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白康細察虞江承的臉龐,笑道:“瞧你說的。我們這不是好酒心切嘛!況且這次不是我找你,而是你來找我。”


    他不愧是能言善辯的人,簡單的一句話就把虞江承推了出來。


    這下虞江承成了主,他成了次。別看隻是主次不同,這在談判桌上,可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畢竟虞江承此次前來,確實是找沙白康興師問罪的,而沙白康這句很直接的話,讓他無法再遮掩什麽。


    虞江承絲毫不在意,說道:“其實沒有特別的意思,主要還是希望沙兄能夠慷慨大方一回。”


    沙白康“哦?”了一聲,說道:“我還能為你做什麽?”


    虞江承深深地注視他半晌,才說道:“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沙家的丹藥和煉丹之術。”


    沙白康心中一怔,顯然沒料到虞江承會如此直接,想了想,說道:“這兩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是,我想知道虞兄的目的。”


    他早就有邀請虞江承來竹韻山莊接觸煉丹之術的打算,而丹藥更不在話下,但是,虞江承這句話反而讓他產生顧慮,如果虞江承的目的不純,亦或是對沙家有負麵影響,他是無論如何都要回絕虞江承的。


    人才難得,可是不受控的人才他是萬萬不會接受的。


    有種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感覺。


    虞江承挪開目光,順手從桌上端起熱乎冒氣的咖啡,一飲而盡,衝著服務員說道:“服務員,麻煩再來一杯。”


    很快服務員又端來一杯咖啡。


    虞江承又端起咖啡輕輕地吹了一口氣,開始慢慢地品嚐起來。


    沙白康耐心地等著虞江承喝完咖啡,說道:“虞兄,要不要再來一杯?”


    心裏卻在想:虞江承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既然話題都談開了,怎麽又不繼續說下去?讓人很是心急。


    在見到雲上飛,又通過雲上飛知道他受虞江承大恩,現在已經成為虞江承的跟班,這讓沙白康很是詫異。


    要知道,以前沙家的家主一直招攬雲上飛而以失敗告終。論能力、論資質、論財力,沙家哪一點不如虞江承?可是雲上飛卻要死心塌地地跟著虞江承。


    換做是別人,也是想不明白的。或許,這事也就隻有雲上飛本人才能給出答案。


    虞江承放下咖啡杯,不緊不慢地說道:“沙兄,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


    沙白康一時間理不清楚虞江承到底是何意,隻能苦笑說道:“論人品,虞兄絕對是無可爭議的。當然,我們不過是剛剛相識,對虞兄的家世背景,那是一無所知,若是能夠告知一二,那自然是最好,若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倒也不勉強。隻不過,這與你剛才的言辭好像沒有太大的聯係吧?”


    虞江承話鋒一轉,冷哼兩聲,說道:“既然如此,沙兄為什麽要把我當外人,時刻防備著呢?哼!我說是圖謀不軌,都不過分吧?”


    沙白康心中一震,愕然說道:“虞兄,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雲上飛被驚得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若是這兩個人起了衝突,他夾在中間,那是左右為難。


    畢竟他還需要沙家的丹藥,不能與沙白康交惡。


    而虞江承有恩於他,現在要對虞江承出手,不就成了忘恩負義的人嗎?更是落得個不忠不義的罪名。


    此時此刻,他還真不知道該去幫誰。


    虞江承看了雲上飛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沙白康不明白,雲上飛自然更是不明白,隻有乖乖坐會原來的座位上洗耳恭聽的份。


    虞江承又將目光落在沙白康身上,說道:“我們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可記得你那頂級血環散才賣我三十多萬,而這藥市場價卻是要一百多萬吧?恕我直言,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沒有必要對我這般優待吧?”


    他見沙白康為之啞口無言,旋又堅定地說道:“當然,能夠被你賞識,那是我的榮幸,若是這樣的話,你就該相信我。”


    沙白康長歎一聲,苦笑說道:“實不相瞞,我是看上了你體內的靈蘊。”


    雲上飛聞之一震,大駭說道:“靈蘊?你是說那個比之靈氣,還要更為高級的靈蘊?江承,這是真的嗎?”


    沙白康和虞江承同時默然地點了點頭。


    這讓雲上飛極為震撼。


    虞江承顯然沒料到沙白康會說出這樣的話,靈蘊的事,可是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


    他努力壓製住顫動的心,說道:“你說的沒錯。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他知道身藏靈蘊是事,不可以隨意對外宣傳,否則容易惹來殺身之禍,所以一直以來,都很謹慎行事,豈料這麽容易就被沙白康看破。


    沙白康淡然笑道:“我們煉丹師就有這樣的本領。”


    虞江承一怔,不免鬆了一口氣,感慨說道:“還以為自己藏得夠深,就不會被外人所知。”


    沙白康大大咧咧地說道:“這又不是什麽稀罕物,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


    見虞江承的臉色掛了下來,變得難看至極,旋又說道:“我不是說靈蘊不好,反而靈蘊能夠做很多事情,比如煉丹,用靈蘊來煉丹,不管是成功率還是丹藥的品質,都會比普通靈氣高出一大截。哈,之所以我說不是稀罕物,是因為其他人隻能羨慕的份。哎,比如我,可是嫉妒得不行。”


    原來沙白康如此優待虞江承,是衝著他體內的靈蘊。用沙白康的話來講,那就是虞江承就是個煉丹師的料,不去煉丹,簡直是暴遣天物。


    虞江承頓時明白了沙白康有意接近自己的原因了,一時間把危機拋之腦後,說道:“所以你想找我跟你學煉丹?”


    沙白康直接說道:“沒錯。”


    虞江承暗忖這樣說來,沙白康不但對他沒有威脅,反而是有益於自己,自己還真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好意思地說道:“是我多心了。另外,你說我需要服用血環散來續命,是真的嗎?”


    沙白康喚人重新為虞江承添了杯咖啡,說道:“其實我是騙你的。”


    虞江承心中一震,眼眸裏吐出一道懾人的精光,說道:“你現在該如何向我解釋呢?”


    沙白康從容說道:“這事確實是我不對,不過,我總是需要對你做一次考驗。”


    虞江承問道:“考驗?”


    沙白康笑了笑,說道:“我是在衡量你的品行。你應該知道頂級血環散在市麵上是有多麽地珍貴,我之所以用這麽低的價格售賣給你,是想看你拿這些頂級血環散用來做什麽。若是你自個使用,當然沒問題。但若是你拿這些血環散去倒賣的話,那你就不配做個合格的煉丹師。”


    沙白康賣給虞江承的那兩枚頂級血環散還在他身上呢。他沒有服用血環散,其實不是在防備沙白康,而是沙白康的那些話他是不敢全信。


    虞江承本打算這幾天陪陳雅靜蜜月完,再去找商均好好聊聊這事。


    但是沒想到,沙白康就這樣攤牌了。


    不過他說的不無道理,煉丹師本來就是個崇高的職業,如果煉丹師一昧地以賺錢為目的去煉丹,那麽這樣的煉丹師,就不配擁有這個身份。


    用沙白康的話來說,就是煉丹師的心不正,那麽他所煉製出來的丹藥,也是不正的。


    沙白康又繼續說道:“現在我們沙家人才凋零,不得已要引進更多的人才,以煉製更多的丹藥,滿足整個修真界的需求。可是你知道人心叵測,畢竟不是自家人,即便有再多的約束,也是管不住人。再加上不知從何時起,煉丹減壽的說法在外界流傳,然而這事又偏偏被證實的。這樣一來,煉丹師就越來越強手,其中已經有很大一部分煉丹師經不住金錢的誘惑,紛紛離開沙家,而另謀財路。呸!這群白眼狼。”


    虞江承和雲上飛交換了個眼色後,皺眉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招攬外人,專門用自家人不是更好?大不了丹藥減產,結果隻是減少收入罷了。”


    有種富人哭窮的意思。


    沙白康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淡淡一笑,說道:“虞兄知道丹藥驟然減產會有什麽後果嗎?”


    虞江承搖了搖頭說道:“不知。”


    沙白康歎了一口,說道:“我們沙家的丹藥偏偏是血環散和回魂丹,這兩味丹藥可是消耗最大的,如果不能維持市場平衡,被那些有心之人利用,對整個修真界可以說是毀滅性的打擊。”


    虞江承瞪著銅鈴般的大眼,驚訝地說道:“有這麽誇張嗎?”


    沙白康笑道:“我沒有必要騙你,更沒有誇大其詞。”


    雲上飛似乎想到了什麽,說道:“我也聽別人說起過,沙家的丹藥是修真界的一道命門。”


    虞江承心想:雲上飛和自己可是同一戰線,不可能會騙自己的,這樣看來,沙家有如今的地位,是無可爭議的。不過想想也是,現在大部分的煉丹師都是為沙家服務,雖然看似沙家是一家獨大,其實不然,這麽多年來,正是因為有沙家的存在,丹藥的價格在市麵上才會保持相對平衡,換句話說,有沙家在這裏製衡,沒有人能夠在丹藥上做文章。但是,隨著沙家實力的逐漸削弱,這種局麵開始有點難以掌控。


    所謂物以稀為貴,在現在丹藥日漸枯竭的時代,煉丹師在外界的受重視程度日漸水漲船高,因此,很多人開始私底下挖煉丹師,而且很多宗門也設立了首席煉丹師的職位,以高薪供奉著。


    一旦這些煉丹師脫離沙家而專門為某些宗門服務的話,難保有人會在這上麵動歪腦筋,擾亂市場,輕而易舉。


    沙家和另外一個煉丹世家,也就是留侯世家,有個不同之處,那就是沙家的血環散和回魂丹屬於療傷藥,隻要有戰事,這種丹藥都是要派上用場的。


    留侯世家的丹藥屬於養元藥,包括凝神丹在內,主要用於修行之用,都是可有可無的。


    強大的宗門世家依靠養元藥培養族人,可以快速提高族人的修為,而普通的宗門世家沒有那麽大的財力,基本就用不上,所以養元藥的市價容易控製,而療傷藥相比之下,就難上很多。


    正是如此,強大的宗門世家和普通的宗門世家兩級分化也就越來越明顯了。


    不過肉弱強食,本就是生存法則,無可奈何。


    但是,療傷藥一旦斷貨,很有可能會讓那些身負重傷而無法自愈的修真者丟掉了性命。


    沙白康感慨說道:“說來也是慚愧,我們這代人還是很自私的,不想再白白為修真界做那麽大的犧牲。”


    他言語裏的犧牲是煉丹減壽這件事,單純隻是為了賺錢的話,他們完全沒有必要付出那麽多。


    因為沙家有很好的人脈,擁有不錯的經濟來源,所以他們並不缺錢。比如沙白康就有一家影視公司,收益還是相當可觀的。


    可以說,沙家的付出是為了整個修真界,這和逍遙門的宗旨有很大的相似之處。


    虞江承釋然,疑惑地問道:“難道就沒有其他解決的辦法?”


    沙白康無奈,搖頭說道:“暫時沒有。哎,希望能夠找到法子吧,不然這日子太難熬了。”


    虞江承眉頭微皺,突然問道:“關於煉丹減壽的說法,可信嗎?”


    沙白康堅決地說道:“可信!”


    虞江承籲出一口涼氣,說道:“真的?”


    沙白康苦笑說道:“千真萬確。嘿,說實話,我們也是近幾十年才知道的。這是從族人的壽命得來的。哎。。。難怪我們的族人壽命都那麽短,還以為是家族的遺傳病呢。”


    虞江承好奇地問道:“恕我唐突,你們族人的平均壽命是多少?”


    沙白康陷入沉思,隨即說道:“我父親就是在六十歲,也就是今年過世的。而我的那些伯伯,都過不了六十歲這道坎。所以對於煉丹減壽的說法,我是絕對相信的。”


    虞江承的眼眸裏流露出一絲遺憾的神色,惋惜地說道:“我很抱歉。請問你們之前的先輩都是這樣子的嗎?”


    沙白康低頭沉思片刻,不一會兒,又抬頭淡淡說道:“記得我父親離世之前,和我說起過,大概到我的太爺爺這輩才開始的吧。其實我一直有個疑點,按道理來說,煉丹是和藥物打交道,對煉丹師來說,肯定是隻有益處而無害處。但事實上,卻不是這樣的。我們族人就是最鮮明的例子。”


    不要說煉丹,就連在普通人藥房呆久了,聞的中藥多了,身體都比普通人要強一些。


    虞江承一愣,不解地說道:“隻是單純的短命,就認為是煉丹導致的?”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深深地劈在沙白康身上。虞江承說的沒錯,短命似乎和煉丹並無絕對的關聯。


    雖然這話相當不動聽,不過沙白康沒有絲毫的計較,反而露出一副撥雲見日的姿態,突然起身長笑說道:“虞兄,你可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呐。”


    他的笑聲頓時惹來旁人鄙夷的目光。


    虞江承嘀咕說道:“老兄,大庭廣眾之下,還能不能給點麵子了,你不要臉,我可是很要臉的。”


    沙白康直接忽略虞江承的牢騷,興奮地說道:“我已經想到問題所在了。”


    虞江承一把將他拉回到座位上,試探地問道:“那你知道根源在哪嗎?”


    沙白康遺憾地說道:“光顧著高興,似乎這事還沒有什麽頭緒。”


    虞江承和雲上飛麵麵相覷,一時間都無語得說不出話來。


    沙白康長長地籲出一口濁氣,淡然笑道:“不管出於什麽原因,最起碼煉丹減壽的說法,可以不攻而破了。”


    虞江承點頭說道:“我是局外人,但是我可以肯定,散布煉丹減壽以及對你們沙家下黑手之人,一定是同一批人。你該去弄清楚,其一,為何要對你們沙家下這種黑手,其二,這麽做對他們有什麽利益,其三,你們沙家這麽多年來,到底得罪了什麽人?你們可以追溯到太爺爺那輩,因為這事的開端,就是你的太爺爺。”


    雲上飛插嘴說道:“會不會是你們的競爭對手,留侯世家?”


    沙白康想了想,說道:“這一點我剛才也想過,應該不會的。留侯世家雖然也是煉丹世家,但是他們的丹藥和我們的不同,不會起衝突的。”


    雲上飛正色說道:“可是你們的煉丹師是共用的。整個修真界能夠成為煉丹師的,屈指可數吧。”


    沙白康笑道:“你對我們煉丹行業認知倒是挺高的嘛。是的,不是什麽人都能夠成為煉丹師,隻有通過考驗,才能夠成為合格的煉丹師。”


    虞江承好奇地問道:“怎樣才能夠成為煉丹師?”


    沙白康環顧四周,壓低聲音說道:“我們有個曆代傳承下來的丹鼎,隻有你能夠利用我們的藥物,成功煉製丹藥,才能夠成為合格的煉丹師。”


    虞江承微笑說道:“就這麽簡單?”


    轉念又想,自己就連藥材都不熟悉,對於煉丹更是一竅不通,反而敢說這樣的大話。


    沙白康點了點頭,又抿了一口咖啡,說道:“一旦你是合格的煉丹師,我們就會寫一份推薦信給影宗,再由影宗為你頒布煉丹師的身份牌。”


    虞江承楞了一下,說道:“這麽複雜?這樣看來,煉丹師並非歸屬你們沙家或者留侯世家咯?”


    沙白康微微一笑,說道:“可以這麽說。但是我們肯定有限製條件的。不過,煉丹的心法,我們和留侯世家不太一樣,所以到底是出自哪一家,就看煉丹師本人的抉擇。”


    虞江承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說道:“若是學了你們的心法,還能夠煉製留侯世家的丹藥嗎?”


    沙白康一怔,緩緩說道:“理論上是可以的。說句慚愧的話,煉丹之術算是被我們兩家給敗光的,我們還真是無顏麵對列祖列宗。”


    虞江承問道:“為什麽這樣說?”


    沙白康似乎心裏生出很多苦惱,就連整個口腔都是苦的,無意識地扯開一旁的砂糖包,倒了兩袋砂糖包到咖啡裏,攪拌兩下,放下小湯勺,說道:“本來煉丹之術是百花齊放的,並非隻在我們這兩家。但是人都是貪婪的,幾百年來,我們兩家為了壟斷丹藥市場,做了很多愧對良心的事,哎…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報應。現在不僅煉丹之術開始被埋沒,就連煉丹師的水準也大大不如從前,很多記錄在案的丹藥都煉製不出來。不然你認為我們沙家為何隻煉製血環散和回魂丹?要知道,丹藥可是有百餘種,就這樣眼睜睜地埋沒在曆史的長河。嗬,短命,這或許就是沙家的命數。”


    虞江承安慰說道:“這件事並非你一人所為,而是一群無知的人,去做了卑劣的事。事已至此,再去惋惜又有什麽用處呢?倒不如先去解決眼下的困境,隻要沙家有造福天下的良知,遲早能夠將煉丹之術發揚光大的。”


    雲上飛讚許地說道:“我同意江承的想法。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改之,善莫大焉啊!”


    沙白康頷首說道:“你說的很對。虞兄,雲兄,你們願意出力幫我嗎?”


    虞江承沉思了一會兒,說道:“這個忙我們當然會幫。嘿,我們不是又繞回最初的話題了?”


    沙白康和雲上飛相互間交換了個眼色,隨後三人同時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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