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倩如怎麽也想不明白,她為了不讓夫君分心,謹遵夫訓處處忍讓,就連娘家送來的年禮,都交給婆母處理。


    她事事以夫君為先,哪怕每日起早貪黑,也毫無怨言。


    隻盼著夫君能夠安心科考,兒子能有一個好的成長環境,卻不想夫君這都還沒考中進士,婆母和大嫂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要除掉自己,好為大哥還有夫君鋪路。


    她越想越傷心,本以為隻要忍到孩子長大後,或者夫君考中進士,就可以跟著夫君一起赴任,從此脫離苦海。


    可如今,她聽到了什麽?本就酸軟無力的身子,在聽到這個消息後,更是如遭重擊,隻能軟軟地躺在角落裏,聽著婆母與大嫂的密謀。


    眼淚模糊了她的雙眼,此時此刻宋倩如不由得慶幸,她在擦拭屋內的灰塵,因為身子虛弱,加上沒用午膳,撐不住而餓暈在屏風後。若是沒有聽到這些話,她肯定會死得不明不白。


    耳邊的聲音還在繼續,求生的本能,讓她忘記害怕,豎起耳朵認真聽著。


    隻聽向氏歎了一口氣,說道:“宋氏老實木訥,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根本找不到借口休棄她。”


    在向氏眼裏,宋氏性子太軟,像個麵團一樣,任人揉捏,是個沒用的。而大兒媳江氏強勢有手段,能為老大謀劃,才是個能幹的。


    江氏看了眼門口的方向,確定丫鬟聽不見後,才湊近向氏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兩日後主簿夫人舉辦宴會,到時就以官夫人要交際為由,把宋氏帶去。然後設一個捉奸在床的戲碼,讓眾人都看到,如此,宋氏隻有以死謝罪,否則昂哥兒往後還怎麽做人。”


    向氏聞言,盯著江氏,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陣寒意。頭一回覺得大兒媳如此陌生,仿佛變成一個她從未認識過的人。


    江氏竟將人命關天的事情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縱使她再不喜宋氏,也從未想過要取她的性命,最多隻是讓宋氏多洗些衣裳,不停歇地做事,還有就是吃些冷掉的飯菜罷了。


    宋氏畢竟是孫兒的生母,看在孫兒的薄麵上,向氏都不曾對宋氏動過手。


    而老大媳婦與宋氏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一開口卻想要她的性命,此時此刻,向氏不得不多想,她以後是要跟著老大生活的,等自己年老體衰時,江氏究竟是會盡心盡力地照顧自己,還是會將自己置於死地。


    向氏被自己腦海中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大跳,定睛看向江氏,覺得是自己想多了,謀害婆母可是忤逆不孝的大罪,諒江氏也沒這個膽子。


    說服自己後,向氏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不太好吧,昂哥兒往後可是要參加科舉的,若有個通奸的親生母親,這會成為他一輩子的汙點。不行,再想想其他辦法。”


    江氏暗罵一聲,死老太婆,還能有什麽好辦法,強壓下心底的火氣,耐心勸解,“母親,若不如此,無論咱們想什麽辦法,都會被人指指點點。隻有這樣,他人議論的對象就變成了宋氏,與二弟毫無關係,說不定還會同情二弟呢。”


    “再說隻要把崔家姑娘娶進門,昂哥兒就是崔家的外孫,與宋氏可沒有半點兒關係,在廣山縣內,有誰敢得罪崔家。”


    江氏說得口幹舌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掉的茶水苦澀得令人難以下咽。


    見向氏還是猶豫不決,江氏悠悠道:“夫君有了崔家的提攜,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的,又豈是一個宋氏能比得上的。”


    聽到大兒子的前途,向氏終於狠下心來,鬆口道:“罷了,誰讓宋氏命不好,此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宋倩如聽著兩人的對話,心裏生出一股滔天的恨意,自問沒有對不起婆母和大嫂的地方,她們卻要如此對待自己。


    該如何是好,自己在馬家形單影隻,根本無人會施以援手,若江氏的陰謀得逞,那她為了娘家姐妹和孩子,定然會選擇自我了斷。


    可是憑什麽?憑什麽要這樣對待她?


    那雙不停流淚的雙眼,不知何時淚水不再流出,取而代之的是凶狠的眼神。


    轉而又變得死氣沉沉,僅憑她一人之力,根本無法與江氏她們抗衡。


    “無論你做何決定,家裏人都會支持你。”突然弟弟說的這句話闖入宋倩如的腦海,如同黑暗的屋裏,照進了一絲光亮,宋倩如全身激動得難以自抑。


    她必須想辦法回家,與父親他們商量一下,看看該如何解決。


    耳邊不斷傳來江氏和婆母的聲音,宋倩如已經沒有力氣悲傷,此刻餓得前胸貼後背,剛才已經暈過一回,若非方才聽到的話太過驚悚,她早就再次暈過去了。


    江氏說服婆母後,便心情愉悅地離開了,回到自己的廂房,坐在銅鏡前,看著臉頰上日漸增多的細紋,心情煩悶。


    再看一眼匣子裏的首飾,基本都是宋氏娘家送來的,被自己私自攔截了下來。


    宋氏那個愚蠢的女人,憑什麽如此得寵,當年宋氏進門的嫁妝,比自己多了一倍,讓她成了青花巷的笑柄。


    經過這些年的處心積慮,終於把宋氏踩在了腳下,活得連丫鬟都不如。


    銅鏡裏倒映著江氏那扭曲的麵容,照顧她的丫鬟不小心瞄了一眼,嚇得立馬低下頭。


    大夫人太可怕了,還是二夫人性子好。


    不知道老夫人是怎麽想的,不喜歡性子溫柔的二夫人,卻看重心如蛇蠍的大夫人。


    “如花,過來。”如花聽到她的聲音,身子不由得抖了抖,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上前。


    小聲道:“夫人,奴婢在。”


    江氏見她如此,伸手就像一條毒蛇一樣,往她手臂內側擰去,如花緊咬著唇瓣,確保沒有一絲聲音泄露,否則等待她的是更殘酷懲罰。


    向氏看著江氏離開的背影,呆愣許久,最後這才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不斷的安慰自己,這都是為了馬家,宋氏身為馬家兒媳,能為家族出一份力,是她的榮幸。


    宋倩如躲在角落裏,像一隻受驚的兔子,靜靜等待離開的機會,她在向氏屋裏的事,可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否則她將小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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