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焱步伐匆匆地離開了旺夫巷後,並沒有如往常一般徑直回到他那略顯陰森的棺材鋪。相反,他刻意做出一副剛剛從風月場所放蕩歸來的模樣。隻見他腳步虛浮,眼神迷離,仿佛整個人都沉浸在了某種放縱後的疲憊之中。


    梁焱隨意攔下了一輛路過的人力三輪車,懶散地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地報出一個地址。待坐穩之後,他便像一灘爛泥般癱靠在車上,很快就閉上雙眼,佯裝打起了瞌睡。


    三輪車晃晃悠悠地前行著,車夫賣力地蹬著踏板。當快要到達棺材鋪所在巷子前的兩個路口時,一直看似昏睡的梁焱突然睜開眼睛,聲音沙啞地說道:“就在這兒停下吧!”說完,他摸出幾張鈔票遞給車夫,然後慢悠悠地下了車。


    下車後的梁焱身體依舊搖搖晃晃,好似隨時都會摔倒在地。走著走著,他像是憋不住尿意似的,走到路邊牆角處,解開褲子假裝隨地小便起來。然而,趁著這個間隙,他卻不動聲色地扭頭向後瞥了一眼,仔細觀察是否有人在跟蹤自己。確認身後並無異常之後,梁焱這才迅速提好褲子,加快腳步朝著存放三輪貨車的那個院子走去。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口,仔細檢查了一番之前留下的暗記,確保一切都與離開時無異之後,這才緩緩伸出手握住門把手,輕輕一擰,門便“嘎吱”一聲開了。隨後,他躡手躡腳地走進屋內,並順手關上了門。穿過客廳,徑直來到了裏麵的臥室。


    進入臥室後,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開燈或者去洗漱,而是直接朝著那張柔軟舒適的大床走去。黑暗中,隻能憑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勉強看清房間裏的大致輪廓。他走到床邊,一個翻身便重重地倒在了床上,仿佛全身的力氣在這一刻都被抽幹了一般。


    躺在床上,他連被子都懶得拉過來蓋上,就這樣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此刻的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實在是太晚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吧。等到天一亮,吃過早飯後,再順道給大家都帶上一份早餐過去。想著想著,他的意識逐漸模糊,很快便沉沉地睡去了。


    隨著不知道哪裏的一聲雄雞高唱,剛剛才沉睡下去不久的城市又蘇醒了過來。遠處巷子的早點鋪也開始升起了爐火,準備燒水,做早餐,然後為數不多的環衛清潔工們推著手推車,揮舞著叉頭掃把開始清掃街道,將大街小巷人們遺留的各色垃圾掃攏成一堆然後裝上垃圾車,準備送往城外的垃圾場,在那裏又有很多貧苦的孩子早早的守候在垃圾場邊上,而且還因為爭搶最好的位置已經發生了好幾次小規模的衝突。


    垃圾場建於山窪之中,四周象征性地拉起一圈鐵絲網,入口處設有一排簡易的鐵皮房。清晨還沒有陽光,整個垃圾場彌漫著濃濃的霧氣,而在這霧氣之中又充斥著各種刺鼻惡心味道,隨著一輛輛垃圾車的推進,整個垃圾場逐漸喧鬧起來。那些半大的孩子在這垃圾的海洋中尋覓,仿佛置身於寶庫之中。每個人都背著背簍,手持長夾子或棍子,在垃圾堆中翻找著。比如被人遺棄的衣物、鞋子,甚至內衣、內褲、襪子,這些拿回去洗幹淨,縫縫補補,自己和家裏人都還可以穿用。廢棄的手電筒、電池,損壞的收音機,還有一些鍋碗瓢盆,或者是一些書籍字畫等。運氣好的話,還可能會在書頁中發現用作書簽的京越幣,或是在衣物中找到一些首飾,這樣就能小賺一筆。在丟棄者眼中,這些都是無用之物,而在這些孩子眼中,它們卻是珍貴的寶貝。若運氣好,將這些東西修補、拆卸、整理後,再賣到一些廢舊回收的攤點,就能換取數量不等的京越幣,用以補貼家用。甚至有人還利用自己的技能將那些壞了收音機修理好了以後拿來聽節目。當然,在垃圾堆裏也經常撿到一些死貓,死老鼠之類的腐爛動物屍體,而等到太陽升起,溫度升高,那麽垃圾場裏就到處是蒼蠅。而這些孩子當中也時不時會有人生一些怪病。


    而負責看守垃圾場的那位工作人員,竟是個滿臉胡須、略顯邋遢的男子。瞧他那模樣,年齡應該還未到三十歲呢。隻見他嘴裏叼著一根香煙,悠然自得地端著一個盛滿茶水的杯子,穩穩當當地坐在垃圾場上風口處的一把由藤篾精心編織而成的舒適躺椅上。此刻,他正樂嗬樂嗬地望著那些在垃圾場內玩耍嬉戲的孩子們,臉上洋溢著輕鬆愉悅的笑容,仿佛這一幕讓他感到無比滿足和快樂。可能他也想起了他的童年時期也是這樣歡樂的度過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輕微的車輪滾動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原來是一名負責運送垃圾的環衛清潔工,正推著那輛裝滿垃圾的手推車緩緩走來。到了垃圾場後,他熟練地將垃圾傾倒完畢,然後把手推車停靠在了一旁。


    隻見這名環衛清潔工步履匆匆地朝著他所在的方向走去,甚至都沒有跟他打一聲招呼。轉眼間,就已經跑到了他那間簡陋的鐵皮房前。一進門,清潔工便自顧自地開始尋找起來。不一會兒,他就找到了一個看起來還算幹淨的杯子,又從旁邊翻出一些茶葉來。接著,他提起剛剛燒好還冒著熱氣的水壺,小心翼翼地往杯中倒入開水,瞬間一股茶香彌漫開來。


    幾乎與此同時,那位原本在外麵悠閑自得的工作人員,此時也端著自己的茶杯慢悠悠地走進了鐵皮房裏。看到眼前這一幕,他並沒有出聲嗬斥,隻是微微皺了皺眉,語氣平淡地說道:“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說吧,到底有什麽事兒?”


    “組長指示,準備好一輛卡車準備五六個年輕人收拾幹淨,換上一些幹淨的衣服,將前段時間各個廢舊收購攤點收購的廢舊物資收攏,統一運往胡順市郊區的再生資源回收公司,交給他們處理,送到了你們就回來。”


    “什麽時候出發?有什麽具體要求?”這個工作人員臉色一下也嚴肅起來。


    “從今天下午兩點開始開始計時,在二十四小時內聽通知出發。具體要求你曉得就是了,就是沒有要求,一切順其自然,遇到任何問題不管什麽情況,你們的目的就是向胡順市的公司送這段時間在山見港收購的廢舊物資。”


    “好,明白了,那我盡快準備好聽候通知。”


    “那我走了,你們注意安全!”


    “好!”“你是誰?跑到我們辦公場所做什麽?還不快滾,不然我把你交給警察!”


    這個工作人員的聲音由低到高,開始大聲嗬斥,而這個清潔工也沒過多糾纏,“我就是口渴了,進來討口茶水喝,你凶什麽嘛,我馬上走!”然後就慌慌張張的跑出來,推上自己的手推車就走了。


    而同樣相差不多的一幕也在漁港不遠處的一個魚類處理工坊那裏上演著。


    不過這邊則是安排一輛卡車和三五個上下貨的年輕搬運工運送一車鹹魚幹到梁高市的海產品公司送貨,也是同樣的工作要求。


    而在酒店的一個房門緊閉的員工休息室內,老宋,宋大廚正在和客房部的經理和總台的一個領班,還有保安部的一個班長開著會,這裏就是客房經理一個人的房間,他就是一個人居住,因為性格比較怪,所以平時也沒什麽人來串門,何況現在還是休息時間。


    “那就這樣說定了,接下來馬上就開始行動,首先準備好一些蟑螂老鼠之類的投放進住有女客人的房間,或者安排一些比如房間衛生間漏水,或者電路故障之類的理由,讓我們目標房間原來的旅客自己提出換房以方便我們進行排障,當然也可以以酒店的名義給他們的房費進行一些優惠避免他們投訴。然後在總台那裏,你作為總台領班也不是不可以親自接待客人,到時候你注意一下將我們真正的客人安排進目標房間,而且待客態度必須正常,正常接待、正常登記、正常收費,總之一切都要正常。而你,保安部就很輕鬆,就是從我們的318房間的一行客人入住酒店以後就利用監控攝像頭重點關注他們的行蹤,同時遇到有關我們自己的客人時,注意清楚涉及他們的視頻信息。這上麵的工作對於你們而言都是駕輕就熟的,所以不能出紕漏,一定要保證萬無一失。但是也要注意方法,不要把有關的線牽到我們自己身上。反正有什麽臨時的問題,及時通過酒店內部電話用暗語聯係。”


    “嗯嗯,好的。”幾個人連連答應。


    “還有一點,不到萬不得已,不得違反紀律,私自和我們的同誌發生關聯,而且又要盡一切可能對他們提供幫助。”


    “是。”


    如此,張自然所安排的工作,經由他與梁焱二人睡前的籌謀,恰似神經傳導係統,一層又一層,一級複一級,借由一個個節點將信號傳送至神經末端。最終,在魏小武等人尚處於睡夢之際,完成了信息的傳遞。這些神經末梢繼而指揮各個行動單元啟動,整個山見小組這台機器在張自然這個大腦的指揮掌控下,開始了高速運轉。緊緊圍繞著魏小武他們執行鐵錘行動這一中心環節,有條不紊的逐一展開。


    張自然和梁焱幾乎同時從各自休息的地方醒來。然後簡單的進行了洗漱以後,又把自己休息的地方收拾整理好,重新鎖上了房門。各自找了一個賣早點的攤位,點了春卷和滾燙的帶著檸檬味的肉湯開始了早餐,並且都和周圍來吃早餐的一些客人熟絡的打著招呼,開著不痛不癢的玩笑。最驚奇的是,張自然和梁焱兩個人不在一個攤位,也不在一個巷子,但是兩個人吃的早餐和做的一言一行,幾乎沒什麽區別。


    這麽多年來一直在這邊從事著外派工作,歲月悠悠,時光荏苒,他們已經完全融入並適應了此地的生活節奏和風俗習慣。無論是每日的飲食起居,還是日常的穿著打扮,每一處細節都彰顯著他們與這片土地的緊密融合。從表麵上看,他們仿佛就是在這裏土生土長的京越人一般,毫無違和感。


    而由於工作的特殊需求,他們更是將自己徹徹底底地視為京越人的一份子。不僅僅是外在的行為舉止,就連內心深處的某些思想觀念、思考問題的方式方法,都與當地居民如出一轍,難以分辨彼此間的差異。


    此外,在語言方麵,他們不僅能夠熟練掌握帶有山見港口音特色的京越語,還精通許多來自其他地區的方言口音。以至於在相互交流時,他們自然而然地就會使用京越語展開對話,流暢自如,毫不費力。


    然而,每當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之時,在那無數個午夜夢回的瞬間,浮現在腦海中的卻始終是故鄉那連綿起伏的山巒、清澈蜿蜒的溪流以及廣袤無垠的田野。那熟悉的山山水水如同電影畫麵般一一閃過,令人魂牽夢繞。而縈繞在耳畔最頻繁的,則是飽含深情的鄉音,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喚,無論相隔多遠,時間多久,都永遠無法忘懷。而出現最多的則是自己家人的音容笑貌,尤其是自己孩子的可愛笑臉。


    用完早餐,他們用老板提供的打包的芭蕉葉包上了夠五六個人吃的春卷就往棺材鋪走。兩個人幾乎同時出現在了棺材鋪的門口,互相看了看彼此手提提著的早餐,不由的發出會心的一笑。都沒有說話,徑直打開房門,隨手關門。然後揭開蓋子,走進地下室,這個時候聽到聲響的魏小武等人已經清醒過來都警惕的看著入口,看著是他們兩個人下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組長,小梁,你們來的好早哦!”


    “你們也早,昨晚休息的如何呢?這裏條件不好,委屈你們了!”


    “睡的挺香的,在自己人的地方,就感覺踏實。”魏小武客氣的回答。


    “委屈什麽哦這不接下來就要入住五星級大酒店,去開洋葷,那是享福哦!”李輝才直接開著玩笑。


    “這是給你們買的早餐,怕你們不夠吃,就買了兩份。你們洗漱一下,就先用餐。”梁焱將將自己和張自然買的的早餐放在桌上,然後就去給大家燒水泡茶。魏小武他們則是在邊上的水管那裏簡單的清潔了一下個人衛生就過來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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