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同上街,都是初來乍到縣城,拋開其他心思不談,張秀秀還是個健談的性子,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從書齋到菜市,直到巳時過半,兩人才心滿意足地回家,蘇白英手上拎著好幾個油紙包,還有一刀上好的五花肉。


    油汪汪的,張秀秀一路上眼睛就沒離開過那塊肉,不愧是租得起大院子的人,衣裳料子雖然不怎麽樣,但在吃食上卻如此大方,一次就買五斤肉。


    不像她,夫君科考的盤纏有限,若不是為了能安心溫書,根本舍不得花銀子租院子。


    平時省吃儉用,已經好久沒吃過肉了,昨天那麽大方送糕點給鄰居,就是想從對方身上撈點兒好處。


    張秀秀眼珠子轉了轉,裝作好奇的樣子,問道:“蘇妹妹,你夫家條件應該很好吧?”


    蘇白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剛認識就問這話,是何用意?


    於是多了個心眼,“一般般,能吃飽飯而已。”


    財不外露的道理,蘇白英還是懂的,哪怕是在爹娘麵前她都沒提過,更別說是一個剛認識不久的人了。


    張秀秀顯然不信,撇了撇嘴,怕再問下去對方會起防備心。


    本來還覺得對方窮酸,一上午逛下來,又不覺得了,再看看,能不能從對方身上撈點好處。


    轉而問起其他的,“你家郎君此次科考,有幾成把握?”


    “不清楚,盡力就好。”雖然蘇白英對自家夫君此次院試信心滿滿,但她可不會傻乎乎地往外說。


    那不是給夫君招惹是非麽,萬一有人嫉妒使壞怎麽辦?


    張秀秀自以為是地安慰道:“過不了也沒關係,我夫君第一次參加,因為太過緊張就沒有過。”


    “嗬嗬,那倒也是。”蘇白英笑著應和。心裏卻想著,夫君肯定能一次就過。


    尚未開始,怎知結果如何?夫君如此優秀,考取秀才自然不在話下,不過此事心知肚明即可,無需告知他人。


    二人邊走邊聊,臨近院門時,遠遠望見自家夫君站在門口,似在與人交談。


    隻聽身旁的張秀秀問道:“蘇妹子,穿青色長衫的男子,你可認識?”


    “那是我夫君。”


    “你家郎君,看著年紀可不小。”張秀秀驚訝道。


    隨即解釋道:“蘇妹子,你別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


    蘇白英看著不過十六七歲,可她的夫君看著比自家夫君還要年長,張秀秀一時驚詫,言語便有些沒過腦子。


    “無妨,夫君確實比我年長。”蘇白英不覺得夫君年長有何不妥,反而年長更具包容性,也更懂得疼人。


    說著話,二人已至院門口,隻見宋清淮走上前來,先是朝張秀秀點了點頭,接過蘇白英手中的東西,看到她被勒得通紅的手指,心疼地說:“下回讓張成跟著,東西讓他提。”


    “就這麽點兒東西,我拿得動。”蘇白英縮了縮手,小聲嘟囔。


    張秀秀在一旁看著二人的互動,心生羨慕,再瞧了一眼還站在原地,背著手看向這邊的夫君,突然有些心塞。


    為何別人的夫君如此溫柔體貼,自己夫君卻如此木訥,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以前還不覺得,如今一經對比,除了學識稍強一些,其他方麵真是處處不如。


    張秀秀實在看不下去,出聲打斷道:“蘇妹子,下回再聊。”


    情意正濃的二人,突然被打斷,蘇白英這才想起身邊還有旁人,從包裹中拿出一個小紙包,遞給張秀秀:“好,張姐姐,這些糕點你拿回去吃。”


    兩人逛了一圈,稱呼上已經改變,不再是生孰的胡夫人、宋夫人,而是稱對方姐姐妹妹。


    “使不得,蘇妹妹留著自己吃吧。”張秀秀嘴角裏推拒著,手卻很誠實地接過糕點。


    這裏麵可是赤豆糕呢,她還沒吃過呢,隻是份量有點兒少,不過看在價格不便宜的份上,她就不計較了。


    果然對方是個傻的,自己一盤粗糙糕點就換了一小包精致的點心,不錯不錯,可以多多來往。


    胡柯背著手站在門口,見宋清淮如此行事,眉頭緊蹙,宋兄也太沒有男子氣概。讀書人的手,可是拿筆寫字的,待看清小婦人長相後,心中了然,難怪一把年紀還沒考中秀才,原來如此。往後少與之來往,可別連累到自己。


    見自家夫人還傻站在那兒,胡柯哼了一聲轉身走了,仿佛多待一秒就會玷汙他的眼睛。


    “蘇妹妹,謝謝你的糕點,姐姐先回家了,下回再約。”張秀秀心知肚明,打了聲招呼匆匆離開。


    蘇白英與宋清淮對視一眼,不明所以,特別是宋清淮,方才還聊得好好的,一會功夫就變臉,如此陰晴不定,不可深交。


    “夫君怎麽出來了?”蘇白英嬌嗔地看了他一眼。


    宋清淮笑看她,打趣道:“還不是擔心你,人生地不熟的,為夫怕你走丟。”


    不巧的是剛打開門,門口站了一個人,本不欲理會對方,誰知對方特沒眼色,湊過來搭話,他也不好甩臉子。


    蘇白英瞥他一眼,“夫君說得哪裏話,我這麽大個人,哪會走丟。”


    夫君也太小看她了。


    兩人有說有笑的回院,張秀秀站在院門口,關門的手一頓,原來夫妻之間還能如此親昵,就像那交頸的鴛鴦,讓人羨慕。


    不過羨慕歸羨慕,自家夫君是什麽性子,她一清二楚。


    “夫君,縣城的東西比鎮上還貴,下回可別忘了。”


    聽著她的碎碎念,胡柯心裏煩悶,“好了,拿過來吧。”


    張秀秀瞬間不說了,從提著包裹中,拿出用粗紙包著的墨條遞給他,隨後一陣沉默。


    與隔壁沉默的氣氛不同,宋清淮放下東西後,接過蘇白英的手,輕輕按揉。


    待紅痕消除後,不容置喙道:“明天聲采買的活計交給張成,娘子有何要買的,交給他便是。”


    娘子在家裏嬌生慣養的,沒道理來縣城後,如此操勞,原本嬌嫩白皙的手指,被如此摧殘。


    宋清淮再一次後悔沒帶丫鬟,不然煮飯的活計也可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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