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沈儀輕點下頜。


    見狀,唐元頓時底氣大漲,全力抵抗起身上的鎖鏈。


    金睛獅皇麵露殘忍,強悍妖軀之上肌肉緩緩繃緊,一尊妖皇的肉身力量,可以與化神修士調動的天地氣息爭鋒,足以見得有多恐怖。


    它蓄勢待發,就在即將出手的瞬間。


    卻是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沙啞的提醒。


    “別被他騙了,破陣之人跟他沒關係。”


    聞言,金睛獅皇這才注意到了下方那道鬼鬼祟祟的嬌小身影。


    “她在與我爭奪陣法的掌控權。”


    衣衫襤褸的老人十指飛速躍動,眼眸中死氣沉沉,但從其語氣聽來,顯然是感受到了壓力。


    “你不是玄光洞最強的陣法師嗎,比不過一個青瓜蛋子?”


    金睛獅皇鄙夷的收回目光。


    數丈高的健碩身形於刹那間消失在原地。


    滔天妖氣瞬間將整座高山籠罩!


    阿清奔走的身形凝滯原地,並非是因為惶恐或者別的心理因素,單純就是在雲泥之別的境界碾壓下,她根本不可能再動彈分毫。


    “喂!”


    許婉韻沒有任何猶豫的衝了過去,身上的回靈陣急速運轉。


    劍光如大河奔騰,直直的朝著阿清上方虛無處刺了過去。


    她竟是預判到了獅皇的動作,在劍光奔湧而至的瞬間,金睛獅皇也是恰好出現在了那個位置。


    身為一尊極境混元宗師,又有陣法的加持。


    此刻全力一劍,甚至有傷到尋常化神境修士的一絲可能。


    可惜獅皇不是普通化神。


    它僅是斜睨了過去,隨意揮爪拍碎了劍光,洶湧大河倒流,盡數轟在了許婉韻的身上。


    “姑姑……”


    阿清哪怕再聰慧,但並未經曆過這般場麵,一時間怔在原地。


    緊跟著視線便是被一襲黑袍占據。


    “專心點,有勞了。”


    青年的嗓音中似乎帶著某種感染力,讓阿清驚懼的心稍稍緩和,呼吸急促的撿起破陣石,繼續與那老人比拚起對陣法的掌控。


    沈大哥說了……那就一定是沒問題的!


    下一刻,滾燙的血漿撒在了她身上。


    阿清頓感窒息,瞪大了眼眸,卻絲毫不敢回頭去看,隻能強迫自己把心思放在手中的破陣石上。


    而在另一側,許婉韻被劍光反噬,卻一時間無視了身上的傷痛,連手掌都在發顫。


    她驚懼的看向前方。


    隻見金睛獅皇再次揮掌,粗暴的朝下方拍去。


    那黑袍被狂風席卷,好似狂風驟雨中的一葉扁舟。


    青年抬起手掌,緊緊抵在了獅皇的手腕上。


    在妖皇之軀的浩瀚力道轟砸下。


    沈儀半邊身軀碎裂而去顯露出猩紅道嬰,細細裂紋從右臉延展。


    “你是……混元啊?”


    金睛獅皇神情間掠過幾分荒唐之色,自它手腕處,森寒氣息攀附而上,將它整條右臂都覆上了一層寒霜。


    區區一個混元宗師,竟然擋下了自己的一掌?


    “可是本皇還有一隻手。”


    它眸光泛起殺意,似乎是對自己剛才被一個低境修士震懾住而感到不滿。


    就在金睛獅皇再次抬掌之時,它卻在青年臉上捕捉到了一絲笑容。


    白淨肌膚與猩紅道嬰交相輝映,便讓對方唇角淡淡的弧度多出些許妖異。


    青年沒有像唐元那般表情猙獰,更沒有咆哮出聲。


    卻莫名讓金睛獅皇從他的笑容中感受到濃鬱的癲狂。


    “給我死!”


    金睛獅皇驟然抬臂砸去,就在這時,兩條璀璨的金色胳膊從它腋下探出,扣住了它的肩膀。


    磅礴巨力帶著它倒翻回去。


    獅皇懵了瞬間,完全不知道這樣一尊化神金身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為什麽會悄無聲息的貼近了自己身後。


    於此同時,沈儀終於抬起眼眸,濃稠的血漿被灼熱蒸發,在歲木的加持下,雄渾妖氣迅速轉化為紫金色火焰。


    暢快!


    九輪大日迅速浮現,映照天幕!


    他驟然掠起,早已準備好的離火焚心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的拍在了獅妖眉心。


    轟——


    離火大日猶如流星般接連轟砸了上去。


    每一枚都落在了同一個位置。


    “吼!”


    金睛獅皇踉蹌倒退,破開冰霜,雙掌朝著眉心捂去。


    幾乎同一時間耀眼金身從它身後竄起,手掌惡狠狠的拍在了它的耳朵上!


    咚!!


    金睛獅皇半個頭顱都是被金身拍碎。


    洶湧的離火將它盡數吞沒,獅吼聲震耳欲聾,慘絕人寰:“吼!”


    沈儀手中出現了一把妖丹,徑直按入道嬰之中。


    如此粗暴的動作讓那磅礴妖力在道嬰橫衝亂撞,他神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終於又找回了當初搏命的感覺。


    他突然發現,其實自己還挺喜歡的。


    雙掌驟然探出,又是九輪離火大日出現在身後。


    與此同時,金身再次躍起,雙掌猛地將獅皇本就破碎的頭骨再次掰開。


    沈儀攜著離火徑直撞了過去。


    手掌悍然拍出。


    將無色大日盡數砸入了獅皇的顱內。


    “吼!”


    它這次的嚎叫略顯嘶啞,同時雙眸內金光胡亂的朝周圍掃去。


    那金光所過之處,無論山脈還是峭壁,皆是被猛地炸碎開來。


    金身法相漠然攔在了沈儀身前。


    以身軀擋住金光。


    清脆的哢嚓聲中,金身右臂粉碎,渾身再次被裂紋布滿。


    它卻是沒有絲毫猶豫,瞬間又朝著獅皇撲殺而去!


    兩手攥住對方的一條後腿,隻聽嗤拉一聲,便是凶猛的將其撕扯下來!


    金睛獅皇狼狽的朝著衣衫襤褸的老人逃去。


    然後被一條漆黑鎖鏈徑直纏住了腰部,重重的砸在山峰之上,隻能狂嚎著翻滾殘軀,想要甩出顱內的離火。


    金身緊隨其後,卻同樣有鎖鏈朝著它探去!


    它順勢止住步伐,漠然立於空中。


    “再給我一點時間……”


    阿清抹了把眼淚,嗓音裏已經帶了些哭腔。


    很顯然,那陣法現在已經不再單獨屬於某一邊。


    “不用急,慢慢來。”


    沈儀的聲音亦如先前那般平靜。


    但在阿清看不見的地方,無論是許婉韻還是唐元,甚至於那正在專心爭奪陣法控製權的老人,此刻都是神情呆滯。


    兩丈三的金身其實不算特別駭人。


    混元境的宗師在千妖窟內更是算不得什麽。


    但現在,兩者皆是身負重傷的模樣,卻同樣噙著令人膽寒的冷酷與殘忍。


    他們淩空而立,居高臨下俯瞰著在地上翻滾的金睛獅皇,宛如看著一頭待宰羔羊。


    這是何等的氣魄。


    沈儀身上被孔雀紅光覆滿,肉身迅速恢複。


    他再次取出妖丹按入體內,補充著幾乎被抽幹的道嬰。


    這輕描淡寫的動作,仿佛身上恐怖的傷勢隻是幻覺一般。


    “這到底是哪裏來的……”


    唐元抵抗著黑霧侵蝕,下意識咽了口唾沫,把最後兩個字咽了回去。


    師尊曾說自己看著穩重,實際上就是個衝動的狂徒。


    但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何為真正的狂。


    唐元佩服的搖搖頭,隨即看向那枯瘦老人,怒斥道:“你乃是人族修士,到底是哪個勢力的,竟敢為虎作倀,莫非現在還看不清形勢麽,還不快快住手!”


    如今勝負已分,但若是繼續拖下去,免不得再生事端。


    畢竟這裏可是千妖窟。


    “我不是什麽人族修士,也沒有什麽勢力。”


    衣衫襤褸的老人繼續操控著陣法,說罷,他看向下方的許清兒,駭人的麵孔間多出幾分譏諷:“我隻不過是被拋棄的死人罷了,尚且還願意擺弄兩下陣法,至於替誰布陣,我不在乎。”


    聞言,許婉韻拎著長劍,愕然道:“你是許家人?”


    老人嘲弄更甚:“高攀不起。”


    若是提前千年,他還願意認下這個姓氏,但在玄光洞受盡折磨,卻從來沒有收到過許家的消息。


    他早已看開了一切。


    跟著玄光洞也行,玄光洞的人被妖魔殺了,妖魔要用他,也沒什麽不可。


    “……”


    枯瘦老人收回目光專心手中之事。


    這是他今年來所遭遇過的最強對手……對方看上去是那麽的年輕,讓他心裏略感酸楚。


    時間緩緩流逝。


    阿清似乎感受到了局麵已經穩住,原本顫抖的雙掌也逐漸穩定下來。


    在旁人看來平平無奇的場麵。


    但在兩人的眼中,卻布滿了陣法的脈絡,宛如一場對弈。


    而此刻,勝負已分!


    阿清掌中的破陣石驟然碎裂,化作齏粉從指間灑落。


    衣衫襤褸的老人眼中湧現絕望。


    他沉默朝下方看去,隨即手掌顫抖著從懷裏抽出一本殘卷,指尖動了又動,像是在猶豫是否要將其毀去。


    最後卻是恨恨的將其甩向了下方。


    緊跟著整個人都是被黑霧吞沒進去。


    陣法對弈之間,同樣有反噬的存在。


    刹那間,金身猛地掠出去。


    以驚天動地之勢,猛然砸碎了那頭金睛獅皇的頭顱!


    【斬殺化神初期金睛獅子妖,總壽七萬年,剩餘壽元兩萬三千年,吸收完畢】


    沈儀隨手將其屍體收入儲物寶具。


    他的傷勢已經盡數複原。


    整個人看上去和動手之前沒有任何區別。


    緩步走至那坐在地上喘氣的丫頭麵前,將剛才順便接過的殘卷遞了過去:“多謝。”


    阿清呆呆的接過那東西。


    沒有立刻翻看,而是將其放進了懷裏。


    看得出來,剛才的一幕對她震撼極大,身為一個隱世家族中的年輕晚輩,這樣的體驗是她從未經曆過的。


    阿清摸了摸脖頸上的血漿,看向仍舊是黑袍輕拂的青年,不太確定這是不是對方的血。


    “我有點害怕……”她老實道。


    “那還繼續跟著我嗎?”沈儀瞥了她一眼,能理解對方的心情,畢竟就連自己都沒有在抱丹境時麵對過一尊妖皇。


    “呃,要跟著。”


    許清兒懵懵懂懂的還沒回過神來,下意識的點點頭。


    “那就先把他們放了吧。”


    沈儀看著仍舊被黑霧蠶食的幾人,淡淡提醒了一句。


    “哦!”


    阿清趕忙從地上站起來,快速掐動法訣。


    完全沒注意到,此刻她一個抱丹境,正掌握著某位化神修士的性命。


    “咳咳咳!”


    幾個混元宗師終於掙脫了束縛。


    唐元也是狼狽的跪倒在地,用力掐住喉嚨,好半天才噴出一團黑灰。


    看上去像是一個被水澆滅的火堆。


    “多謝道友相助。”


    唐元喘了兩口氣,這才朝著下方拱手。


    卻見那金身法相根本懶得理他,徑直消失在天際。


    唯有沈儀還算客氣的點了下頭。


    當然,這隻是他自認為的客氣。


    按理來說,混元宗師對化神境表現出這般態度,已經算是大不敬的行為。


    但念及先前沈儀的狠人模樣。


    唐元倒是莫名其妙想起了師尊的師兄,像這樣性格的修士,應該就這樣做事的。


    “還未問過道友尊諱?”


    他先是幫助幾個大乾宗師驅除了黑霧,這才朝山下掠來。


    “沈。”


    沈儀並沒有和梧桐山深交的意思,那是一個自己暫時完全無力反抗的龐然大物。


    對方雖然不是梧桐山弟子,但也算有些關係。


    “唐元,師承清風真人。”


    唐元此刻才心有餘悸的搖搖頭:“我服下了三枚師尊賜下的寶藥,現在有些力竭,幸虧有沈道友相助,不然還未必能拿下這妖魔,救命之恩,日後一定償還。”


    “對了,這幾位乃是大乾的宗師。”


    他伸手介紹道:“還不謝過沈道友,否則你們大乾的混元可就一次性全栽在千妖窟了。”


    “沈前輩大恩大德,我等永不敢忘。”


    侯萬海帶頭走下山來:“如果有機會,一定要來我大乾做客,我等定然稟告武廟,以最高禮節相待。”


    “再說吧。”


    沈儀點點頭,朝著山峰看去。


    就在阿清掌控了陣法之後,那原本的缺口也消失不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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