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曦月看著這些稱讚自己女兒的親王卻沒有多高興。


    這些人眼中不隻有欣賞,還有算計。


    璟珞還這麽小他們就已經打上了她的主意,盡管知道滿蒙聯姻是舊俗,高曦月心裏仍舊不是滋味。


    這一切都被穎貴人看在了眼裏,想到父王的囑托,她心中有了別的打算。


    這天琅嬅和高曦月剛剛送走前來請安的福晉,璟曦和璟珞就急匆匆跑了進來。


    “慢著些,瞧這一頭汗出的。”


    不等兩人行完禮琅嬅就把人牽了起來,一旁的宮人端了茶水過來。


    “發生什麽事了,慢慢說!”


    “皇額娘方才我同姐姐一起在外麵烤兔子,一位巴林部的男子非要拎著一隻野雞和我們一起。”


    “他好像聽不懂人話似的,被拒絕了還一直往跟前湊。”


    雖然已經將那人打了一頓,可現在說起來璟珞仍舊氣的不輕。


    一邊說還一邊舉起拳頭在空中狠狠揮舞了幾下。


    “他身邊跟著的人也討厭的很,用一種特別挑剔的眼神看著我,讓人很不舒服。”


    “就像……”


    璟珞摸摸額頭,一時說不出那是種什麽感覺。


    “咳……”


    璟曦的體力一般,被妹妹拉著跑了這麽久現在才緩過氣來。


    她清了清嗓子跟著補充道:“像是在挑揀貨物。”


    “對,就是這樣……就像富貴兒在選它喜歡吃的食物一樣。”


    璟珞一拍手想到了啟祥宮那隻可愛的狗狗。


    他們幾個都很喜歡腿短短的富貴兒,經常換著花樣給它準備吃的。


    時間久了,富貴兒變成了圓滾滾的一個球,口味也越發挑剔起來。


    每次帶給它食物都要挑選好久。


    那種垂涎又嫌棄的矛盾眼神,就和那些人是一樣的。


    高曦月一聽就急了眼,當下站起身來就要去找對方算賬。


    琅嬅一把將她拉住,“等等,先問清楚咱們再去。”


    璟曦歪頭仔細回憶了一下,緊跟著說:“他阿瑪好像是巴林部的世子,女兒見過他與穎娘娘說話。”


    “最近女兒已經看見這個人好幾次了,之前還隻敢遠遠的打招呼,今日就敢跟上來了。”


    琅嬅示意素練出去調查清楚,她轉頭安撫起了高曦月。


    “想來是穎貴人又起了什麽心思,不用擔心,他們不敢做什麽,相信我。”


    高曦月緊繃了數天的神經一下子斷開,將璟珞緊緊抱在懷裏。


    “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她還這麽小,這些人到底要做什麽!”


    “如今就連穎貴人都敢動心思,她也不看看一個小小的巴林部也敢覬覦我的女兒。”


    “額娘,額娘不要哭……”


    璟珞從來沒見過高曦月這個樣子,慌忙用手擦拭她臉上的淚水。


    璟曦也不住輕撫著高曦月的後背,安撫她的情緒。


    “皇後娘娘,這件事臣妾一定要給穎貴人一個教訓。”


    “無論她知不知情,有沒有參與,都不能就這麽算了。”


    “好好好,你放心,都按照你的意思來。”


    琅嬅也被高曦月突如其來的情緒嚇了一跳,三個人圍著她小心翼翼的哄。


    素練很快走了進來,“回稟皇後娘娘,貴妃娘娘,不久前穎貴人私下見了巴林部的人。”


    “巴林王似乎對恪常在撫養五阿哥很是不滿,催促穎貴人盡快有自己的子嗣。”


    “皇上頻頻誇讚二公主之後,巴林王又讓人給穎貴人遞了消息,希望她能說動皇上將二公主嫁到巴林部。”


    “這幾日皇上都沒有召見穎貴人,她就想著讓自己的侄子與二公主多接觸,要是能培養出感情來最好。”


    盡管之前也猜到是這樣,可真的聽到她們的謀劃還是把高曦月氣的不輕。


    “我就知道那穎貴人沒安好心!”她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


    璟珞見狀有些不知所措,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將高曦月摟住。


    不許她在隨便傷害自己。


    “額……額娘,你別生氣了,我把他打的可慘了,他們什麽都沒來得及做。”


    璟珞一本正經的解釋著。


    她來到這裏後每天都過得十分開心,因為早就知道自己會嫁到蒙古。


    從前隻覺得無所謂,憑自己的本事到哪裏都能活得很好。


    可來到這裏後,親眼看到了這廣袤的天地,璟珞立刻就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跑來告狀也隻是想當個笑話說給額娘聽。


    她並不理解高曦月為什麽會有這樣強烈的怒氣,明明自己並不會吃虧。


    看到兩個孩子都是一臉不以為意,琅嬅不讚同地搖搖頭。


    “你們兩個,不要仗著自己有幾分本事就四處亂跑,連個侍衛都不願意多帶。”


    “這是對方無能你打得過,可若是碰到打不過的呢?人外有人,驕傲自滿的心態最要不得。”


    高曦月被璟珞禁錮的動彈不得,聽了琅嬅的話卻也是點頭如搗蒜。


    她對自己女兒的神力還是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


    自然無法想象璟珞對各蒙古部落來說有多大的吸引力。


    “女兒謹遵皇額娘教誨!”


    看她們確實聽進去了,琅嬅這才滿意,一甩帕子站了起來。


    “把你額娘鬆開,咱們去見見這位膽大包天的小子。”


    素練早就在調查時命人將那位綁了過來,現在已經被捆得嚴嚴實實扔在帳外了。


    一出去就能看見那小子被五花大綁,嘴裏還塞著布條。


    這樣了都不老實,跟個蛆蟲似的在地上顧湧,嘴裏嗯嗯啊啊的不知道在說什麽。


    看到琅嬅等人出來就更激動了,撲騰的灰塵都漾了起來。


    琅嬅沒有想聽他解釋的意思,這個身份還不足以讓皇後重視,沒認出來也很正常。


    誰家有身份有教養的貴公子會做出這樣失禮的行為呢!


    “哪裏來的毛頭小子,竟敢冒犯兩位公主,打五十大板讓人過來領。”


    高曦月刀子一樣的眼神刮在那人身上,“趕緊的,就在這兒狠狠的打。”


    地上那坨顧湧的更厲害了,嘴裏的喊叫也更加急促。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哀求地看著皇後,努力想要說出自己的身份。


    姑姑明明說過,皇上禮重蒙古,一定會將公主嫁給自己,提前接觸正好培養感情。


    為什麽!!


    背後的劇痛傳來,他再也沒有精力去想這些了。


    在琅嬅的默認下,早就有人跑出去傳消息了。


    聽了進忠的匯報,弘曆麵無表情地捏斷了手中的筆杆,“公主怎麽樣了,有沒有被嚇到。”


    “回皇上,兩位公主並無大礙,隻是貴妃娘娘氣得厲害。”


    “她一向疼愛璟珞,怎麽生氣都不為過,你讓太醫守著,別出什麽岔子。”


    “咱們晚些過去,讓皇後和貴妃把氣撒出來再說。”


    進忠心中暗喜,這下穎貴人她們得倒黴了,仗著家世好看不起令貴人,就看她這好家世能保她到幾時。


    他故作遲疑地說道:“皇上,皇後娘娘沒有要遮掩的意思,這會兒怕是其他人都收到消息了。”


    “您看……奴才要不要攔一下穎貴人。”


    弘曆冷哼一聲打斷了進忠的話,“隨她去,朕倒要看看穎貴人到底有多大的膽子,私下聯絡外臣,她有什麽臉叫屈。”


    他不著急過去其他人可不一樣,穎貴人和恪常在收到消息火急火燎的就往外走。


    “姐姐,你不要著急,一定不會有事的,皇後娘娘怎麽會不查清身份就用刑呢。”


    穎貴人搖搖頭,心中莫名慌亂起來。


    “你不懂,我父王有很多兒子,隻有他是我嫡親的侄兒,若是被皇後娘娘隨意按了什麽罪名,日後可怎麽辦。”


    “我其他兄長一定會借此大做文章,我哥哥的世子之位怎麽辦。”


    恪常在聽完也默默加快了腳步。


    蒙古人豪爽不代表他們不玩心眼,麵對權利和利益,誰都不會手下留情。


    兩人趕到時現場已經沒了叫喊聲,隻剩下板子打在皮肉上的悶響。


    濃重的血腥味飄蕩在空中,讓人下意識皺眉屏住呼吸。


    “住手!”


    看到暈死過去的侄子,穎貴人險些被嚇得昏過去,她跌跌撞撞的上前想要阻止侍衛的動作,卻被牢牢攔住。


    無奈之下又回頭朝著琅嬅跪了下去,高聲懇求起來。


    “別打了,住手,皇後娘娘,請您快讓他們停手!”


    “這是我巴林部世子唯一的兒子,不知道他犯了什麽錯,皇後娘娘要這樣懲罰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穎貴人此時說話仍舊中氣十足,她以為琅嬅隻是不知道侄子的身份,才會有這樣的誤會。


    隻要表明身份,皇後一定會辦法安撫巴林部的怒火。


    “穎貴人怕不是認錯人了吧,這明明就是個道德敗壞膽大妄為的小子,你說他是你侄兒?”


    穎貴人聽到這樣的評價猛地抬起頭來,“皇後娘娘,巴林部對皇上忠心耿耿,還請您收回剛剛說的話。”


    “放肆!”


    高曦月早就看她不順眼,“皇後娘娘麵前竟敢大放厥詞,雙喜給本宮掌嘴。”


    “是!”


    雙喜早就等在一邊了,小主子可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從小活潑可愛,哪裏來的醃臢玩意兒也想覬覦公主。


    “誰敢,皇上禮重蒙古,你們豈敢動我!”


    穎貴人梗著脖子朝高曦月喊了一句,偏頭惡狠狠地瞪著雙喜。


    她這話平日裏給自己壯壯膽氣還行,在這兒可嚇不住任何人。


    雙喜垂著眸,帶著十足十的力氣狠狠扇了上去。


    “放開,好大的膽子,你們這群狗奴才!”


    “唔~”


    穎貴人掙紮著想起身卻被人死死摁住。


    恪常在見事情鬧大也急得不行,“皇後娘娘,穎貴人不是有心的,還望您看在蒙古鐵騎為皇上出生入死的份上手下留情。”


    她不住的求情也沒有換來琅嬅的赦免,這讓穎貴人瞬間惱怒起來。


    “皇後娘娘行事這樣不公,難道就不怕傷了蒙古四十九部的心?”


    “不問青紅皂白就將我侄兒打成這樣,貴妃濫用私刑您也坐視不理,這會讓咱們懷疑,一直尊敬的皇後娘娘,還是不是一位稱職的國母!”


    恪常在也跪在穎貴人身後默不作聲,無聲的支持著對方所說的話。


    弘曆剛一走近就聽到了這番大逆不道的話,頓時火冒三丈。


    “混賬!”


    聽到弘曆的聲音穎貴人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完全沒意識到對方此刻有多生氣。


    轉身就想告狀,卻被弘曆接下來的話嚇得跌倒在地。


    “巴林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朕給她高位!讓她撫養皇嗣!她就用這樣的態度跟皇後說話?”


    被訓斥的巴林王連滾帶爬的跪在穎貴人前麵,連連告罪。


    “皇上恕罪,皇後娘娘息怒,是臣管教無方,臣願受一切責罰,還請皇上皇後娘娘當心聖體。”


    “父王,女兒沒有錯!”


    “啪!”巴林王恨鐵不成鋼的朝著穎貴人臉上狠狠扇去。


    按規矩女兒入宮成了皇上的嬪妃,他便沒有了管教的資格,可眼下巴林王也是被氣狠了。


    要是不阻止她,還不知道會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來。


    萬一連累了整個巴林部,部落上下的勇士拚死掙回來的功勞還有什麽意義。


    “巴林王也不必在這教育女兒,入了後宮仍舊這樣不懂規矩,那就是本宮這個做皇後的失職。”


    “臣不敢,是小女自幼頑劣不服管教,還望皇後娘娘寬恕。”


    巴林王將頭磕得砰砰響,很快便有血絲順著額頭流下。


    這一幕看得穎貴人心神巨震,隻覺得萬分屈辱。


    恪常在此時也不敢吱聲,悄悄跪遠了一些想要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她是出身貴族,可阿布到底不是親王,並沒有讓弘曆召見的殊榮。


    這時候若是被拎出來做擋箭牌,可沒人會護著自己。


    琅嬅沒有理會弘曆安撫的目光,冷眼瞧著巴林王作秀。


    要不是知道穎貴人所做的一切都有他在暗中提點,怕不是真會被眼前這副慈父的模樣給糊弄過去。


    真當他先動了手,旁人就不好意思責罰了?


    怎麽可能。


    “皇上,穎貴人口口聲聲說她代表蒙古四十九部,與恪常在整日商討著想要恢複清初蒙古後妃的榮耀,您看?”


    恪常在的心一沉,挺直的脊背慢慢塌了下去,覺得今日便是自己的末路。


    隻希望皇上能看在家族的份上饒她一命。


    在這之前她還覺得自己背靠蒙古,皇上皇後絕對不會輕易降罪於她們。


    親眼看到巴林王跪在這裏告罪,皇上皇後眼中卻沒有一絲動容。


    這時候恪常在才明白,她們引以為傲的家世,在真正的主宰麵前什麽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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