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旌德還未踏入會客廳,就聽到裏麵傳來“轟隆”作響,他心中一凜,慌忙走了進去,隻見地上一片狼藉,原本巨大的會客桌已是四分五裂,另外有二十多名的護衛皆是橫躺在地上,滿臉鮮血,雖不至死,但也是身負重傷,一時半會兒清醒不了。


    此時,一名身形高瘦且一襲白發的老者正單手提著慕容宇,沉聲說道:“小子,你敢不敢再說一遍?”他的神情冷漠之際,那對雙目深邃莫測,給人一種陰狠無匹的印象,再加上凜冽的手段,教人不由地生出愜意。


    慕容宇被架著懸在半空,在老者的威逼下,依舊保持著無畏的神色,沉吟說道:“再說一遍又何妨?這是我們慕容府,還輪不到你在這裏耀武揚威!”


    老者正要發難,慕容旌德阻止說道:“前輩,有話好好說,何必要動怒呢?”


    老者隨手將慕容宇丟到一旁,冷哼一聲,說道:“這還差不多。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憑你這弱不禁風的身軀,有什麽資格頂撞老夫?”


    慕容旌德走過去扶起慕容宇,湊到他耳畔說了幾句,隨即對著老者說道:“前輩,我們之間又沒有什麽深仇大恨,您何必要咄咄逼人呢?”


    老者拉了一張木凳坐了下來,冷冷說道:“老夫與你們初次見麵,談不上什麽深仇大恨。怪隻能怪你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老夫也不過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罷了。”


    麵對久經殺戮而渾身散發著煞氣的老者,慕容旌德勉強控製心中的恐懼,強顏歡笑地說道:“敢問是什麽人請前輩出手的呢?”


    老者眼裏精光一閃,淡淡說道:“你無權知道。”


    慕容旌德在心裏早就把老者咒罵了七八回,麵上卻微笑地說道:“既然前輩沒有惡意,不如開個價,化解眼下的幹戈,順便表達我們對您的感激之情。”


    慕容旌德的這種冷靜功夫,已然教老者刮目相看。


    老者眼中精光大盛,冷笑一聲說道:“早這樣不就行了,非要老夫動手。小子,你這裏挺不錯的。”


    慕容旌德一怔,輕聲說道:“小子愚鈍,還望前輩見諒。”


    老者沒有動怒,淡淡說道:“老夫不喜歡拐彎抹角,現在去收拾東西,這裏的一切都歸老夫所有了。”


    慕容旌德心中一凜,皺眉說道:“前輩的要求,我還得先跟家父商量下。”


    老者發出淩厲的神光,沉聲說道:“老夫可沒有那麽大的耐心,趕緊讓能做主的人過來跟老夫談。”


    “多謝前輩的讚賞。能夠看得上這裏,是我的榮幸。旌德,宇,你跟小菲說下,帶人把東西收拾下。”小菲便是菲姐。


    人未至,聲已到。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慕容信。


    從外人眼裏看來,慕容信的年齡顯得更大一些,但在絕對實力麵前,也隻能屈恭卑膝於老者。


    慕容宇嘴角動了動,看著老者嚴如刀鋒的臉龐,再聽著他那冰冷如霜的聲音,終究沒敢吐出一句話來。


    老者輕笑道:“這還差不多。你是這裏的家主吧?識時務者為俊傑,果然會做事。額。。。你另外去準備好一百億。老夫下午就要看到錢。”


    慕容家的財富實力不如李家,這一百億可是慕容家的底線,如果拿出來,慕容家的產業隻能變賣出手,就很難在短期內東山再起了。慕容信豈會不知?隻見他打了個寒顫,竭力保持冷靜地說道:“前輩,一百億是不是太多了?我們慕容家能力有限,怎麽可能拿出那麽多錢來?”


    老者搖頭說道:“這可是一點都不過分,老夫可聽說你們此前用卑劣的手段向別人討要過十億美金,怎麽?這錢都被你們花光了?”


    老者的一席話,慕容信總算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了。他低聲說道:“前輩,你可不能聽信別人的一麵之詞。”


    老者說道:“不管是真是假,結果都是一樣,你務須多言。現在唯一給你的生路,就是乖乖聽老夫的,照做就是,保證不傷你們一根毫毛。”


    慕容信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說道:“前輩,即便我們能湊到錢,可是,時間也太匆忙了,您能不能給我們寬容幾日?”


    這時屋外一道晴天霹靂劃過蒼穹,瞬間降落傾盆大雨。


    老者抬眼看去,遠處的天際黑雲翻滾,心底油然生出一股肅殺之意,輕描淡寫地說道:“你的兩個兒子就在這裏,你愛怎麽做就怎麽做咯。老夫方才還未舒展完筋骨,正好借這個機會,活動活動筋骨。”


    慕容信心中一怔,哀求地說道:“前輩,有話好說。。。”


    老者雙目殺機一閃,鐵青著臉說道:“那還不快去辦!”


    慕容信一陣心寒,這個情況下,無論自己怎麽苦苦哀求,對方都是無動於衷,看來事已定局,自己也是無可奈何了。


    慕容宇負責籌錢的事,慕容旌德安排搬家的事,慕容信則是留在老者身旁,靜靜地候著。


    此時雨越下越大,慕容信的心情隨著雨聲越來越煩躁,不經意地來回踱步。


    “轟隆。。。”


    這時,又是一道閃電裂空而過。


    老者看著慕容信的身影在自己的麵前晃來晃去,皺了皺眉頭說道:“你歇停一下,老夫眼都花了。”


    慕容信硬著頭皮坐到他身旁,喚了一名手下端來了一壺茶水,先給老者倒了一杯,低聲說道:“前輩,稍安勿躁,請先喝茶。”事實上他比誰都要急躁。


    老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道:“這茶還欠缺火候。”


    慕容信幹咳一聲,說道:“前輩,這可是正宗的雨前龍井,怎麽會差火候呢?”


    雨前龍井便是穀雨前采摘的茶葉製成的龍井茶,此茶最為醇厚,正所謂玉髓晨烹穀雨前,春茶此品最新鮮。


    老者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采摘茶葉的人並非是童女,製作茶葉的人又並非清純的姑娘,這茶葉少了一味體香。”


    慕容信心想:我怎麽從來沒聽過有這麽一個說法?這家夥雖然年邁,但是內心卻是肮髒得很!他全不在意,報以微笑誠懇地說道:“我受教了。”


    老者一飲而盡,漫不經心地說道:“你知道就好。當然,老夫知道你沒有那麽大的膽量和本事。這活,也就隻有李天騏那個老小子敢去做。”他的話裏有話,好似他此前品的不是茶,而是美色。


    慕容信心中苦笑,果然這老者是李天騏招惹來的。其實他殊不知,李天騏亦是萬般無奈,當然,這是後話。


    說話間,慕容宇風風火火地回到會客室,喘氣地說道:“爸,錢我已經安排好了,這是支票。”


    慕容信看著慕容宇手裏寫著一連串數字零的支票,惆悵得快要瘋掉了,他緊張地將支票遞給老者,說道:“前輩,這是您要的。”


    老者一把奪了過來,看都不看一眼就塞進了口袋,冷聲說道:“諒你們也不敢放肆,走吧,茶也喝夠了,老夫送你們到門口,省的你們在背後詆毀老夫不講禮數。”


    慕容信無奈地搖了搖頭,長身而起,做了個“請”的手勢,苦笑地說道:“前輩,這邊請。”


    三人緩緩地朝著大門走去,老者一路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說道:“你這裏人還挺多。”


    這些人哪個不是從小培養出來的,即便是女傭,都是從孤兒院接過來從小培養到大的,眼下慕容家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機,很有可能會一蹶不振,這群人之中卻是沒有一個肯離開慕容家,反而勢要和慕容家共存亡,這份執著的信念,不得不讓人感歎。不過,他們的生計和落腳之處,已經是個大難題了。慕容信搖了搖頭,感慨萬分地說道:“都是自家的家人。”


    老者像是沒有聽到他說話般,直勾勾地瞧著路上遇到的長得年輕貌美的姑娘,不知不覺就走到大門口,他才把目光重新移到慕容信的身上,說道:“先找個地兒坐一下,等你們收拾完,老夫再進去。”


    慕容宇嘀咕地說道:“事可真多。”


    老者聞言,輕聲說道:“以老夫平日裏的性格,早就將你剁了。”


    慕容信心中一驚,連連說道:“前輩。。。小兒無心之舉,還望。。。”


    老者出手阻止說道:“和不懂事的娃兒計較,顯得老夫太小氣,那輛車不錯,就坐那裏吧。”


    這是一輛加長版的林肯汽車,車廂的空間相當寬闊。


    慕容旌德正巧看到三人,追了過來,低聲說道:“爸,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慕容信麵無血色,看似又老了十歲,他長歎一口氣,說道:“先來車裏坐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慕容宇開了車門,老者鑽進車裏坐在後座,自言自語地說道:“這裏的視野真不錯,也不知道有沒有更標誌的女娃兒。”


    慕容信、慕容宇和慕容旌德都圍坐著,迫於老者的威嚴,他們絲毫不敢吭出一聲,任其擺布。


    老者一副神情自若地看著從裏麵走出去的人群,當慕容玉的身影從大門口經過時,老者的雙眼登時發出一道神光,衝著身旁的慕容信說道:“這女娃生的不錯,是你家裏人?”


    慕容宇和慕容旌德交換了眼色,都大感不妙。


    慕容信哪裏會不清楚他心裏琢磨什麽,苦澀地笑道:“這是我二妹的女兒,叫慕容婉清。”慕容婉清的父親因為卷入世家紛爭,招人暗算身亡,慕容信有愧於自己的二妹,於是將她們母女倆接到慕容府住了。


    老者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說道:“既然是自家人,就不要白白便宜別人了,讓她留在府上住便是。”


    任誰都能聽懂他的言外之意,慕容宇最疼愛自己的這個表妹,哪能冷靜地下來,不客氣地說道:“你不要太過分了。。。”


    慕容信趁著老者還未生出怒意,截聲說道:“臭小子,這裏還輪不到你說話,給我出去。”


    慕容宇忍不住說道:“可是,爸。。。”


    慕容信堅定地說道:“出去!”


    慕容宇心知父親也是為自己好,瞄了老者一眼,一頭衝進了大雨裏。他很恨,恨自己的無能,更恨以前的自己為什麽不早早地修行練功,說不定還有挽救今日局麵的本事。


    他似乎把修行練功想得太簡單了,即使是慕容旌德這種有一定天賦和刻苦的人,都不敢想到這一點。


    見慕容宇安然離開,慕容信籲出一口涼氣,緩緩說道:“我家二妹的丈夫走得早,就這麽一個女兒,母女倆相依為命,今天前輩強行將她們母女倆分開,是不是有些太不盡人意了。”


    他原本想竭力說服老者,豈料老者突然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好吧,老夫就賣個麵子,不要那個女娃。。。”


    慕容信立時流露出一絲感激之色,哪料到老者又說道:“不過,這兩個一定要留下。”


    順著老者的目光望去,慕容信的臉色瞬間煞白,因為老者說的兩個人正是虞江承的女人,陳雅靜和潘雨燕。此時這兩個女孩子還不知自己正被一個色膽包天的糟老頭給盯上了,依舊有說有笑。


    慕容信大驚失色地說道:“前輩,萬萬不能將這兩個女孩子留下來,她們隻不過是我們的客人。”


    老者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道:“何來這麽多廢話?剛才老夫已經賣了你們一個麵子了。”


    “轟隆”一聲,差點被遺忘的雷聲再一次敲醒慕容信,這裏的一切都在老者的掌握之中。


    慕容信還可以說什麽呢?虞江承的家人他無論如何都是要保護好的,他心一橫,正要開口,遠處的天空中飄來一個人,定睛看去,正是閉關許多日的慕容軒。


    慕容軒出關的時候,見到慕容府裏亂成一團,找到管家一問才知道府裏來了個很厲害的敵人,二話不說,馭乘著破天劍前來救援。


    能夠馭劍飛行,說明慕容軒已到了玄階的境界。隻不過這種馭劍飛行,距離很短,與地階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老者也感受到一股長江大河般的勁氣撲麵而來,心知這人是衝著自己來的,於是走出轎車,擎出透著寒氣的大刀,靜等著對手的到來。


    慕容軒穩穩地落在距離老者五米之外的平地上,先是上下仔細地打量一番,隨後怒道:“你是什麽人,敢來這裏撒野。”


    老者同樣打量著慕容軒,突然仰天長笑道:“老夫還以為是何方高手,原來也隻是個花瓶子。”


    慕容軒衝破黃階到了玄階,原本細想著已經跟上李天騏的步伐,再也不用受李家擺布了。此刻卻被對手潑了冷水,不免惱羞成怒,大喝道:“賊子,休得猖狂!”他一個空翻,手裏的破天劍化作萬千劍芒,猶如排山倒海之勢朝著老者卷去,沒有一絲留情之意。


    老者一臉冷漠,冷笑說道:“米粒之輝也敢與皓月爭光?可笑,可笑至極。”言罷,手裏的大刀沒有任何花俏地與慕容軒正麵交鋒。


    “蓬!”


    刀劍相擊,勁氣如同熱浪般湧動。


    下一刻,慕容軒的血脈猛烈顫抖起來,原本嘴角逸出的笑容瞬間凝固,隨後他大叫一聲,整個人被震得跌飛出去。


    慕容軒顯然沒意料到老者的實力遠超自己,雖然勉強地控製住身形,喉頭卻很是不聽話,噴出一口鮮血。幸好他剛才沒有使出全力一搏,才有了喘息調氣的寶貴機會,否則,這一擊就可能要了他的老命。


    老者麵色如霜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你休息夠了吧?”


    慕容軒沉聲地說道:“你。。。”


    老者沒有二話,足尖生勁,流星踏月般地朝著慕容軒疾射而來,手裏的大刀帶著尖銳的嘯聲劈出,砍往慕容軒的胸口要害。


    慕容軒早試過他淩厲的手段,豈敢再正麵硬抗,腳底重擊借著反震之力倏地橫移,避過老者難擋的一刀,後又不帶著任何風聲的劍氣戳向老者的後背。


    這麽多年來,他首次使出全力去殺一個人。


    老者冷哼一聲,看都沒看一眼,憑借著多年的經驗往身後揮刀出擊。


    劍尖不偏不倚地點在刀背上,“蓬”地一聲,黃芒貫天,耀眼的光華幾乎映得眾人張不開眼。


    慕容軒眼睛一花,突然感受到一股駭人的勁氣如同排山倒海之勢迎麵撲來,這股力量實在是過於強大,慕容軒根本就抵擋不住,瞬間就被擊垮,口噴鮮血倒立著向半空中飛去。


    然而,老者沒有在手下留情,如影隨形地跟了上去,手裏的大刀揮舞出刀芒,如數地罩向慕容軒。


    “啊。。。”


    隨著大刀的鋒芒在肉體上刮過,慕容軒渾身顫栗不止,這種抽筋斷骨的痛楚幾度令他昏厥過去,原本身上潔白的長衣亦是瞬間染成血紅色。


    場麵十分淒慘。


    在慕容信等人的目睹下,慕容軒就像是一根稻草從半空中跌落下來,重重地撞到地上,隻見“轟”地一聲,平地被撞出一米多深的大坑。


    外麵的積水瞬間灌入坑內,慕容軒就算留了一口氣也要被這洶湧而來的水嗆得窒息。這個緊要關頭,慕容旌德衝出轎車,一把將慕容軒從水坑裏抱了出來。他看著傷痕累累昏厥過去的慕容軒,悲痛地叫道:“太爺爺,你可不能有事啊。”


    等慕容信和慕容宇趕到,慕容旌德早已是個血人,這血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慕容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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