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一點,林恒從團結磚廠出來,身上挎著一個包,裏麵有著厚厚兩遝足足一百張十塊錢麵額的鈔票。


    83年用的還是第三套人民幣,最大的麵額就是十塊錢。


    拿著鈔票,林恒去鎮上的農村信用社將錢存了一半進去。


    存了錢,確定沒問題,他才安下心。


    存下了錢,林恒就立馬去找了鎮上那個開拖拉機的大叔,上次幫忙拉桑黃的時候林恒問了他家庭住址。


    過來後發現門緊閉著,林恒又去了拖拉機擁有者的家裏,這家人是鎮上專門做運輸生意的,有兩輛拖拉機。


    林恒一問,人家兩個拖拉機都出去拉貨去了,不過有一輛馬上就回來了。


    “價錢怎麽算的啊?”林恒詢問道。


    “十公裏內往返一趟兩塊錢,二十公裏內往返一趟三塊錢,或者你包天也行,一天十塊錢,油費另算。”拖拉機老板看著林恒說道。


    林恒暗歎好貴,但鎮上就這幾輛拖拉機,屬於是壟斷生意,找不到別家。


    不過仔細想一想拖拉機一次性至少能拉兩千斤東西,平路能拉四五千斤,運力確實強大。


    “租半天可以嗎?”林恒開口詢問。


    “可以啊,五塊錢,油費自理。”老板道。


    林恒:“那我租半天。”


    “先交錢,一會兒拖拉機回來你就可以帶走了。”老板轉了轉筆說。


    拿出五塊錢交了,林恒拿著收據一邊喝水一邊等待。


    一直等到了一點,拖拉機才回來,不是那天給他拉桑黃的那個大叔,是另外一個和他差不多歲數的年輕人。


    仔細一看,林恒不由的出了聲:“王舟,是你。”


    “林恒,你怎麽在這裏!”拖拉機上坐著的油頭青年一頭跳下來,臉上有著驚喜之色。


    “我來租拖拉機啊。”林恒笑著說。


    這個留著三七分頭發,眉毛濃密的年輕人是他初中同學,屬於玩的還可以的那種。


    和林恒自己不上了跑出去溜達不一樣。王舟學習刻苦,但是成績還是很一般,甚至不如林恒,因此上了一年初中家裏就不讓他上了。


    上輩子交集不多,林恒隻記得這個人非常踏實肯幹,隻要能掙錢什麽苦力活都願意幹。


    讓林恒記憶深刻的一件事就是他四十多歲的時候才被老婆爆出來兒子不是他親生的,而後卷著他的苦力錢和小三跑路了。


    中間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後來聽說他又出去靠背水泥為生了。


    再後來聽到消息就是他五十多歲就死了,據說死的時候身上全都是因為長期背水泥被腐蝕的痕跡。


    “你租拖拉機幹什麽,這可貴了。”王舟有些不可思議,他記得林恒家裏也不富裕吧,怎麽還有錢租拖拉機了,幾年不見變化這麽大的嗎。


    “去買點東西,所以要用到拖拉機。”林恒和他捏了捏手,笑著說。


    現在的王舟雙眼充滿希望,聰明勤奮,讓他很難和記憶中那個悲慘半生的人聯係起來。


    或許這就是遇人不淑所帶來的悲慘吧,林恒心裏歎息了一句。


    “那你等著,我去吃個飯,然後我給你開拖拉機。”王舟笑著說。


    “對了,你吃飯了嗎?”王舟又問道。


    “我吃了,買著吃的,你快吃吧。”林恒笑著說。


    王舟在這裏工作是管飯的,他的午飯是三個玉米麵窩窩頭,一碗酸菜拌湯,還算是不錯。


    吃完飯,他問了問主東家,就搖動拖拉機,帶著林恒出去了。


    “你去哪裏啊?”上了拖拉機王舟笑著問道,他很好奇這個初中同學,竟然有錢到花了五塊錢包半天的拖拉機。


    “去大河鎮收購站,你知道路吧。”林恒笑著問道。


    “知道,我去過好幾次。”王舟笑著說,言語間充滿了活力。


    路上,兩人聊了聊,林恒得知王舟輟學後這已經是他換的第四份工作了,一個月工資16塊錢包吃住。


    他比林恒大三歲多,今年24了,還沒娶到媳婦兒。


    主要原因是他怕和女人說話,一見到女人三竿子都打不出一句話來,自然也就沒女人喜歡了。


    在農村22歲還沒結婚都是會被嘲笑了,聊天的時候他也非常著急的想找個媳婦。


    而當得知林恒是準備去收購桑黃的時候,他更是瞪大了眼睛:“啊,你是去收桑黃啊?難道李大叔說的那個從鎮上收了一千斤桑黃回家的大傻帽是你啊。”


    “哈哈,那大概確實是我。”林恒哈哈一笑。


    “你能買一千斤桑黃那可很有錢了,為啥還要冒這個風險啊,桑黃現在可是跌價到了穀底了。”


    王舟不理解,他要有林恒這麽多錢,打死也不幹這種蠢事。


    “因為我已經看透了未來發展,桑黃必然迎來大漲價。”林恒笑著道。


    王舟不信,他覺得林恒瘋了。


    林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等我賣了桑黃賺錢了你可有興趣來給我打工?


    我一個月給你二十塊錢,幹得好還有獎勵。”


    這話讓王舟心動,但很快他又搖了搖頭:“這家主東對我很好,就算要換工作也得等人家找到接手的人了我再走。”


    而且他覺得林恒很可能會虧本。


    “沒事不著急,到時候你要是願意來我手下,我在我們村給你找個媳婦兒。”林恒笑著說道。


    聽到這句話,王舟眼睛一亮,點頭道:“那如果你賺錢了,我可以去給你幹活。”


    林恒笑了,看來他找媳婦兒的心情非常激烈啊。


    有說有笑的,一個多小時,兩人就來到了大河鎮鎮中心。


    拖拉機停在路邊惹來了許多人的矚目。


    林恒來到這裏的收購站問了問桑黃價錢。


    兩毛五,比他們鎮上的劉七成稍微好那麽一點。


    當林恒說要五毛五買桑黃的時候,這邊卻隻有三百斤,之前那一批剛剛跌價他就叫人拉走了,這三百斤是才收的。


    林恒無奈,最後還是以五毛六價錢把這三百斤桑黃買了下來,花了168。


    “走,我們再跑一個鎮。”把桑黃裝了,林恒又說。


    “你真是讓人看不懂。”王舟搖頭。


    “你是覺得我瘋了吧。”林恒哈哈一笑。


    “是的。”王舟點頭。


    兩人開著拖拉機又跑去了隔壁的五山鎮,讓林恒無語的是這裏也僅僅收到了四百多斤桑黃,花了224塊錢。


    幾乎都是選擇了把桑黃第一時間賣了,這些是最近才收的。


    “算了,再遠估計也沒啥希望了,而且時間不允許。”林恒搖搖頭,讓王舟開著拖拉機回去了。


    回到鎮上,給補了一塊錢油錢,就讓王舟拉著桑黃把他送回了紅楓村。


    村裏的人看到林恒又弄了一拖拉機桑黃回來,一個個都無法理解。


    “他咋又拉桑黃回來了啊,真不要命了。”


    “他屋裏就沒人阻止他嗎?”


    “打獵賺的錢都花這上麵了吧。”


    巨大的銀杏樹下,一群人搖頭,不理解是誰給了林恒這麽大的勇氣瘋狂囤積桑黃的。


    “那他明天請人挖魚塘,還能給得起我們工錢嗎?”有人擔心起來。


    “是啊,雖然是村支書擔保的,但我還有點擔心啊。”有人附和。


    “怕啥,他就在這個村裏,還能跑了不成,再說還有村支書呢。”


    林恒明天挖魚塘的請工人的事情已經交給了村支書,這會兒人選早就確定了下來。


    隻是這些人看到林恒又整了這麽多桑黃出來,頓時擔心起林恒還有沒有錢支付他們工錢。


    林父等人知道後又是嚇了一跳,林恒又買桑黃了,真是一點錢都不存啊。


    但是幾人也都知道勸不住,直接攤手不管了,由他去了。


    家裏就秀蘭提前知道這件事,林恒一早給他說了。


    “放著就行。”林恒帶著王舟把桑黃都搬了進屋。


    搬完後,林恒留王舟喝了口水,他看到秀蘭頓時一愣,心中暗暗震驚林恒娶的媳婦好漂亮,生的女兒也好好看。


    他有點相信林恒說給他介紹一個媳婦的話了,畢竟他自己都能娶到這麽端莊得體的一個媳婦。


    “林恒,我走了,還得回去給老板匯報嘞。”喝了口水王舟說了一句就走了,攔都攔不住。


    王舟走後,秀蘭小聲詢問:“那團結磚廠的老板真花了三千塊錢買了你的規劃書?”


    “對啊,那上麵有怎麽燒出好轉的配方,我以前在城裏偷學來的。”林恒點頭。


    “真是不敢相信。”秀蘭搖了搖頭,自己丈夫用一張紙賣了三千,讓她覺得不真實。


    “現在真實點了沒?”林恒從後麵一把抱住了老婆,心挨著心。


    “我感覺你和被人附身了一樣,但又和以前一樣,一點沒變。”秀蘭搖頭。


    “其實我出去溜達的這段時間嚐試了各種事情,也不隻是和狐朋狗友鬼混,我記憶力好,記住了許多東西,長了很多見識。”


    林恒笑著說,隻能用這個理由搪塞過去。


    重生回來肯定會有許多改變,這是他也沒辦法的事情,總不能為了不暴露啥都不做。


    而且這不合理也隻是一些小問題,相比毫無邏輯可言的現實根本不算什麽。以前也不是沒有人一朝回頭發家致富的例子。


    “我隻是感慨,你是不是你我還不清楚嘛。”秀蘭搖了搖頭。


    林恒哈哈一笑,開了個玩笑:“那當然,畢竟我們都互相清楚對方的長短和深淺。”


    下一刻他就拍了一巴掌,秀蘭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整天都沒個正行的。”


    “那不是和你有啥說啥嘛,外人我才不說呢。”林恒笑著道。


    他對秀蘭不設防,因為這個女人生活中心隻有他和孩子,她甚至連個所謂的閨蜜都沒有。


    村裏其他女人都是三三兩兩的一起出行,秀蘭經常性的一個人,或者是和彩雲或者林母。


    “少來了。”秀蘭看了他一眼,自己這小男人別的不說,嘴是最甜的。


    “給我幫忙做斑鳩葉神仙豆腐吧,籃子裏的斑鳩葉是劉茨文下午送來的,放在這就跑了,水都沒喝一口。”


    秀蘭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一籃子小葉斑鳩葉說。


    他們這裏也叫神仙葉,用水燙一下,和草木灰水攪拌一下就能形成類似涼粉一樣漂亮的綠色豆腐。


    吃起來口感和涼粉相似,但帶著特殊的斑鳩葉香味,性質也更涼一些。


    神仙葉分為大葉,小葉,大葉偏苦,小葉更好吃。


    每年夏天都被搶著摘,林恒自家地裏沒有,隻能靠野采。


    “這小夥子,太懂事了。”林恒無奈的笑道。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做人,他都不如。


    早上吃了頓飯,下午就送了一點禮物回來。


    “所以你去準備草木灰水涼著,我來燒水。”


    秀蘭伸出一根修長的食指,輕輕的的戳了戳林恒的胸口,眨著眼睛說。


    其實她早就能一個人做好,但是就想和林恒一起做。


    但是這種小心思她是不會說出來的。


    “好嘞。”林恒轉身去做。


    做斑鳩葉神仙豆腐的草木灰水得濃一些,林恒從灶洞裏麵鏟了一些草木灰出來,倒入水攪拌一次,然後過濾,再加入草木灰再過濾,反複五次,就得到了一盆水泥漿一樣的液體。


    將其放在一旁澄清,林恒正準備轉身去幫忙。這時候和狗雄霸玩丟木棍遊戲累了的曉霞跑進屋,好奇的看著盆裏的草木灰水。


    “不能碰啊,不然媽媽會打屁股。”林恒看著抹成了小花貓一樣的曉霞警告說。


    “不碰!”曉霞立馬小手背後捂住小屁股,圓圓的小腦袋也搖成了撥浪鼓。


    林恒進屋燒火她又跟著過去,好奇的站在哪兒,看到了林恒拿了一個東西就詢問:“爸爸,這是啥?”


    “這是柴火,橡子樹做的。”林恒在她麵前晃了晃,丟進灶洞點燃。


    火很快燒起來,鍋中的水燒開火就可以滅了,接下來不再需要。


    將斑鳩葉清洗一下,放進木桶,而後倒入開水燙。需要注意的是水不能倒多了否則就做不成了,對於這一點秀蘭很有分寸。


    “好了,我按著桶,你來給搗吧。”


    秀蘭把擀麵杖遞給林恒笑著說。


    秀蘭找了個小板凳坐下按住桶,林恒拿著擀麵杖不斷的搗斑鳩葉,將其搗碎使其中的物質析出,這個過程還是挺累人的。


    “我也來!!”


    曉霞笑嗬嗬的跑過來,雙手按在桶邊。


    這反而讓林恒變慢了,怕把她手碰到了。


    花了半個多小時,斑鳩葉終於搗碎的差不多了,綠色的漿糊狀綠色汁液全都出來了。


    “接下來還是你來,我看著,我怕燙。”秀蘭俏皮一笑,衝林恒眨了眨眼睛。


    “好嘞,老婆大人說什麽我聽什麽。”


    林恒咧嘴一笑,被老婆命令也是很開心的體驗。


    秀蘭給找來了一個大陶盆,又拿來了一個過豆腐用的布袋子。將搗碎的斑鳩葉和漿液的混合液體倒進去用手按壓,過濾出不含樹葉殘渣的綠色漿液。


    林恒把手在冷水裏泡一下,按壓兩下,燙的不行了,又泡一下冷水。


    秀蘭給他扶著盆,因為在家她穿的也比較隨意,是一個領口很大的迷彩色的短袖,被她的身材撐得很高。


    秀蘭按著盆的姿態剛好能看到半遮半掩的春色,林恒總是忍不住看兩眼,這種狀態總是最吸引人。


    秀蘭早就發現了自家小男人不軌的目光,微微嘟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好好幹活。


    “好了好了。”


    花了十幾分鍾,絕大多數的汁液都被過濾出來了。


    “這不是還有一點嘛,要不要加點水再過一遍?”林恒笑著說。


    秀蘭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翻了個白眼:“還沒看夠是吧,又不是沒見過,還色眯眯的。”


    “哈哈,我看我老婆天經地義。”林恒昂首挺胸,氣昂昂的道:“再說了,我老婆這麽漂亮,我永遠都看不夠。”


    “就一天嘴甜騙我吧你,哼。”秀蘭輕哼了一聲,心裏美滋滋的。


    哪個女人不希望老公一直圍著自己呢。


    曉霞睜大了眼睛,看著爸爸媽媽調情,她完全看不懂,但覺得這遊戲似乎很有意思,也伸出手指戳了戳老爸。


    “幹嘛!”林恒回頭。


    “你一天就嘴甜騙我吧你,哼!”曉霞哼了一聲扭過頭。


    “哈哈哈哈,我可誰都沒騙,不騙曉霞也不騙媽媽。”林恒哈哈一笑,將手洗幹淨,摸了摸女兒的小臉。


    “哼!╯^╰”曉霞故作矜持不讓摸,林恒走了她又小跑著把他腿抱住。


    林恒轉身她又立馬跑開,還衝林恒哼了一聲。


    林恒一把抓住她抱起來撓癢癢:“錯了沒?”


    “哼!”曉霞一邊笑一邊嬌哼,覺得很好玩。


    林恒陪女兒玩了一會兒,怕她吸太多冷風感冒,隻好把她放在了地上。


    然而曉霞還樂此不彼的玩著這個遊戲。


    另一邊,秀蘭將已經澄清的草木灰水倒進了斑鳩葉漿液之中,攪拌均勻就可以放在陰涼的地方靜置了。


    等明天一早,就可以吃斑鳩葉神仙豆腐了。


    “晚上吃啥飯?”秀蘭走過來看著還在玩鬧的父女二人問道。


    “不許說隨便。”秀蘭又補充了一句。


    “那就吃麵條吧。”林恒想了想說。


    “好,那就吃米飯。”秀蘭點頭。


    林恒看著老婆笑道:“故意消遣我是吧?”


    “那你吃不吃嘛。”秀蘭眨了眨眼睛看著他。


    “吃,老婆做啥我都吃。”林恒點頭。


    秀蘭笑了笑,看著老公說:“你去喂一下林麝和豬獾,我來做飯。”


    不多時,飯做好了,秀蘭端上來了兩大一小三碗麵條。


    “消遣老公很開心是吧。”林恒端起麵條看著她笑道。


    秀蘭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逗自己老公確實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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