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都無法照透灌木之中,薑逸嘴角帶著鮮血,輕輕舔舐,幽藍的貓瞳越過山岩,看向那林中啃食植物根莖,吞咽地上水果的蕈豬。


    對於沒鍛煉過的成年人來說,一頭健壯齊腰高的野林豬,都是有極大危險性的,被拱一下,腰椎都能斷掉。


    那刨食的蹄子和嘴巴,更是有力而恐怖。


    青草、堅果、鳥蛋、腐肉、老鼠、蛇、兔子……都是這夜間雜食動物食糧,一切可咀嚼地東西,都可落入它的口中。


    砰砰砰!


    堅硬銳利的黃褐色獠牙撞擊大樹,搖晃下上麵的果實。


    厚厚泥漿草葉包裹、又長出一簇簇蘑菇的皮毛,是最好的迷彩和防禦。


    雖然下午剛剛吃了這蕈豬肉,但薑逸很明白,一隻健壯的蕈豬,怎麽也不是一隻貓可以捕殺的。


    能獵殺對方的是魔物,是人類,是森林裏棲息的王者,須彌山林的猛獸——“長鬢虎”。


    那些形態如貓,但身軀修長矯健,爪牙銳利,瞳孔黃綠色,體型比成年人還大一點的猛獸。


    它們視叢林為自己的領地,平時會像國王一樣巡視自己的疆域。對於入侵者,會毫不留情的發起進攻。


    薑逸嗅到了叢林之中,對方留下的氣味。


    不過,他不是很在意。


    他匍匐躬身,獸性在僵硬的身軀內流淌,漆黑、天釘、死亡諸多力量帶來的如火灼燒的痛感,仿佛熱流刺激著細胞的舒展、哀嚎。


    他一點點伸爪握爪,激發自己動作的柔軟性和靈活性。


    薑逸在過來的路上,已經吃了不少小動物,從河裏的魚到陸上的蜥蜴,林林總總,十幾樣了,但這些生命都無法緩解內心的饑餓。


    他需要更大的食物。


    比如,眼前的三隻蕈豬。


    是的!三隻!


    除了一頭大的外,還有兩頭小的。


    但就算是小的蕈豬體型也遠遠在他這隻貓之上。


    他收起爪牙,緩緩邁步,無聲無息,融入自然,在這下風口處,氣息、味道、聲音、眼睛反射的光芒都被他掩蓋。


    普通的貓再優秀也無法擊殺三頭狂暴的野林豬,但薑逸如今從靈智上來講,是貓妖。


    他是天生的捕食者。


    他無需借助嫣朵拉的力量。


    他需要發泄心中的殺戮欲,食欲,來破解魔障,來“殺生”。


    大勢至者,舍棄過分的慈悲和喜樂,度人先度己,當自身的生命受到威脅時,可“殺生”,“普度”。


    大勢至,需“大精進”,方可為“大勢”。


    腳步落地,身軀輕盈而迅猛地躍起,就算是獸性主導的貓之身,也無法掩蓋記憶本能之中,超凡的心性。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一絲暗沉的寒意從他保持平衡的尾巴上出現,那卷起來的尾巴,如同人的手掌,握著一把啞光的、和他體長幾乎相當的匕首。


    山林裏,起了風。


    順著風,一道黑影掠過兩隻小蕈豬的視野。


    切割,劈砍,穿刺,融入風中的劍光完成了極簡的殺戮。


    切割開脖子下滿是泥漿草葉的毛發,劈砍開細嫩又堅韌的肌肉,匕首順著裂開的傷口穿刺入蕈豬跳動的心髒。


    一切動作,都在一秒內完成。


    於是,一隻小蕈豬倒地,第二隻在第二秒後,也倒在了地上。


    薑逸落地,身後隨著匕首穿刺入蕈豬心髒的修長尾巴,帶上赤紅和暗紅的血色,搖曳之間,宛如帶著獠牙的毒蛇。


    稻妻有培育忍犬的辦法,他在稻妻有個手下,更是忍犬世家的傳承者。


    稍微回憶,薑逸就改進忍犬的技巧,為適合此刻自身用的殺戮之技。


    而劍術,是舉重若輕的西風劍術。


    他落入陰影,在下一刻就對著聽到動靜、不安回神的成年蕈豬衝去。


    心靈的“積聚、深藏”靠知識和領悟,


    對於肉體的“積聚、深藏”,是掠奪天地自然和其他生命的營養。


    今天碰見的蕈豬,他全都要。


    不僅僅要一大兩小三隻蕈豬的生肉身營養。


    還要蕈豬“蕈類與動物共生”的奧妙。


    “哼哼!”憤怒又暴躁的哼叫聲,從蕈豬的鼻子裏哼出,它低下頭,剛剛犁開大地,並且給大樹造成了巨大傷口的黃褐色獠牙,對準前方。


    那可以啃食樹根的嘴巴,露出凶狠。


    空氣之中的血腥味就像某種指引。


    銘刻的生命本能中的基因,讓它害怕魔物、人類和森林的王者,薑逸偷襲擊殺後裔的動作很快,引得它慌亂,向後退著,半個身子躲藏在樹木後,但聞到的,那弱小者的氣味,使得它又凶狠的示威。


    在弱肉強食的森林裏,就算是逃跑,也是有很多種應對辦法的。


    護住自己最容易被捕食者偷襲的後背和後臀,再藏其脖子,做出攻擊姿態,敦厚的外表下,脊背如山隆起,那前後不協調的身材是蕈豬力量的證明。


    背上的黃綠色蘑菇在晃動。


    周圍變得寂靜。


    薑逸落入了草叢,可能是強製爆發而運動起來的身軀,終究還帶著一股非生非死之態的虛弱和僵硬感,在前衝之中,他察覺了自身下一刻的攻擊,無法一擊擊殺這防備起來的蕈豬,於是改為無序地繞圈,調整攻擊的姿態。


    血腥味因為它的繞圈,遍布蕈豬四周。


    但蕈豬很快聞出來了空氣中味道的源頭。


    此刻,月光微亮,無聲之間,一道劍光從空中斬下,劃傷了它的眼眸,劈開了它的鼻子,濃鬱的血液在鼻間噴湧,徹底掩蓋了薑逸的氣味。


    從樹上落下的薑逸一個閃身,避開蕈豬本能下向前的衝撞,躲回另外一棵樹上。


    它如今的力量,比起一隻成年蕈豬來說,差距如嬰兒和成年人,正麵對敵,是不自量力。


    “砰!”


    碗口粗的大樹直接被蕈豬撞斷,斷裂的木屑紛飛。


    蕈豬狂奔起來,盲目地向前逃跑。


    薑逸如同幽靈追在後方,在對方因為奔跑絆倒石頭樹根,身形不穩時,劍光猛地刺出。


    一把匕首,長度殺小蕈豬還行,但用來殺這成年蕈豬,很難直接刺穿到對方的心髒。


    隻能割開對方鬃毛,不斷放血,不斷加深傷口,才可將其放倒。


    高聳的懸崖屹立前方,薑逸身形仿佛貼在地下,從草葉之上劃過,結束蕈豬的生命。


    相比薑逸那一小臂長的身軀,是龐然大物的蕈豬屍體因為慣性在地上滑動,引得碎石震動,草葉斷折。


    那包裹鬃毛的泥漿殼裂開,上麵的蕈類簌簌掉落,部分被碾壓成泥。


    一地的鮮血蔓延到視野盡頭。


    匕首揮舞,切開鬃毛。


    薑逸望著那充滿了腥臭味的生肉,尾巴無力地垂下,進行休息。


    警惕地環顧了四周後,低首,如那真正茹毛飲血的野獸,開始進食。


    貓瞳之中,無有喜樂,無有厭惡。


    隻有看天地萬物的漠然。


    那滿是倒刺的舌頭,將蕈豬的內髒、肌肉、骨骼……全部囫圇吞棗的吞下,然後,將蕈豬身上共生的蕈類,滴落的血液,一一舔舐幹淨。


    雨林總是多雨的,忽如其來的大雨傾盆而落。


    巨大的蕈豬已經沒有了蹤影,身材略微消瘦的小貓,踩著濕漉漉的大地,回返最初的現場,將那兩隻小蕈獸一同“吞噬”。


    吃下了如此多食物,小貓的體型毫無變化。


    隻不過,似乎更加有力氣了。


    梅花印般的貓爪,被雨水衝過。


    一位藍色頭發、綠色兔子外套的女孩子抱起小貓,清洗掉貓身上的血液,化作一股水流消失在密林,順著山崖而落,從河底追擊上,那有人守夜的船隻。


    如此,在來到前往須彌城必將路過的“維摩莊”前,薑逸夜夜如此,白天參道,夜晚獵殺。


    除了迷糊的、不斷自檢自身程序是不是出現問題,導致自己在夜晚經常休眠的“梅赫拉克”外,其他人都毫無察覺,沒有感受到晚上的異樣。


    卡維搗鼓著“梅赫拉克”,雖然“梅赫拉克”向他報錯,但他也沒發現什麽程序上的問題。


    “沙漠裏,有不少古代機械零件,我到時找找看,有沒有比較完好的,給你把舊的零件替換一下好了。”他安慰了“梅赫拉克”。


    然後,望向這兩天,又吃“墩墩桃”,又“吃魚”的薑逸。


    “這貓可真不得了,我就看見他蹲在船上,爪子向下一撈,嘴裏就多出了一條魚。”鍍金旅團的人嘖嘖稱奇,“比釣魚的愛好者強太多了。”


    “就是!雖然能吃,但很自力更生,養一隻也真不錯。”他們倒也不嫌棄薑逸醜。


    又不是什麽貴族大小姐養什麽寵物貓,一隻在船上,在航行時,稍微讓人解悶的貓,可無需什麽名貴美麗的外表。


    “看來,你還挺受歡迎的……”卡維小心地抱起貓,路上,鍍金旅團的人倒是給薑逸投喂了不少吃的。


    “今天,我們在維摩莊用餐,順便買點接下來路程的食物。”


    維摩莊,一座臨河的、寧靜的村莊。


    除了寧靜的生活外,也別無他物。


    有著很好的地理優勢,卻並不繁華,處處充滿了自然原始的味道。


    茅草屋簷,木製房屋,綠色芭蕉葉門窗,漁網木橋……完美的和這雨林融為一體。


    在今天,薑逸吃到了“月蓮”。


    雖然他一直拒絕看醫生,但卡維還是去找了醫師。


    “巡林員裏的醫師說,月蓮新鮮的花瓣是治療魔鱗病的重要藥材。雖然無法判斷你身上的是不是魔鱗病,但我看你好像什麽都吃,要不就吃幾朵月蓮吧,看看有沒有效果。”卡維拿出了那金色如黃金的蓮花和蓮蓬。


    來時的路上,其實也可以看見這在須彌雨林分布廣泛的水生草本植物,看起來是一朵朵浮在水麵上的藍色大花,在綠色荷葉群裏格外顯眼。


    隻不過那些像是花的藍色花瓣,不是花瓣而是葉片和花萼,這小小的金黃色蓮蓬上的金色花瓣,才是花。


    “月蓮”是生長於林中濕地,夜間才會綻放花卉,那時,花瓣會散發出如同月亮一般皎潔的光芒。看這新鮮程度,是晚飯吃完後,趁夜去采的嗎?


    怪不得剛才沒看見他。


    不過……


    薑逸無語地看著卡維。


    藥是要相互配合的,你就拿一味藥材過來,我不就嚐個味。


    算了,反正就算是真的治療魔鱗病的藥,對他也沒效果。


    他的傷勢,可不僅僅是魔鱗病。


    他一口吞下月蓮。


    在花中感應到了細微的情緒。


    須彌似乎有個極其古老的傳說。


    他們道:“月神的高車也曾閃耀著比肩太陽的光芒,那時大地上的萬物皆仰其恩澤。”


    “然而撕裂天空的利箭終於粉碎了裝飾香車的寶珠,世人從此再也無法得見月夜君王的容顏。百花轉而侍奉新主,唯有月蓮仍舊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追憶著舊時的歡歌。”


    據薑逸收集到的信息了解,須彌曾有三神共治。


    除了前代草木之神“大慈樹王”,還有在傳說裏被喻為太陽的“赤王”,被喻為月亮的“花神”。


    這裏傳說的月神,和那須彌曾經的三神之一“花神”有關嗎?


    曾經提瓦特有“三月女神”,“花神”或許有月的權能,但也不一定是真正的“月神”。


    權能並不是唯一的,不同的神有相同的權能也是常事。


    但權能有位格的高下。


    薑逸有點想念魔神殘渣了。


    身軀的饑餓仿佛隻有權能力量,才能緩解。


    寧靜的維摩莊可消解每一個旅人的疲憊,因為寧靜代表充足的休息。


    不過,今天這麽晚了,還是有不少人沒睡。


    他們在討論“死域”。


    “聽說了嗎?”


    “化城郭那邊的河穀,又出現死域了,並且擴張很快……根本無法走人。”


    化城郭,在維摩莊的東北方向。


    維摩莊,化城郭,還有北方更遠處的須彌城,在須彌是統合在一個大地名“道成林”裏的。


    “確實!最近死域出現的速度好像變快了。像是前幾天,我們商隊趕路,一周前得到巡林員的通知,死域已經被清除了,原本的商路可以行走了,結果,走到那個地方一看,新的死域又產生了。”


    “我才是慘,死域出現過後,就算清除了那片地區也無法恢複正常,裏麵的植物全部枯萎了,我包的藥園,直接沒了一大片的草藥。”


    “死域過後,動物也變得稀少啊!”


    “雖然並不想和那些巡林員一樣關注雨林的生態,但這死域影響了生活和生意啊!也沒解決的辦法!”


    “能有什麽辦法?這東西都存在須彌上千年了。根據巡林員說,它的誕生來自這個世界更深層的地方……除了神明,誰能解決啊!”


    “對啊!大慈樹王消失了。”


    “要是智慧、仁慈與無所不能的大慈王還在,死域根本不會擴張的這麽快吧!”


    說話的是幾個駝隊的商人。


    在須彌很少看見馬,能看見的是一隻隻“犛犛馱獸”。


    這些體型巨大無比,壯如牛,圓滾滾,棕色毛發誇張蓬鬆如棉毯,厚實保暖,頭頂長著牛角般的生物,性格溫順,是須彌重要的生產運輸工具,人類的朋友。


    在須彌人看來,馱獸的數量是財富的象征。


    大型的商隊和鍍金旅團往往擁有一支龐大的馱獸隊伍,這使他們得以裝載足夠的補給與貨物以跨越沙漠與叢林。


    “死域……”薑逸又聽到了這個詞。


    他在夜晚行動時,其實遇到過死域。


    死域所在,天灰蒙蒙的,泛著一點暗紅色,植物全部枯萎,並且空氣裏殘留著一些灰燼一樣的東西,在飄蕩。


    還有一些“瘤”一樣的事物,閃爍赤紅的光芒,生長在枯萎的植被上。


    薑逸當時,為了盡快回來,趕回船上,並沒有踏進去探究。


    畢竟,現在的身體狀況可不太好,


    卡維為了盡快回須彌城,並沒有準備在維摩莊過夜,和鍍金旅團的人稍微休息後,眾人再次上船。


    這邊的水域,出現了比洗澡的澡盆還大的霸王蓮,有青蛙在上麵跳躍。


    薑逸在夜間,繼續出去捕食。


    這一次,他追擊蕈豬遇到了森林的王者——長鬢虎。


    對方的體型很有壓迫感,崢嶸的虎首鬢角上長著誇張的絨毛,仿佛兩根棕金色的辮子或飄帶。


    黃綠色的冷漠獸瞳,俯視著尾巴托著匕首的小貓。


    它黑色滿是寒光的爪子,扣著樹幹,棕色的身軀隱藏在樹梢,長長的尾巴從樹上垂落。


    上顎外凸向下的獠牙,逐漸抬起。


    即將捕擊時,被薑逸發現的它,發出低沉的虎嘯。


    轟隆隆的如同打雷。


    薑逸看了看自己身後的蕈豬屍體,各種皮毛肌肉骨骼組織被他劃開,他一邊解剖,一邊進食,此刻才吃了一半。


    眼、耳、鼻、舌……四識逐漸恢複,從凡俗向著超凡變化。


    幽藍的獨目看的更遠,雙耳聽的更遠,鼻子嗅到更多氣味,舌頭也更加敏銳。


    “森林王的侍者,你要將我看成敵人嗎?”薑逸口吐人言,小小的身軀上散發出一股可怕的威嚴,周圍的草葉和森林都仿佛在搖動低首。


    宛如他才是真正的“虎”,真正的森林的王者。


    其勢凜冽,其威霸道。


    此刻,居高臨下望著薑逸的長鬢虎產生一種錯覺,被俯瞰的仿佛是它。


    “森林王……”它聽著這血脈中的名字。


    在古時,叢林中曾經有一匹真正的“虎”,是保衛叢林的靈獸,凡有樹蔭的地方,都是他的疆域。


    而他在自己的領土中漫步時,仰賴叢林而生的飛禽與走獸會在他經過時低低地垂下頭顱,以示尊敬與屈從。


    他是“森林王”。


    而他們是“森林王”的侍者,繼承了對方“虎”的威名。


    長鬢虎看著這隻貓。


    這股氣勢和威嚴從何而來?


    森林王不是一個,而是代代傳承的,曆代的王都有自己的宮殿,每位森林王繼任後,森林就會依照他的形象與夢發生改變。


    而須彌,自從“末代森林王”消失後,就再也沒有森林王了。


    眼前的這隻貓,宛如那森林候選的王儲。


    在血脈上,它錯愕地感受到了對方的高貴。


    宛如有恐怖無比、撼動自然的力量,隱藏在對方的體內。


    它退去了,第一次沒有去驅趕入侵者。


    薑逸垂下頭,不緊不慢繼續進食和研究。


    須彌的種種傳說,對於追求力量的他來說,每一種都代表著提升實力的線索,所以來之前,他曾經委托,認識的須彌學者胡塞尼,幫忙收集。


    而稻妻海隻島上,其實也有不少考察民俗的須彌學者,都是為他提供資料的助力。


    “森林王……”他舔舐地上的血跡,望著這廣袤的雨林。


    讓嫣朵拉將匕首收起,空間道具需要精神和元素力量才能使用,物品的拿取,都由嫣朵拉幫忙完成。


    滴答,滴答!


    天空,又落雨了。


    雨水淋濕薑逸的毛發,他抬著頭。


    雨滴衝刷過那猙獰空洞的右眼。


    體內有股異樣感。


    眼眶開始發癢。


    閃電的蒼紫色光芒,照耀天際,雷聲,驚動萬物。


    清晨。


    陽光明媚。


    薑逸坐在船頭,望著兩岸。


    綠苔覆蓋的石頭旁,大樹下,有蕈類生長。


    大雨後的山林,是蕈類狂歡生長的樂土,一簇簇新生的、各色的、大小不一,品種不一的蘑菇從地上長出,有毒的,無毒的,致幻的,致死的。


    薑逸身上出現一股腐爛泥土般的淡淡氣味,然後,被從遠方信仰轉化來的神力掩蓋。微生物在他腐朽的肉身和世界樹上,誕生了。


    那被幽藍的晶釘貫穿的眼瞳內部。


    泛著熒光的孢子,菌核,開始快速“孳生”。


    帶著“高天之力”。


    “前方就是須彌城了……”又是兩天,在這被稱為“天臂池”的水域上,鍍金旅團的人望著那巨樹貫穿山體,樹幹巍峨,枝繁葉茂,蔭蔽整個城市的一切智慧具足之城。


    不論看多少次,這建造在大樹上的城市,都讓人羨慕。


    可惜,他們鍍金旅團不屬於這裏。


    “地上一切智慧的淵藪。”


    “在繁枝茂葉的聖樹之下,學城的賢者們已遍計所有知識。歡迎來到須彌,尋找答案的旅人。”


    薑逸此刻想到了曾經聽人說過的一句歡迎語。


    “地上一切智慧的淵藪嗎?”


    他眼中菌絲增殖生長,宛如群蛇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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