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絲霧氣在天空遊蕩,有幾盞明燈在屋簷下安靜燭照,有絲絲縷縷的藥香從火爐的陶罐上散發……


    黑暗如潮水退去,陽光從東方直刺而來,紅日轉白,冉冉高升。


    清晨的陽光照耀薑逸的身軀,潔白的羽衣上染上碎金之色。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薑逸一眼望去,就可知道如今留在緋木村的大部分居民都來了,幾百人跪滿了房屋前的空地和小巷。


    眾人抬頭,一雙雙目光望著那在陽光下,顯得越發浩大光明和慈悲普度的身影。


    這裏是戰爭中唯一的淨土,眼前是拯救了八醞島的“神明”。


    鷲津跪在最前方,今天的他沒有穿著那身甲胄,而是一件麻衣,略微蒼老的麵容帶著虔誠,用清晰而期盼聲音,緩緩述說。


    “尊者,我們希望供奉於您,請您成為八醞島、成為緋木村的神明。”


    後方,一位位居民垂首:“請您成為八醞島、成為緋木村的神明。”


    聲音傳遞而出,似火光,似浪潮連成一片,響徹整個緋木村,引得周圍的海賊注目。


    稚嫩的童聲,清脆的少年少女聲,柔和的婦人聲,鄭重的青年聲,沙啞的老人聲,……聲聲如潮,拍擊天和水,拍擊地和樹。


    這不是忽然之間的決定,這不是腦袋一拍的發熱。


    緋木村,重新組建長老會議。


    願意定居緋木村的所有人都具備旁聽資格,都具備表決資格。


    沒來的也會得到公告和會議結果……


    作為村長,鷲津暫時具備最高否決權和決定權,在其未發表意見時,執行少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匿名投票,決定緋木村的未來發展。


    如何更好的在幕府軍和反抗軍之間生存,如何有更好的未來,如何讓眾人都得到相對公平的利益,一同富裕……


    長老會議進行了幾天,在一個話題上,眾人的理念逐漸一致。


    緋木村如今需要庇佑,而“他”也有資格,讓他們虔誠地尊為“神明”。


    熒和派蒙睡眼朦朧地推開窗戶。


    向外一看,再聽到那浪潮般的話語。


    砰!


    把窗戶關上。


    “我是不是做夢沒醒?”派蒙掐了掐自己的臉。


    “他們要……薑逸成為八醞島和緋木村的神明。”熒總算回過神來。


    “好像不是夢呢。”派蒙感覺臉頰好疼。


    “當然不是夢。”熒翻了個白眼。


    “那麽……薑逸會答應嗎?”派蒙很久才緩過神,消化了這驚天動地的消息。她早就感覺緋木村的人眼神看薑逸不對勁,原來是在這裏等著。


    想明白後,滿是好奇和期待,還有激動。


    “作為神明誒,以後可以被人供奉,每天吃免費的好吃的,太幸福了。”


    “還有我們也是神明的朋友,也出了力吧!以後,是不是可以拿貢品呀!”她眼睛發光,擦了擦口水,“咳咳!信徒們,給我把好吃的都端上來。”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地麵,仿佛前麵跪著人。


    “噗!”熒捂住嘴,無語地看著陷入幻想的派蒙,“你就這個出息。這句話出來,神明就成了……成了……很奇怪的家夥。”


    “薑逸可不會做。”她覺得派蒙確實沒睡醒,都開始做白日夢了。


    “唉!是哦!神明和神明之間也不同的,要是混的不好,過個幾年,就會變成溫迪那樣的神,不僅僅沒有免費的貢品吃,還得自己去給信徒賣藝呢。”派蒙很是苦惱搖頭,“神明也是很難當的呀!薑逸想要讓人供奉,可得一直努力。”


    “呃——!”熒對派蒙的奇妙邏輯,無話可說。


    門外,


    薑逸看著一雙雙期盼的眼睛,伸手壓下潮聲。


    “你們可知我不會停留一地,也不會為你們複仇,為你們戰爭……”


    鷲津抬頭:“我們不需要您為我們報仇,為我們戰爭。”


    “仇恨和罪孽無法忘記,但我們終究想要容身之所。”


    “我們思考許久,我們的願望,共同的願望,隻不過是……想要和平和安寧的未來,一個能讓我們活下去,我們的親朋好友,我們的子孫後代活下去的未來。而不是一個因為仇恨,再次分崩離析的村莊。”


    “我們追尋您的理念,追尋您在名椎灘展現的溫柔,追尋您的慈悲,追尋您對生命的珍愛……”


    “這是我們共同的決定。”


    薑逸臉色複雜:“但我不是神明。”


    “不!您力量和意識的浩大,您的所行,對我們來說,就是神明。”鷲津低頭。


    後方眾人皆感受到過薑逸的力量和意識,故無有異義。


    “人類身若螻蟻,亦當自強,靠山山倒,靠海海枯……你們當我是神明,但我非無所不能,非無所不應。”


    薑逸負手,遙望歲月。


    “我可拯救一時,甚至拯救一世,但不可拯救千千萬萬代的凡人。”


    “這裏是稻妻……”


    “雷電將軍沒有聆聽你們聲音,你們可以怨恨,但請不要忘記……在久古的歲月前是誰庇佑了稻妻。”


    他俯視眾人,沒有在嗬斥,隻是說著一個事實。


    緋木村一片寂靜,眾人卻仿佛早有預料。


    領頭的鷲津拜下:“您的教誨,我們謹記於心。”


    “但您的所行,我想我們作為受到恩賜者,必然需要回應。”


    “我們不渴求您的無所不應,我們隻尊您為神。”


    “我們供奉於您的功績,供奉於您的慈悲,我們銘記您的拯救,所以……我們為您獻上香火。”


    “我們亦保留這大禦所殿下的神龕,亦銘記祂的功績……”


    最後的話語,在心中,


    但也銘記大禦所殿下帶來的黑暗,所以,不再跪拜。


    人群中,長次起身。


    “我覺得我們凡人也有資格選擇我們自己的神明,選擇我們自己的信仰。”


    “請薑逸先生……接受我們的供奉。”


    一個個受惠者出言懇求。


    薑逸看著鷲津,這背後必然有他的推波助瀾,那被“祟神”憑依後,狂信徒般的意識明顯沒完全治好。


    可眼前的眾人,他們醞釀的情緒,那份感激,那份尊敬,那一份已經可稱為“信仰”的東西,也是真實不虛的。


    不安所以祈求安寧,羨強所以尊神,被拯救所以心甘情願的跪拜。


    “您的偉業,您的慈悲,又有什麽配得上呢……傳聞,璃月供奉神明,也供奉每一位昔年拯救凡民的仙家。”鷲津垂首,“您不願成為我們緋木村和八醞島的神明,但我們不會停下拜祭。”


    香火並不能綁架神明,而是凡人單方麵的付出。


    神明先行,故凡人感恩,寄托於願望。


    神明的回應有時並不重要,隻需神明存在就可,這樣他們心中就有了安寧。


    人類是智慧而愚昧的東西,也是自強和依賴的矛盾體。


    感恩神跡,敬畏神罰。


    亦會在有一天失望於真神所帶來的黑暗。


    所以,信仰崩塌。


    薑逸沉默許久。


    看著已經纏繞在自己身上的香火和信仰。


    是的,凡人供奉誰,不需要進行請示。


    凡人有自己選擇供奉還是不供奉的自由,凡人可認定屬於自己的神明,追尋祂的道和理。


    沒有神明存在的世界和有神明存在的世界,信仰是不同的。


    但有一點,神不可犯錯。


    這次的災難源自於神明頒布的鎖國令和眼狩令,帶來的戰爭,戰爭使人流離失所,使祟神災難降臨,而這一切來自於神明的不管不問,對祈求的毫無回應。


    人和人之間,人和魔物之間出現的爭奪和生死,他們口中祈禱神明,就算沒有回應,也不會埋怨神明,但在神明帶來的絕望中,失望自然就誕生了。


    小災,神明無過。


    大災,神明若是存在,而不回應,神明麾下的勢力也冷漠不仁,他們還可堅持信仰,但在絕望中,那一份信仰已經縹緲,已經偏移上了可以能拯救他們的存在,無論是誰,是帶給他們災難的“祟神”,還是外來的強大存在也好,都可。


    受到祟神汙染的又被薑逸治愈的人,是如今最虔誠的信徒,接著,是受到庇佑的逃難者。


    他們知道薑逸不是神,但也希望薑逸是神,認可薑逸是庇佑他們的神明。


    洞悉一切,所以薑逸苦惱於他們的祈求。


    雖然在鷲津口中,他們供奉的是他們的功績,但受到供奉的他,又豈會不回應他們,若是漠視,等於違背道心。


    這是一份責任。


    故他猶豫。


    他心中的神明,所謂神愛世人,最可體現於此的穿越前世界中的福德正神,護宅,消災,保佑村莊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殺妖滅邪,度化亡魂……其為土地。


    他的仙道,神道,神仙道,還是人道……都告訴他,都質問他:“你做好準備了嗎?”


    像仙神那樣承載眾生膜拜,享受香火。


    就算是盤古,無論其願不願意都是有眾生信仰和膜拜於祂的。仙也一樣,神也一樣。


    你可以不回應,但你不是死去的功德者。


    你還活著,所以可聽到祈禱,你的“尋聲感赴”神通,不會欺瞞於你的耳朵。


    你未來行道,繼續走那“無量度人”的理念之時,追尋供奉之人,自然而然會匯聚成海。


    他們想要一個慈悲溫柔的神明,或者一位護世濟人的仙家,又或者一位可短暫寄托的偉大之人。


    他們言不由心。


    “我不忍眾生苦,故見災劫,而普度。”薑逸邁步而出,“自然萬物,生命最重。我行萬道,其一為仁。”


    “仁者愛人,故我所為,無關爾等供奉與否。”


    “你們可以當我神,當我是仙,當我是人,當我……是任何你們所期望的存在。”


    “我若回應之時,隻遵循一理。”


    “天道承負,善惡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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