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秋瀾此刻靜坐於桌旁,卻渾身的鋒芒,終於展露出何為青州最利的劍。


    沈儀不置可否的收回視線,伸手取過小酒壇,拍開泥封。


    他淡淡抿了一口藥酒。


    騙騙哥們沒問題,反正也不會少塊肉……


    要真是有這般睥睨一切的底氣,又怎麽可能換上這襲長裙。


    這就是被寄予太多期待的代價,當青州所有人都將其視為希望,她就相當於被架在了高高的火架上,每一道敬仰的目光,都是往火堆裏添一把幹柴。


    沈儀並沒有出言勸慰什麽,兩人隻是同僚間的關係,對方幫助了自己很多,若是別的事情需要幫忙,他自然是不會拒絕,但還沒有熟悉到交心那個份上。


    況且,相較於青州的其他人,他隻相信自己手裏的刀。


    屋內陷入寂靜。


    “……”


    薑秋瀾盯著青年的麵龐,漂亮的眼眸閃爍不定。


    片刻後,她身上濃鬱的鋒芒感緩緩褪去。


    好似畫中的仙子忽然步入了凡塵,少幾分清冷,多出些許真實感。


    她需要在其他人麵前永遠保持一副事情盡在掌控的姿態,但在沈儀麵前,對方總是一眼能看穿自己的真實情緒。


    薑秋瀾舉起酒壇,然後一飲而盡,琥珀色的酒漿順著唇角一直滑落至白皙的脖頸,染濕了衣襟。。


    她閉上眼,濃密睫毛輕顫:“它快突破了,我有些著急。”


    姑娘並不需要別人的回應,隻是想有一個傾訴的對象,而和她同樣習慣了安靜的青年,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


    “但當我換上這身衣服的時候,這些年的修行好似變成了一個笑話。”


    “我會殺了它。”


    薑秋瀾再次睜開眼,漆黑雙眸中沒有了略顯刻意的鋒芒,無比平靜,卻又泛著森冷的殺意。


    不知是不是錯覺,寂靜的屋內忽然響起一道微不可查的碎裂聲,仔細分辨,卻又不是聲音,而是氣息的波動。


    沈儀放下酒壇,頗有些無語的看過去:“……”


    修行明明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需要大量的壽元去堆砌境界,能不能別這樣搞,隨隨便便說兩句話就能整出點動靜。


    “謝謝你。”


    薑秋瀾平複心緒,收斂了殺意,眸光溫和投向青年。


    她離混元宗師又近了一步。


    “客氣了,你放截木頭樁子在這兒也是一樣的效果。”沈儀隨意道。


    沒想到薑秋瀾卻是認真的搖搖頭:“不一樣。”


    向來引以為傲的天賦,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碾壓的滋味,她是真的受了些許刺激。


    而且對方這淡然處世,像是對什麽都不在乎的姿態,也同樣讓薑秋瀾感到羨慕。


    正因如此,今夜她才會走回這處院落。


    “你現在應該已經是凝丹圓滿境界,以伱的聰慧,跨過三道關卡或許要比我快無數倍。”薑秋瀾略有些感慨。


    埋下道種,孕育道胎,凝結道嬰,待到道嬰積攢了足夠了底蘊,徹底碎掉內丹,便是混元無極宗師。


    “那不聰慧的人需要多久?”沈儀忽然感覺到一絲不妙。


    “你不用擔心這個。”薑秋瀾輕聲勸道,每個武夫在初次跨入抱丹期時,或多或少都有些緊張,對方恐怕還不知道他的天賦悟性到底有多驚人。


    “我替別人問問。”沈儀收回視線。


    “不聰慧……”薑秋瀾猶豫了一下,像是覺得有些失禮,略帶歉意道:“比如像陳將軍那樣的,大約兩百歲時就已經埋下神種,進入抱丹期,直到上次去青峰山才突破第二道關卡……而且他是走武仙之道,坐擁一郡香火,是完全不缺資源的。”


    看得出來,陳乾坤已經是她能舉出來的極限。


    對方走的是陰神捷徑,比混元之道簡單的多。


    但六百多年時間下來,陰神還卻未能醒過來,隻能勉強借用一些它的能力。


    “……”


    沈儀看了眼身上的玄甲,還真是夠巧的。


    小小的臨江郡,居然能擁有兩個資質一般的鎮魔大將,也真是不容易。


    不過還好,在浩瀚的妖魔壽元麵前,數百年其實並不算太多。


    在學會了吞天丹噬後,沈儀對抱丹期還算了解,其中難點無非就隻有三個。


    首先是充足的資源,譬如想以氣血喂養,就得尋找各種寶藥服下,再將其淬煉為氣血之力,最後灌入內丹之中,這個過程無比緩慢,需要的寶藥也是個天文數字。


    但這個問題沈儀其實已經有了思路。


    他打算用最容易獲得的妖力來喂養,借助天妖外丹霸道的吞噬手段,可以在瞬間將妖力儲進體內,無需自己再淬煉一遍,直接喂給內丹,相當於節省了一道工序。


    第二個難點就是有了足夠的積攢後,如何將這些東西凝聚成道種,第三個則是凝聚出來以後,還要將神念融入進去。


    後兩者大概率才是陳將軍進展緩慢的原因。


    但對於沈儀而言,這些都可以用妖魔壽元來解決,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手上沒有足夠的妖丹。


    等拿了寶具以後,也是時候該回青州了。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有些倉促的從院外跑了進來。


    蔣承運衝進院裏,看向屋內對坐的兩道身影。


    他的臉色逐漸古怪起來:“你們……”


    怪不得半天找不到人,敢情最後前去赴宴的就隻有自己?


    蔣承運並非是埋怨兩人,他隻是覺得……這次的事情好像有點鬧大了。


    他稍稍側身,顯出了後麵那個身著墨綠青衫的陰柔青年。


    瑾江世子走到屋前,視線在兩人身上掃過,又看了看桌上的空酒壇。


    身披玄甲的沈儀,一襲黑裙的薑秋瀾,兩人分明沒有說話,光是安靜坐在那裏,便給人一種無比融洽的感覺。


    “薑姑娘。”瑾江世子出聲打破了這抹平靜。


    薑秋瀾回眸看去。


    她並不打算再和濟王府有什麽牽連,但畢竟是失約在前,隨即平靜起身,輕點下頜:“我已經請人與王妃說過了,青州還有要務等著我處理,實在無心別的事情,勞煩瑾江世子再替我向王妃道歉,恕秋瀾失禮。”


    她本就隻是答應了過來幫世子指點武學,其中並不包括喝酒吃飯。


    然而經過昨日的會麵,很顯然世子的心思根本不在武道之上,她自然也沒有多留的理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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