卵。老娘替他出些力,不過是為了報他昔日舊恩,至於能否事成,卻也……”說到這裏,她驀地住口,橫他一眼,罵道:“老娘與你這淫賊聒噪什麽?快快滾出去了!”


    淩欽霜心下暗歎,短短半年之間,江湖之上天翻地覆,朝臣內鬥也幾至不死不休之境。就算以蔡京之尊,怕也難以明哲保身。但他無心蔡京父子的狼狽之爭,料想這魔姑必然知道江湖之事,便問道:“敢問仙姑一句,碧血山莊的情勢如何了?”


    聖手魔姑麵色一沉,冷冷地道:“明知故問,你既然是江自流的手下,又豈有不知?”說著跌足喝道,“老娘無暇與你這廝風花雪月!快快說出江自流的藏身之地,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淩欽霜搖頭道:“我不知道。”說著歎了口氣,轉身出洞。


    魔姑見他裝瘋賣傻,自去洞外翻烤兔肉,忍不住尖叫一聲,搶將出來,伸足便朝火堆踢去。


    淩欽霜也不起身,右手一揚,便已扣住了她的腳踝。魔姑驚叫收足,淩欽霜也不發力,任她收回,兀自翻烤著兔肉。


    魔姑連踢了三腳,卻都踢他不著,不由得勃然大怒,心道:“是你自己找死,須怪不得老娘!”心念動處,右手中指一彈,一道淡煙無聲無息地便向火堆射去。


    “砰”的一聲,火焰衝天而起,由赤而青,由青變白,霎時間黑煙騰滾。淩欽霜後掠丈外,掌勁吐處,火焰倏滅,低頭看時,衣衫已被灼燒了大半,兔肉也早成了黑炭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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