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恢複了平靜,雷霆消失後,地上的古代鶴觀人幻影一個又一個化作光點。


    因誤會而起的悲劇,因阿瑠意誌的傳達,而落入尾聲。


    那些具有執念的亡魂被從地脈之中釋放,從幻影的背後走出,幾千年的雷罰過後,留下的是模糊不清的白色發光魂影。


    和那些輪回中麵目清晰,服裝明顯的幻影不同,他們看不清腳,看不清麵容,看不清衣服。


    這些白色的模糊幽靈,根據生前的記憶,遊蕩在鶴觀的山野,時不時在思念之地頓足。


    忽而消失,忽而出現。


    菅名山,中空洞窟之內。


    霧氣因雷鳥的力量消散,讓人可抬頭看見那片深色的夜空。


    夜空下的祭台背後,山坡上,草地青綠,巨大的棲木枝繁葉茂,飄落著力量凝聚的藍紫色落葉,散發著點點微光。


    這片幽靜的水域,水波隨著薑逸、熒的到來,微微蕩開,


    周圍的雷鳥雕像,栩栩如生。


    風色的仙靈回歸仙靈之庭。


    山壁上的紫色石根文字,神秘故事,述說著那久遠的時代,文明的殘留。


    “萬事皆三,到第四次好運才會降臨。”薑逸看著阿瑠,作為魂體,阿瑠變成妖怪後,好像永遠隻能保持生命消逝時,小孩子的模樣了。


    不知不覺,還是過了四次輪回了。


    《百鬼錄》上記下阿瑠的名。


    因為阿瑠身上有著雷鳥的一根羽毛,所以阿瑠和卡帕奇莉天然有著祭司和守護神的羈絆,召喚卡帕奇莉或許不會出現阿瑠,但召喚阿瑠,必然出現卡帕奇莉。


    為了那昔年的悲劇不再發生,卡帕奇莉將以雷霆庇佑於阿瑠。


    論百鬼的種類,阿瑠該是“座敷童子”那樣因為不幸而死亡,希望別人不會遭遇自己的不幸,可以得到幸福的妖怪。


    夜風帶來蟋蟀鳴叫的生機。


    “大哥哥,大姐姐!”幾分鍾前,阿瑠望著三人,低頭後,微微笑著抬首。


    “不!薑逸哥哥,熒姐姐,派蒙,其實我都知道喔。就如我知道我自己的事情,我也猜得到,卡帕奇莉的事情。”


    “還有,你們說的那位稻妻的守護神。”


    “謝謝你們!”


    “謝謝薑逸哥哥。”


    “讓我和卡帕奇莉再次見麵。”


    “她一直在等著我唱歌,我也一直在等著,唱歌給她聽。”


    “因為你們……我可以走出了鶴觀。這以前我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外麵的空氣的味道和鶴觀不一樣,眼前有好多好多的紫色,我不太習慣,但感覺很奇妙。”


    “我很開心,你們對我說,我可以成為冒險家,和卡帕奇莉一起去旅行,一起去聽歌,去見那天空這麽高、這麽遠的神奇世界。”


    “我可以去交新的朋友,去吃你們說的甜甜花釀雞、杏仁豆腐、蜜醬胡蘿卜煎肉……”


    “但在這一段日子,我有點累,我想要和卡帕奇莉留在鶴觀,休息一下,再做好出發的準備。”


    “先去看看薑逸哥哥的八醞島,海隻島……那非常厲害的祭典。”


    在這菅名山洞窟的山道上,阿瑠仿佛化作了小小的大人。


    “還有,拜托了……”


    “大家。”


    “之前無法和大家對話,但我知道大家也是有感情的,也在循環之中承受痛苦。祭典順利的完成了,大家……變得正常。”


    “大家都知道,霧海外麵的世界一點也不壞,還有像你們這樣厲害、善良的人……”


    “薑逸哥哥真的好厲害。”


    “逢嶽之野有著雷石,如雷鳥佇立,如雷鳥展翼……”


    “除了我,大家都稱呼卡帕奇莉為雷鳥呢。”


    “隻要使用雷電,就可以讓雷石活起來,隻有在迷霧中尋覓通路的人,才能找到它們……”


    “我會讓卡帕奇莉幫忙,一起點亮所有的雷石。”


    “大家會得到,心心念念的,雷鳥大人和祖靈的祝福,祖靈的庇佑。”


    阿瑠準備舉行安魂儀式,隻不過他雖是最後的祭司,但本身也是魂,無法做到。而他的族人們的魂,早就因為雷罰失去了和他一般清醒的機會。


    這是鶴觀遲來的葬禮了吧。


    “我會做到的,阿瑠!”薑逸遞出一個車站牌和哨子,“將它插在你想要插的地方吧,那環遊諸島的列車,將在吹起車站牌裏的哨子後,轟隆隆的過來。你可以搭乘它,前往稻妻的任何一處地方。”


    “還有這兩份玉簡,可以讓你和卡帕奇莉與我們溝通。並且聽異國的歌。”


    熒和派蒙望著這一幕。


    此刻的阿瑠眼中終究有著部落滅亡的沒落,昔年朋友和親人死去的一份傷感。


    “阿瑠!”熒不由道,“其實……我們認識一個阿釜,他可能是那‘阿釜’的後代。”


    “明天,我帶你過去見見他吧!”她的話,讓阿瑠眼中微微出現光。


    “阿釜?”阿瑠念著這個名字。


    “釜”是古代鶴觀一個氏族的名字。


    阿釜在石根文字中的意思,是很大的石頭。


    卡帕奇莉屹立於枝頭,望著下方。


    薑逸和她對視,然後,轉身走入夜幕下的山林,冥河忘川從他腳下流淌而出,蔓延向那些白色幽靈的魂體之上。


    薑逸曾問雷鳥:“你口中的她是誰?”


    那位為雷鳥取名的上一個人。


    雷鳥並沒有回答,倒是讓他稍微遺憾。


    雷石形成的路,亮起了朵朵光芒。


    這因雷鳥的力量,而發生異變的棲木,和那稻妻的雷櫻樹,作用上並沒有不同,都是梳理地脈,保存記憶,淨化黑暗的。


    那四座被熒破壞的棲木,也已經恢複了。


    “槍開黃泉路,蝶引……來世橋……”薑逸聆聽著幽魂的低語,死前的願望,身上眾多赤紅的火焰不死蝶,還有粉色的珊瑚蝶飛出,漫山遍野,彼岸花開。


    黃泉三途,來世之橋。


    六字大明咒,還有安神仙咒。


    卡帕奇莉聽著這安魂的曲調,無上的慈悲,遍布於鶴觀。


    引渡亡魂、掌控生死的閻羅,是那人子的八十二化身之一。


    血斛花作為使者,立於花海。


    來自於淵下宮的幽魂判官,持筆而書。


    修羅夜叉,震懾諸魂。


    轉生注死之輪,帶著時空的奧妙,在薑逸背後轉動著天地,諸神諸聖四界之力演化的太虛鏡輪,將其包裹。


    “啊啊,美麗的鳥,如神的彎鳥啊。”


    “我們一同沉睡在蛛絲般的霧巢中。”


    “直到那……”


    “白衣的神明……為你帶來了往生的火。”


    “天地亮了起來。”


    “蛛絲般的霧巢裏,開啟了彼岸的花。”


    “啊啊,美麗的蝴蝶,幽冥的歌,多麽動人,就像那黑暗中閃耀的日輪。”


    “白夜和常世隨之輪轉。”


    薑逸坐在菅名山的山巔,仰望著東方升起的金紅朝陽。


    一夜沒睡,跟著他走了一晚上的熒,在等日初時,實在扛不住了,靠著他的肩膀,閉眸酣睡。


    草地上的派蒙,說著夢話,翻了個身,幾乎滾下懸崖。


    “新的一天。”


    薑逸俯瞰山野,那東側祭場上,一尊因部落徹底毀滅,而被人所遺忘的華麗沙漏,埋藏在大地深處。


    終有一天,會隨著地脈之花的盛開,化作大地對冒險家的饋贈。


    太陽一點點升起,卡帕奇莉從山內出現。


    薑逸看了看還在睡的熒:“起床了,起床了,口水流我衣服上了,記得幫我洗!”


    在薑逸的搖晃中,熒睜開眼睛,手摸了摸嘴角,哪有口水?


    “啊!救命!”


    翻身起床的派蒙,一下子滾下懸崖,都忘了自己會飛。


    還好背後的披風,把她掛在了樹上。


    “啊!我們為什麽要在懸崖邊睡覺?”她氣惱跺腳。


    “不是為了看日出嗎?”薑逸看著睡迷糊的派蒙。


    抬頭,中午的大太陽。


    日出早就過了。


    “好了,我已經替你們看過日出了,你們也幸福地睡了一覺,一舉兩得。出發去找你們說的‘阿釜’吧!”


    “對了,你們是不是接了委托,委托的錢有我一份吧!”


    薑逸看著心虛的熒和派蒙,雖然他已經富有四海,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這委托的摩拉,不要白不要。


    “熒姐姐和派蒙說……”阿瑠冒出來。


    “阿瑠,閉嘴!”派蒙著急地阻止道。


    看上去可凶了。


    阿瑠先是嚇一跳,但發現派蒙的凶狠好像完全沒有震懾力,就算是鵜猿獸也不會怕的吧!


    “我就不去了。”卡帕奇莉恢複了自己原本的體型,隻要不是在普通人類麵前,薑逸並不管她是不是恢複本體,“你昨天怎麽沒和我說,這地方被你養了一大群的漆黑獸類。”


    她虎視眈眈地看著薑逸,發出了遲來的質問。


    “作為戰敗者,這地方是雷神的,我是稻妻副君,有權征用此地。昨天,不是說過了嗎?”薑逸辯解道,“他們和你一樣,都與我有著契約,大家不要相互傷害啊!”


    “你既然不去,那我們就走了。”


    “還有,卡帕奇莉,聽歌聲音開小點,這山洞的回音太好,我早上都沒睡著。”


    一道雷霆轟過薑逸留下的虛影。


    薑逸已經帶著所有人開溜。


    留下卡帕奇莉望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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