簷下兩人麵麵相覷,琢磨不透趙就的想法。


    他們倆人都各有活幹,反而武功高強,經驗豐富的朱雀閑了下來。是單純的不忍心殺雞用寶刀,還是不信任?


    想不明白。但倆人從對方的眼神裏,都看出了些耐人尋味的味道。


    朱雀性子急,忍不住暗戳戳諷刺“看來奴家這個小宗師,是不好安排呀,趙指揮僉事。”


    趙這個字,她咬得尤其重,後麵的“指揮僉事”四字反而聲音越來越小,甚至“僉事”兩字都聽不見了。


    “不如奴家去臨安官倉逛逛?”


    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她必須參與其中,就算不是主力,也要涉及大部分。


    畢竟雖然趙就答應不會讓她背鍋扛雷,但那是口頭承諾。生死關頭連山盟海誓都能說忘就忘,何況隻是第一次見麵時的一句承諾。


    所以為了自身安全,她必須要知道這群人到底幹了什麽。


    “嗬嗬,還在想,還在想......”自從跟陸文玉學到之後,趙就發現這招用來裝死再好不過。


    “你......”朱雀顯然沒有多好的脾氣,怒目圓睜瞪著趙就。


    見其臉上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更是氣上加氣,重重一掌拍在椅子上。


    丟下一句“你好自為之”,便拂袖而去。


    直到朱雀走出後院,椅子才轟然碎裂,木屑亂飛,濺了三人一身。


    李益貞和薑千戶手忙腳亂的抖落身上的木屑,轉頭看見穩如泰山的趙就。李益貞不由勸道“老弟,你又不是沒看出來,這......”


    他微仰下巴示意,輕聲道“實在不行啊,就當保鏢用唄。你說不讓她抗,但又不讓她參與其中,將心比心,誰都會起疑心......”


    “還在想,還在想......”趙就眼裏光芒時閃時滅,似乎若有所思。


    這次,是真心話,他真的還在想!


    “哎呀,你喲。”李益貞唉聲歎氣,幹脆一拍大腿,站起來拉了拉薑千戶。


    “幹嘛?”薑千戶剛抖落木屑,正整理身上衣服。被人突然拉著袖子,自然有點奇怪。


    “走走走,出去喝酒。”


    “我可沒錢!”


    天天喝花酒,就薑千戶那點家底,實在是頂不住。所以為了避免到時候沒錢結賬,幹脆哭窮拒絕。


    李益貞回頭看了眼,“我請!”


    “走走走,舍命陪兄弟!”


    趙就在簷下看著他倆出門,笑著喊道“幫我帶壺黃酒。”


    “知道了。”


    兩人走後,院子裏陷入長久的寂靜,就連牆角的蟲鳴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雨已停,時不時墜下的水滴在階前摔碎,“啪嗒”一聲,頗有銀瓶迸裂的感覺。


    “都走了,出來吧。”趙就轉頭看向屋裏,輕聲道。


    黑暗裏,細微的沙沙聲漸漸響起,好像有人在走路。隨著聲音越來越近,一個瘦小的邋遢老頭逐漸出現在月光裏。


    “真不愧是陸文玉親自培養出來的人,這種年紀竟然在宗師的路上走了這麽遠......”


    感慨完六指在趙就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料峭春寒讓他不由得緊了緊衣服。


    “畫像上的兩人有查出來什麽嗎?”


    六指想了想,道“跟你知道的差不多,隻是查到了點意料之外的東西。”


    “哦?”趙就頓時來了興趣,“查到了什麽?”


    “兩人近三年露蹤跡都在江南,但是三個多月之前,他們倆曾突然出現在京城。”


    三個月多月之前,那不就是胡人進宮刺駕的時間嗎?倆三品這時候突然出現在京城,確實奇怪。


    趙就托著下巴,問道“什麽時候離開的京城?”


    “胡人刺駕失敗的第三天。”


    第三天嗎?趙就又是一驚。這麽短的時間,怪不得什麽都查不到。


    “他們有見過什麽人嗎?”


    “不知道。”


    “去過什麽地方?”


    “不知道。”


    這下趙就嘴角抽動,隻剩沉默。原來查到了一點的意思,是真的隻有一點,再多半點都沒有。


    “那你千裏迢迢跑來臨安就為了這幾句話?”


    六指一臉無辜,“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趙就一拍額頭,自己倒忘了這茬了。兩人大眼瞪小眼,氣氛一時之間尷尬到了極點。


    想著原因在自己,一直幹瞪眼也不好,於是沒話找話問道“一路還算輕鬆吧?”


    六指轉頭,像看傻子似的看著趙就。聽聽,這是人話嗎?蜀地到江南,一路馬車換船,船換馬車的,能輕鬆的了嗎?


    “你要是沒話,可以不問。”


    “嗬嗬嗬.....”


    ......


    京城,太陽西斜。


    街口砍頭已經過了快一個月,但還是有人在議論,就連街邊小販,時不時都能說上兩句。


    不過大多都是那一刀有多快,多神妙。說的時候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好像那一刀是他們揮出去的一樣。


    不過也是,死幾個人而已。這世道,邊關打仗,蜀地鬧山賊,安南叛亂,冬天又剛過,哪天不在死人?早就見怪不怪了。


    暖香閣頂層靠街的窗戶旁,一個戴著麵具男人斜倚著半開的窗戶,目不轉睛的盯著下麵走動的人群。


    手指輕輕點著窗台,一旁香爐緩緩飄著白煙,看著極為悠閑。


    直到天色漸暗,門才被推開,另一個戴著不同麵具的男人走進來。


    “搖光,你怎麽總是不守時呢?說好了酉時初,現在都快戌時了......”關上窗戶後,男人無奈道。


    對於男人的話,搖光置若罔聞,自顧自坐下後,方才解釋道“有點私事耽誤了點時間。”


    男人點點頭,也不再計較,反而問道“怎麽急著找我,是出了什麽意外嗎?”


    “嗯。”搖光在不遠處坐下,小聲說道“開陽和天權那邊倒是沒出什麽岔子,倒是玉衡那邊......”


    玉衡?男人有點懷疑,沒想到先出意外的反倒是自己最看好的。


    “玉衡那邊怎麽了?不是派了天樞從旁協助嗎?兩個人一起還能出事?”


    他有點詫異,急切問道“出了什麽事?不會是這倆死了吧?”


    “那倒沒有。”搖光換了個姿勢。


    接著說道“來去山莊收尾的過程中,張月鹿和井木犴死了......”


    隨後他把過程詳細說了一遍。


    男人有點無奈的感歎,“這個小錦衣衛倒是有幾分本事,兩次刺殺都讓躲過去也就算了,還殺了我們兩個人。”


    “真是打虎不成,反遭其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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