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林王,你這女兒很有誌向啊!”


    弘曆不鹹不淡的一句話讓巴林王冷汗刷一下冒了出來。


    蒙古哪個部落不想恢複曾經的榮光,那時候蒙古的女子進宮自帶高位光環,科爾沁更是出了三位皇後。


    那時候他們是何等的風光,哪像現在這樣,皇權對他們的掌控越來越強。


    先帝在位時後宮中一個蒙古嬪妃都沒有。


    當下皇上願意讓蒙古的嬪妃撫養皇子,這就是個很好的信號。


    各部都蠢蠢欲動起來,巴林王自然也不會放過。


    可他們也明白,這樣的心思絕不能被皇上知道。


    “皇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臣妾隻是偶爾會同恪常在聊起曾經的蒙古嬪妃,絕對沒有其他意思。”


    看到弘曆為難巴林王,穎貴人失魂落魄的解釋起來,臉上再也沒了往日的神采。


    巴林王在她心中從來都是無所不能的,何時像現在這樣,戰戰兢兢的跪在此地,說話都要擔心被人捏了錯處。


    以往的驕傲讓她仍然抱有一絲期待,隻要低頭,皇上一定會原諒她的。


    “是啊,怕是皇後娘娘誤會了,巴林部對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鑒。”


    車軲轆話來回說,弘曆也不耐煩聽他們辯解。


    “穎貴人囂張跋扈不敬中宮,私下挑唆旁人對二公主不利,貶為答應幽禁景仁宮,恪常在也是一丘之貉,一並降位幽禁。”


    “臣妾知錯,謝皇上隆恩。”


    恪常在一聽自己不用死趕緊跪下謝恩,也顧不上搭理穎貴人那嫌棄的眼神。


    她們整日用蒙古四十九部要挾皇上,能活到今日都已經算是皇上格外開恩了。


    可湄若顯然不這麽想,她期待的將目光移向巴林王。


    希望阿布能夠替自己做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現場安靜的可怕,弘曆也不著急,在心中默默計算的時間,等待巴林王的決定。


    許久之後。


    “臣……謝皇上隆恩!”


    巴林王的聲音格外沉重,他不敢抬頭看自己的女兒。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這個千嬌萬寵的女兒廢掉了,她的後半生隻能被禁錮在景仁宮內。


    不僅如此,還惹惱了皇後和貴妃,就算部落拚盡全力替她周旋也沒用。


    她再也無法替巴林部爭取任何利益了。


    即便心疼,他還是做出了選擇。


    “父王!您不管女兒了嗎?您不是說過女兒是您的掌上明珠,您會永遠替我做主的嗎?”


    “父王!我是你唯一的女兒啊!”


    湄若眼睛瞪得溜圓,驚慌失措地看著巴林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聽話,在景仁宮中好好反省!”


    “父王!”


    不等她再繼續說下去,立刻便有人上前來將她與恪答應帶下去。


    巴林王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回頭看了一眼,這是他和女兒最後一次見麵了。


    弘曆微微頷首,很滿意巴林王的識趣,原本還想換個人掌管巴林部,現在看來倒是不用了。


    “既然穎答應的事情解決了,我們就來聊聊巴林王的好孫子吧!”


    “這背後的事情,朕知道的一清二楚,希望巴林王能給朕一個滿意的解釋。”


    巴林王最後哆嗦著退了下去,他原以為自己做的事情已經足夠隱蔽,沒想到全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


    他那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孫子也被人送了回來。


    他兒子多,孫子就更多了,唯一不同的也就是這個是嫡出的長孫。


    這種時候他恨不得這孫子直接死在外頭,也好過讓自己落到這進退兩難的地步。


    此事不單單是巴林部的麻煩,湄若在宮中每日嚷嚷著蒙古四十九部,好似整個蒙古都站在她背後一般。


    事情剛一傳出去,各部落首領就來向弘曆告罪表忠心。


    科爾沁,喀爾喀等強大的部落紛紛向巴林王施壓。


    指責他怎麽教育的女兒,進宮沒多久就惹惱了皇上,還把一口大鍋扣在了整個蒙古頭上。


    不少部落的首領都是皇室宗親的血脈,他們根本用不著,也不指望一個小小的穎貴人就能拉近自己部落與皇室的關係。


    沒道理有好處的時候巴林部享,有責任的時候大家一起扛,這在哪裏都說不過去。


    沒過多久巴林王就遞了折子,以世子體虛為由請求立次子為世子。


    而這位次子的生母正是巴林王的側福晉,與福晉一向不合。


    女兒被幽禁長子被廢,這位將所有妾室都打壓進塵埃的嫡福晉注定不會好過。


    巴林王還從族中另外挑選了兩位貴女進獻給皇上。


    也許是出於警告,又或是單純的惡趣味,弘曆將這兩位貴女依舊封為了穎貴人和恪常在。


    兩人分別住進了鍾粹宮和儲秀宮。


    成功的秀完“肌肉”之後,弘曆也有時間與妃嬪們玩樂。


    魏嬿婉自承寵以來便一直很受寵,知道她不擅騎射,弘曆就親自教她。


    一場秋圍讓她成功晉封為令嬪。


    巴林王的處理結果看似圓滿,卻也在內部留下了極大的隱患。


    他的次子在名分上並不占多少優勢,而他,同樣也有很多兄弟。


    短期內巴林王一定會陷入權力的爭奪中無法脫身。


    這樣的結果才讓高曦月滿意下來,經此一事她也意識到璟珞真的長大了。


    不免又跟著憂心起來,琅嬅一個勁兒的勸她。


    “憂心這些做什麽?做父母的隻是將他們帶到這個世間而已,孩子長大了未來的路都要自己走。”


    “你就是再煩心也沒有用。”


    高曦月看看無所謂的琅嬅,又看看淡定的陳婉茵,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了。


    “皇後娘娘,璟曦說她願意嫁到蒙古,您也不跟著勸勸嗎?她這麽小懂什麽。”


    璟曦興高采烈的帶著自製的短槍過來報喜,剛一進來便聽到高曦月憂心忡忡的勸說。


    她低頭無奈地輕歎一聲。


    上前行了禮後就鑽進了高曦月的懷中。


    從小除了皇額娘,就數慧娘娘最疼自己,這些璟曦都記得。


    “慧娘娘,這是我無法躲避的責任,而是……我很喜歡這裏,很自由,最重要的是一切靠實力說話。”


    “慧娘娘難道不相信我的實力嗎?”


    “自然是相信的,咱們璟曦可是最優秀的公主。”


    璟曦已經十一歲了,她早就對自己的未來有了規劃。


    琅嬅很正式的和她聊過這個問題,見她態度堅定就沒有多勸。


    作為母親,這時候琅嬅能做的就是給她最大的支持。


    而陳婉茵的淡定更多的是無可奈何,因為注定無法抗爭,隻能盡量不讓自己的焦慮影響女兒。


    不讓她對未來的期待中充斥恐懼。


    “皇額娘快看,這東西女兒做出來了。”


    璟曦朗聲打破了高曦月的哀傷,她不喜歡這樣沉重的氣氛。


    琅嬅很配合的驚呼出聲,“這麽厲害,快拿來給額娘看看!”


    女兒的學習進度她一直都在關注,中途也對實驗室進行了很多次的改造。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武器上,這個時期很多東西都已經成熟,實踐起來也更加容易。


    高曦月和陳婉茵也好奇地看了過來,拿在手中不斷把玩著。


    她們這些年也長了見識,一看就知道這東西比火銃方便。


    輕撫著槍身上的纏枝花紋,高曦月不解地問出聲。


    “這東西看起來好精致,明明是殺傷力極大的武器,怎麽做的這麽漂亮?”


    璟曦雙眼亮晶晶的看向琅嬅,“這是我完成的第一個成品,就想做的好看些送給皇額娘。”


    她精心準備了很長時間,還讓璟遇幫忙想了許多好看的花樣。


    既要美觀又要實用,期間不知道廢了多少材料。


    盡管知道琅嬅可能一輩子都用不上這東西,璟曦還是想盡力做到最好。


    “送我的?”


    “真好看,重量也輕,寶貝廢了不少功夫吧,來皇額娘看看,手是不是都粗了,送你的藥有沒有好好擦。”


    琅嬅一聽這是給自己的禮物,一改之前的散漫坐直了身子。


    攬著璟曦一連親了好多下。


    “額娘,女兒有好好擦藥,您看錯了,這不還是白白嫩嫩的嗎?”


    這樣浮誇的表現惹得璟曦咯咯直笑,感到臉上輕微的癢意也沒有躲開。


    陳婉茵還好,她與璟遇的感情也很親昵,從不吝嗇表達對彼此的關心,就是看的高曦月眼熱。


    她的女兒和自己的喜好南轅北轍,兩人每次的溫馨隻能維持一小會兒。


    這些年鹹福宮一直都是雞飛狗跳的。


    現在這樣的魔星還變成了兩個,很多時候高曦月都在懷疑這到底是為什麽!


    晚上母女倆仍舊在這個問題上爭論不休。


    璟珞已經從姐姐那裏知道了自家額娘的態度,用盡畢生的口才試圖說服高曦月不要那麽擔心。


    “額娘,女兒自幼習武,不是為了被困在後宅的。”


    “您也看到了,這片土地這樣廣闊,遠處還有更大的世界,女兒想去看看,憑借自己的能力為皇阿瑪守護這片疆土。”


    要不是擔心嚇到高曦月,璟珞都想直接告訴她。


    自己的夢想是借由這片土地走出去,她要成為徹底掌控自己命運的主人。


    終有一日,任何人都不能隨意束縛自己。


    無論是阿瑪,還是未來的駙馬,他們都不能。


    “璟珞,這些事情自有人來做,你貴為公主,乃是千金之軀怎麽能有這樣的想法。”


    高曦月不安地摟緊女兒,心底說不出到的恐慌。


    璟珞從高曦月懷中掙脫出來,嚴肅地看著對方。


    “額娘,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我們已經商量好了,過幾年大姐姐會嫁過去穩定住局勢,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帶著那裏的鐵騎走出去。”


    “你在說什麽!”


    高曦月被璟珞眼中的野心灼傷,她緊張地起身朝外看去,發間的珍珠流蘇不住的顫動著。


    手邊的靠枕被甩飛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星璿忍住心頭的震動,上前扶著高曦月坐下。


    “主子放心,外頭雙喜和茉心姐姐守著,不會有人靠近的。”


    高曦月撫著胸口點點頭,似乎這樣就能壓下狂跳的心髒。


    見她情緒穩定了不少,璟珞跪下伏在高曦月膝頭,小小的手掌覆上對方微顫的手背。


    她仰頭哀求道:“額娘,您幫幫女兒!”


    高曦月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女兒,她沉著嗓子低聲嘶喊起來。


    “你們想要做什麽?要我幫你什麽?璟珞,永璉是個很好的兄長,你皇阿瑪不會允許你們有異心的,日後永璉繼位,他也不會允許的。”


    “你皇額娘對我那麽好,從我進府就一直保護我,以後我要怎麽見她!”


    高曦月越說越傷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聽不見旁人的解釋。


    璟珞疑惑地歪歪頭,手忙腳亂地擦著高曦月不斷滑落的淚水。


    她隻是想讓額娘和外祖父幫自己選個好掌控的丈夫,和皇額娘有什麽關係?


    她承認這裏有些小算計,可是跟大哥又有什麽關係?


    好端端的怎麽哭成這樣。


    “璟珞,人不能為了權勢不擇手段啊!”


    “你想想,你小時候和永璋打架沒輕沒重,哪次不是永璉給你善後,咱們不能……”


    璟珞越聽越迷糊,忍不住高聲打斷高曦月的哭泣。


    “額娘,你在說什麽?”


    想到那一箱子的話本子,璟珞滿頭黑線地看向一旁的星璿。


    “星璿姑姑,我額娘最近又看了什麽奇奇怪怪的話本子?”


    星璿聞言也是一愣,手上拍背的動作不停,腦海中飛快回想了一下劇情。


    小聲答道:“被壓迫的公主忍辱負重,一朝殺了自己的父親和所有的兄弟,成功做了女帝……”


    破案了!


    “額娘!!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沒想對付大哥……”


    璟珞隻想握住額娘的肩膀把她狠狠搖醒,把自己想成什麽了,她又沒有受過什麽委屈。


    高曦月抬頭淚眼婆娑的看著女兒,見她滿臉的認真不像在糊弄自己。


    心情這才慢慢平複下來。


    頗有些尷尬地擦擦眼淚,“是額娘誤會你了,額娘給你賠不是。”


    “你說,要額娘幫你做什麽,別看額娘不聰慧,你外祖父可是很聰明的,你盡管說。”


    隻要不是和皇後娘娘作對,高曦月自認她背後還是很有實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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