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孩子爭寵在後宮中並不新鮮,隻是現在的事情不多見而已。


    “回皇上,嫻嬪娘娘身體沒有恢複好,平日裏是有些看顧不周,其餘的倒是並沒有做什麽。”


    “哼,她是孩子的額娘,就算真做什麽你們也查不到。”


    弘曆冷哼一聲將手裏的折子扔在桌上,起身往外走去。


    宮中就這兩個孩子體弱,讓他怎麽能不多想。


    就算安插了再多眼線,也不能時時刻刻盯著寢宮。


    同時期的孩子已經會地毯上來回爬著玩了,永琪還整日被乳母抱在懷裏,愉貴人也是無用。


    如懿早早就讓惢心給她梳妝好,然後坐在五阿哥床邊看書。


    她還是維持著自己一貫的驕傲,堅信皇上一進來就會被吸引。


    “永琪怎麽樣了?太醫呢?”


    弘曆完全沒注意到如懿精心打扮過,一進門就直奔床邊。


    見屋子裏沒有一個太醫,窗戶還開著更是怒火中燒。


    “皇上,您過於憂慮了,永琪已經睡著了。”


    如懿嘟著嘴晃著腦袋想把弘曆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


    永琪雖說養在她的名下,也替她帶來了自己的孩子,可畢竟不是親生的,看到弘曆這樣著急她心裏很是酸澀。


    再一次可惜,自己怎麽就生了個公主呢。


    “如懿,不是你讓人去請朕,說五阿哥身子不適嗎?”


    “如今朕來了,您連個太醫都不請,還說朕過於憂慮?你就是這麽做額娘的?”


    弘曆給了進忠一個眼神,對方很快朝太醫院跑去。


    他轉頭看著身邊抓著自己衣袖的女子。


    曾經她也是個極清雅的美人,如今養子親女雙雙身弱,她倒是有心情塗脂抹粉,手上的戒指帶了這麽多。


    連抱孩子都不方便,到底有沒有心。


    “皇上,您怎麽這樣質疑臣妾!”


    如懿聲音驟然拔高,不可置信的怒視著弘曆。


    她相信有多年的情分,還有這兩個孩子在,皇上就算再生氣也不會如何。


    永琪本就沒有睡熟,如懿高亢的叫聲輕易便將他從睡夢中拽出。


    還不會說話的他隻能用哭聲來表達自己的不適。


    乳母快步上前把孩子抱起來哄著。


    弘曆見此更是被氣的不輕。


    “朕不該質疑你嗎?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有一點身為人母的慈愛,滿宮的嬪妃,你哪怕是第一次做母親,不會像她們學學嗎?”


    “皇後當初還選了那麽多嬤嬤給你,生產過後竟無一人願意留在延禧宮。”


    如懿此生最恨的便是皇後,其次便是貴妃以及那些與她爭奪皇上感情的嬪妃。


    弘曆的話算是徹底踩在了如懿的痛處。


    “皇上為何要將臣妾與旁人做比較,你我年少相識,你應該最清楚,我不是那種在宮廷中隨波逐流的庸俗之人。”


    “我有自己堅守的東西,旁人再好也不是我。”


    “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皇上,您忘了自己曾經喜歡的青櫻了嗎?”


    弘曆的眼中閃過一絲動容,嘴唇囁嚅幾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剛想歎氣又被孩子突然淒厲的哭聲吸引。


    “太醫呢,太醫還沒到嗎?”


    進忠此時恰好帶人走了進來,見弘曆雙眼泛紅,一下便猜到他方才與嫻嬪起了爭執。


    快步端了杯茶水遞上去,“皇上別急,太醫已經在看了,您先喝口茶消消氣,身子要緊。”


    弘曆的怒氣非但沒有平複,反而愈發高漲。


    半杯茶水咽下,他已經不想再與如懿爭論對錯。


    “皇上,五阿哥並無咳疾,隻是咽喉處生了許多膿瘡。”


    “方才乳母說咳嗽,應當是過於疼痛導致難以進食,此乃急症,微臣立刻下去配藥。”


    “內服導赤散清熱解毒,外用冰硼散可緩解疼痛,隻要細心調理半月即可痊愈。”


    聽到太醫說五阿哥不會有性命之憂,弘曆心裏的擔憂散去,輕嗯一聲,讓太醫去開藥。


    五阿哥出了這樣的事,延禧宮上下無一人發現。


    就連乳母都以為他吐奶隻是咳嗽的緣故。


    可見這上上下下對這個皇子有多懈怠。


    弘曆閉著眼指尖輕點著桌案,輕微的咚咚聲回蕩在靜謐的房中。


    如懿看他並不願意哄自己,也嘟著嘴倔強的看著窗外沒有說話。


    小孩子生病本就是常事,皇上何必這樣上綱上線,竟然因為這個孩子罔顧他們多年的感情。


    “皇上……”


    “嫻嬪……”


    半晌過後兩人同時開口,如懿嬌羞一笑覺得自己與皇上心有靈犀,決定低頭認一次錯,畢竟永琪是真的遭了罪。


    “你有何話要說?”


    弘曆還是想在下令之前聽一下如懿的解釋。


    如懿嘴角的弧度揚得更高了。


    “皇上,您既然覺得貴妃等人好,自去別處就是了,臣妾會帶著兩個孩子守在延禧宮,好好活著。”


    “貴妃等人就是性子好,不用你說,朕自會前去。”


    弘曆簡直要被如懿委屈的眼神給氣笑了,這都什麽時候了,她還在這裏和自己耍脾氣。


    “嫻嬪撫養八公主精力有限,即日起將五阿哥送至愉貴人處,若五阿哥日後再生病,朕拿她試問。”


    “是,奴才這就去傳旨。”


    弘曆抬手示意進忠先停下,淡漠的聲音傳來,“五阿哥身邊伺候的人全部打入慎刑司,按宮規處置。”


    “皇上!”


    “您當初說過的,永琪要交給我撫養……”


    如懿瞪著眼睛不屈地看著弘曆,可惜對方沒有再給她任何一個眼神。


    “延禧宮掌事宮女以失察之罪一並論處,毎日掌嘴五十直至阿哥公主痊愈。”


    在弘曆心中,這已經給如懿留足了顏麵。


    他說完便一甩袖子起身離開,任由如懿在身後挽留也不為所動。


    “主子您先別生氣,五阿哥生病都是下人們伺候不周,皇上這樣懲罰也是為了您好。”


    如懿宛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著容佩的胳膊,希望她接下來說出的話能讓自己滿意。


    “無論如何這事在外人看來都是咱們的不是,若是傳出去,旁的嬪妃怎麽說倒是無所謂,隻是愉貴人那裏……”


    “今日皇上金口玉言失察之人乃是奴婢,與娘娘您無關,這樣一來也算好事。”


    如懿點點頭,心裏的不安也被壓了下去,她抬頭愧疚的看著容佩。


    “隻是要委屈你了,那進忠向來心狠手辣,本宮也說不上話。”


    “能為娘娘效力是奴婢的榮幸!”


    海蘭收到消息沒有半點高興,反而上趕著去正殿給如懿表忠心。


    其中最開心的就隻有葉心了。


    如懿麵對海蘭的討好不冷不熱的,暗恨自己當初怎麽就失了手,若是那藥沒被人發現,現在五阿哥就隻有她一個額娘。


    經過福伽的提醒,如懿才猛地反應過來,她請皇上過來是為了替太後說和,怎麽就和皇上吵起來了。


    一個兩個都沒什麽用,太後無奈,隻能把希望寄托在意歡身上。


    “太後,皇上既然不願,您又何必為難呢,果親王與柔淑長公主身份尊貴,讓他們選擇自己喜歡的人不好嗎?”


    太後深深看了意歡一眼,長呼口氣閉上了眼睛,胸口的起伏彰顯著她內心的不平靜,許久之後才緩緩睜開。


    “舒貴人,你以為自己初進宮時便能封為貴人是因為什麽?一身才情還是這漂亮皮囊。”


    “哀家告訴你,最重要的是那拉家的權勢,空有地位而無根基,哀家百年之後,他們就是任人待宰的羔羊。”


    “那拉氏一定要有個女兒嫁進果親王府,富察家小公子也必須娶恒媞,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必須說服皇上賜婚。”


    太後目光灼灼地盯著意歡,幾乎就是在明示,如果不願意說服皇上,那就讓那拉氏主動開口。


    “太後娘娘,恕臣妾難以從命。”


    “你……”太後偏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意歡,有些想不通她這是在裝傻還是替家族著想。


    弘曕的出生注定了皇上不會信任他,日後的福晉也必然不會是什麽名門貴女。


    那拉氏不願得罪皇上也有可能,可那也得看她願不願意。


    搭上了這條船,還想輕易跳下去不成。


    “舒貴人回去好好想想,若皇上知道你是哀家的人,你覺得他還會不會對你這般青睞。”


    意歡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了,她並沒有因此感到畏懼。


    回到儲秀宮時,陳婉茵正帶著璟遇在門口放風箏。


    “額娘,女兒以後也要飛的這樣高,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好,你比額娘幸運,日後一定能得償所願。”


    陳婉茵撥開女兒汗濕的絨發,溫柔地跟她說著話。


    “額娘不要不相信,姐姐說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到時候女兒就帶著額娘和弟弟一起離開。”


    璟遇小小一個站在那裏,仰頭望著蔚藍的天空,心中滿是豪情。


    姐姐說了,畫畫可以是愛好,但她不必隻喜歡這些,她可以追逐更多東西。


    璟遇想親自去書中的名山大川看一看,將它們留在自己的畫紙上,想親眼看看,那些可以製造顏料的萬物都是如何生長的。


    陳婉茵聽到女兒的話笑容一僵,隨後俯身將女兒抱在懷裏。


    “這樣的話可不要輕易說出口,額娘是這皇上的嬪妃,怎麽能出宮呢?”


    璟遇見見頭說自己知道了。


    可她心底還是有些不忿,皇阿瑪有那麽多妃子,她額娘怎麽就不能出去了。


    風箏的線不知何時竟然斷掉了,等母女倆發現的時候,那隻漂亮的紫色蝴蝶已經和旁邊的鳥兒糾纏著越飛越高。


    意歡抬頭看著,進宮以來的事情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


    此時回頭看去,她才發現自己的行為有多荒唐,為了心中那點歡喜,主動跳進這囚籠中。


    而這裏的人心心念念的卻是出去。


    想想自己有多久沒見過家人了,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也許是意歡的戀愛腦太過深入人心,太後竟然認定了那拉氏會妥協,轉頭就把主意打到了皇後身上。


    一次請安過後,她單獨將琅嬅留在了慈寧宮。


    “皇後,你那最小的弟弟也到議親的年齡了吧?”


    琅嬅挑眉瞥向太後,沒有言語,太後的小算盤她早就聽說了,不過這事確實是她想的太多了。


    自家那弟弟一向是個有主意的,仗著自己年紀小整日往弘曆跟前湊,可以說弘曆在沒有養兒子之前一直都是帶著他玩的。


    就算不論感情,這年齡差距也太大了。


    “多謝太後掛念,此事皇上早就跟兒臣提過,兒臣的阿瑪額娘也著急看他娶妻生子呢。”


    太後捏著煙袋的手緊了緊,像是聽不見對方的拒絕。


    盡管她好話說盡,琅嬅也沒有半點鬆口的意思,富察家也沒有白讓人占便宜的道理。


    而太後所能給出的所有好處都打動不了她。


    身體的虛弱已經讓太後喪失了理智,看不明白弘曆就算心再大也不會同意她的計劃。


    其實不過就是兩個尚且年幼的孩子,就算太後去世,他們作為名義上皇上一母同胞的弟妹,一定會被善待。


    琅嬅沒有理會太後鐵青的臉,她還要著急回去看女兒新做的大氣球,哪有時間在這裏看她哭訴。


    時間一天天過去,太後依舊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沒辦法隻能再次召見如懿。


    “嫻嬪,同為人母,你應該最能明白哀家的苦心。”


    “皇後的弟弟頗受皇上重視,若是他再娶了哪家的貴女,富察氏的勢力必然更上一層樓。”


    “到那時皇上肯定會更加在意皇後,既如此我們各取所需豈不正好。”


    如懿設想了下太後說的場景心裏一怔,決定主動去勸說皇上。


    不出意外又被弘曆狠狠斥責了一番,還被禁了足。


    如懿臉色鐵青著回了延禧宮,沿路上不斷和惢心抱怨。


    “皇上真是被皇後迷了心智,誰是真心待他都分辨不清。”


    “主子,皇上正在氣頭上說話難免重了一些,等日子長了,皇上定能想明白。”


    她們前腳回來,後腳進忠就帶人進了延禧宮。


    容佩被人強行拉到宮門口,一張臉已經紅腫不堪。


    她雖跪著眼神卻異常明亮,還不屑地瞪了進忠一眼。


    熟悉的疼痛感再次傳來,這次好像更疼了些,太監們的手勁極大,狠狠幾巴掌下去,竟然將容佩的後槽牙都打了出來。


    掉落的牙齒伴隨著鮮血一同飛濺出來,如懿在裏麵怒視著進忠。


    想當初李玉在的時候,他可不會如此落自己麵子。


    “進忠公公,李玉也算是你師傅,這些年來對你照顧有加,你當真一點都不念及這份恩情嗎?”


    進忠餘光看了一眼縮在角落的李玉,低頭彎腰,再不半點當初禦前總管的氣勢。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如懿,“嫻嬪娘娘說笑了,奴才是禦前總管,自然隻聽皇上的話。”


    進忠並不接如懿的茬,李玉代表不了延禧宮,即便能他也不會因為李玉就對一個宮女手下留情。


    恩情?他們之間哪來的恩情。


    王欽出事難道不是他們動的手嗎,自己隻是撿漏而已,已經很良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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