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坊主……”


    “在鳴神島傳說中,它們經常襲擊遠航的貨船,會搶劫漁人的漁獲……因此它們被人類捕殺殆盡。


    久美悲傷地看著巨大的骸骨。


    “但在這邊——我母親的家鄉,海隻人的詞典,並沒有給她的種族一個總括的名稱。”


    她伸手觸摸骸骨,頓了頓後。


    “但……本地人會給每一頭個體起一個獨特的名字。”


    “因為他們認為……就像我們一樣,它們中的每一個體都是孤獨的。孤獨,溫順,淡漠地承受自身世界以外的好奇與敵意……”


    陽光下,雖然旁邊站著神明,但少女依然形影單隻一般,落寞悲觀。


    薑逸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種人生觀,隻能安靜傾聽。


    “孤零零地在洋流中漫遊,孤零零地在淺灘上窒息而亡。”久美越說越是傷心,仿佛那孤獨漫遊的感覺,隨著話語,浮在心上。


    頓時為好友的死亡,更加難過。


    “島上的老人說,‘昆諦羅’是‘鯨’的古體讀法。”


    “昆諦羅雖然長的很大,但並不是鯨!”


    “我選擇這個名字,隻是因為喜歡……”


    久美聲音很輕柔,微微任性。


    薑逸想了想道:“很好聽呢。我想……她也很高興有這個名字。”


    他望著麵前的海獸,一道常人看不見的海獸靈性,注視著久美。


    “謝謝!”久美道,“神明大人,我的好友……也許是種群中的最後孑遺了。”


    海獸之靈搖搖頭。


    “我很慶幸我能和她成為朋友,拉近彼此的距離,將孤獨和疼痛感同身受,放下恐懼和心防……達成真正的理解。”


    海獸之靈連續搖頭。


    “咳咳!”薑逸神色古怪,咳嗽兩聲。


    久美並不在意,眼中唯有海獸的骸骨:“我們共同享受孤獨,享受相通的孤獨。可是……在我長大後,離開海隻島許久……如今終於有機會再次回來,卻發現為時已晚……”


    “我從鳴神島來本來隻是想要看望它,順便暫居一段時間。”


    她側身,看向神明。


    “如您所見,好友已身故。”


    “回家的路被戰爭阻斷,滯留許久。”


    “但……最近和今天或許還是得到了一些好消息。”


    “……因為您,外麵的戰爭好像停止了,雖然還沒進行和談,但雙方軍隊也不再衝突,唯有海寇和異國的愚人眾,會作為道路上的威脅。”


    “昆諦羅的靈,我剛剛看見了。”


    “沒想到,她也一直在等待我,陪伴我。”


    “我能感覺到心的交流。”


    她一手捂著骸骨,一手捂著自己的心。


    海獸之靈呆呆地看著她。


    無奈地甩動起腦袋。


    “聽說神明大人,從鳴神島回來,您手中有雷櫻的花嗎?昆諦羅很喜歡雷櫻的花,但我暫時無法回鳴神島,海隻島的軍隊警告我,不能對外麵的危險掉以輕心。”


    久美又想到什麽,從衣服上找找。


    “這是我撿到的貝殼和海螺,可以作為供奉,換取雷櫻的花嗎?”她拿出一些小巧精致的貝殼和海螺。


    “當然!”薑逸說著,手中出現了同等份量的緋櫻繡球,作為和久美手中貝殼海螺的交換。


    神和民的相互給予,就算沒有信仰,也會誕生一份微小的神力。


    薑逸探索著這供奉和恩賜的玄妙。


    “謝謝!”久美不論是說話還是做事,都有種慢吞吞的感覺,安靜如把大部分的心思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之中,和人交流的窗戶隻打開一扇,於是和外人的互動,很少引起她“心”的波瀾。


    那是孤獨者,內心高築的城牆。


    久美自顧自地在沙灘上,編出了一個花環,放在“昆諦羅”的骸骨骨柱之上。


    輕輕地和“昆諦羅”說著話。


    薑逸微微綻放神光。


    一頭腦袋圓滾滾,黑乎乎,身材巨大的海獸之靈外顯而出,出現在了久美的麵前。


    久美嚇了一跳。


    然後,反應過來,觸摸著,手一下子穿過去的虛幻“昆諦羅”。


    “我來這裏……其實是替她向你傳遞一句話。”


    “昆諦羅,想要告訴她的朋友,她並不孤獨。”


    薑逸笑著道,“她有許多的後代,生活在海洋之中。”


    “她是幸福的。”


    “她也不是擱淺在這裏,像是愚蠢的鯨一樣,痛苦地來到沙灘,掙紮死亡……”


    “她隻是想要在臨終時來到這個熟悉的地方,以這種方式告訴你,她完成了圓滿的一生。”


    海獸之靈點點頭。


    “……啊!是嗎?”久美的尷尬在心中蔓延,但表現在外的是鎮定地接受了。


    畢竟,她們是朋友,這是事實不是虛假的。


    “當然,更多的線索,你可以向……在海隻島考察海洋生態的,一位來自於須彌教令院的學者求證。”薑逸指著昆諦羅道,“不是神明無聊戲弄人的幻術哦!她的骸骨留著她一生生育和無痛苦來到沙灘的痕跡。”


    “是……阿妮薩?”久美想到了一個正在為論文發愁的須彌女學者。


    海獸之靈親昵溫柔,用那類人的智慧,望過這兒時的同伴,人類的少女。


    她遊動起來。


    “昆諦羅?”久美感受到了什麽。


    “你要走了嗎?”她看著身軀巨大,虛幻之身也帶來強大壓迫的蒼老海獸。


    “她將歸於深海,但不必傷心,她離海隻島並不遙遠。”薑逸望著蒼老的海獸之靈來到自己身邊。


    “海坊主”,在鳴神島居民中,龐大、聰明而凶暴的海獸,航海者的大敵,也有溫柔的一麵。


    它們聰明,驕傲……承載著古時深海的輝煌,那海獸一族參與魔神戰爭,遍布汪洋,撼動諸海,動搖大陸和群島的輝煌。


    它們是當之無愧的海中霸主。


    它們排斥著陸上魔神子民,但……對深海的眷屬,對海的子民可以寬容。


    海隻人的神明曾經是深海的一員。


    在許多海域,它們都已經滅絕了,但在海隻島周圍的海域,還沒有……


    這是古老的友誼。


    所以,它們可以和這海隻的子民,島嶼上的人類,發展出親近的聯係。


    在諸多學者眼中,不可思議的,前所未見的有趣現象。


    深海的君王,已經有一位的權柄傳承而下,新的神明,是大海如今唯一的君主。


    海隻東南西北的四海,我等萬靈,自然共尊。


    “吾許諾於海獸一族,長存於此的資格。”


    “你們有維護海洋生態,保護珍稀魚類的權利,可以對嚴重破壞大海的陸上子民,給予大海的憤怒,但不得……無辜滅殺陸上的子民,破壞船隻。”


    這是薑逸對這片海域,海獸一族的承諾。


    穿越前的記憶,來此的見聞。


    他深知人類的劣根性,一旦失去對大海的敬畏,對生命的敬畏,就會對海洋生物產生滅絕性的災害。


    那麽大海和大海的生靈當給予報複。


    薑逸的立場不在深海,不在陸地,而在萬物的善惡平衡之中。


    他不反對科學技術,但反對科學技術的濫用。


    如同人類破壞陸地,他也會讓陸地給予報複。


    善惡有報的循環,從來是整個天地一體的,珍惜萬物,可不單單是珍惜人類,隻不過因為出生和認可,有所偏重罷了。


    日月恒長,大道永恒。


    薑逸氣息縹緲,那天地的人和自然萬物似乎都在給予著回應。


    仿佛有模糊而宏大的權柄,由萬象森羅的法則交織,遁隱在冥冥之中,等待著“合於此道”的生靈。


    知識,行為,理念……是神性的種子。


    不是繼承的神權,需要以神性的種子和天地的法則共鳴,來凝聚權能。


    善惡理念,珍惜萬物,許多人嗤之以鼻的東西,卻是某種神性……的根本之一。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


    你個聖母!


    不如殺殺殺,入毀滅之道。


    薑逸的選擇還是仙家聖眾之道。


    深海知我!


    大地知我!


    萬靈知我!


    故以心待我!


    昆諦羅匍匐在薑逸的腳下,虛幻的靈軀沒入沙灘。


    頭顱微微揚起,那無形的、萬靈信仰,將薑逸不可思議的托起。


    她在此的心願已經了解!


    那麽盛大的群魚獻禮後,該是龍君巡遊。


    對海隻島領地的巡視,海隻的巫女們早就帶著神君大人完成,那麽此刻,是她代替深海一族,請君巡四海。


    君之所見,皆為君之子民。


    “昆諦羅……”久美,這巡禮之路起點上唯一的觀眾,望著那昆諦羅身軀綻放出深藍色的大海之光,本就媲美好幾棟房屋並排房屋的身軀,變得再巨大一倍,遮蔽視野。


    海浪被排開,大海宛如鋪開了聖路。


    薑逸失笑地望著幽光粼粼,已經來到海岸的深海眾靈。


    “那就見見看……我的四海!”


    他換上神裝,白衣龍袍,珊瑚作冠,日月為眸。


    昆諦羅馱著薑逸緩緩沉入大海之中,海麵變得平靜,唯有海下變得喧鬧。


    悠遠如鯨的海獸之鳴帶著呼喚遠遠地傳出。


    於是,那廣闊的海域上,有海獸的鳴叫聲,回應而來。


    那是昆諦羅的後代血裔們,她的同族們。


    此片海域存在的海獸之群。


    黑壓壓,排開洋流,帶起無數的暗漩。


    同時,無數的海魚遮蔽海下的空間,從遠方不斷匯聚。


    周圍海域的船隻全部被大浪驅趕而開。


    “船長……”水手驚恐地望著海麵。


    整個幽深大海,浮現眾多龐大的陰影,帶著讓人恐怖的凶威。


    天空沒有暴風雨,沒有陰雲,但海麵卻起伏如峰巒疊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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