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靦腆一笑,“母親說像王妃這般古道熱腸的人實是少見了,她本是要親自道謝的,但最近雨水多,她咳喘之症重了,怕把病氣過給了王妃,所以便讓妾來道謝。”


    她眼底烏青,用了粉也遮蓋不住,看得出昨晚並未好睡。


    閑話了一會兒,宋昭靈問道:“那耳環能修好麽?”


    李婧道:“婆母已經命人送去金京樓看看了,應該是能修好的。”


    “如此貴重之物,還是放著為妙,戴出去總有風險。”宋昭靈看到她為了一隻耳環什麽都不顧了,知道那耳環對她的重要性。


    “往日不戴。”李婧笑著,但眸子裏已經朦朧了水霧,“隻是昨日送衛哥兒上學,想著戴上耳環,便仿佛他與我一同送衛哥兒上學。”


    她聲音有微不可查的顫抖,“這是我們成親時候寫下這一輩子要做的事情裏其中一項,妾知道這樣做是自欺欺人,可有時候如果不欺騙自己,這日子實是很難過得下去。”


    宋昭靈滿目悲憐,一半為她,一半為自己。


    “妾知道,像王妃這般剛強的人,應該不會像妾這般傻,會做自欺欺人的事。”她許是許久不曾同人傾訴心事,又或許是自己夫婿是宋國公麾下,同宋國公一門七傑犧牲在南疆戰場,她想找人說說話。


    “妾這一輩子沒什麽大誌,才貌亦不出眾,性格木訥,做事也沒有魄力,夫君不一樣,他年少英雄,長相出眾,又出身侯府的顯赫世家,他要娶什麽樣的娘子娶不到?偏偏,他瞧上了妾這普普通通的。”


    “妾十七歲嫁給他,今年二十五歲,成親八年,從前便是聚少離多,因此不能生下我們的孩兒,所幸如今有衛哥兒,雖非親生但相信他會喜歡,妾這輩子也沒別的念想了,一是希望衛哥兒如他父親那般做個磊落光明之人,二是盼著有朝一日妾能帶著他,去他父親犧牲的地方看一看,讓他給他父親磕個頭,上炷香。”


    她說話的時候望著宋昭靈,眸光泛淚卻見堅定,“若有這一日,還請王妃能派人指路,引領我們母子去他葬身之處。”


    宋昭靈輕聲道:“好,等衛哥兒大些,我派人領你們去,但其實你到了南疆,跟當地的人打聽便知道了,他們被當地的百姓立碑銘記,香火不斷。”


    李婧笑著,淚水卻滾滾落下,“那就好,那就好,放心了,真的放心了。”


    宋昭靈見她落淚,不知如何安慰,“別哭,他會心疼。”


    “對,他真的會心疼,他說過,見我落淚他心裏就難受。”李婧擦幹眼淚,臉上露出了淒絕的笑容,“記憶總是那麽的刻骨銘心,他說過都每一句話在深夜裏輾轉反側的時候,都會一遍一遍地回味,足夠了,他留給我的記憶,足夠陪伴我走完這輩子。”


    宋昭靈和沈萬紫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心裏頭都湧起了一股淒酸。


    李婧整理好情緒,“一時失態,讓王妃和沈姑娘見笑了。”


    “說出來,舒服很多,是吧?”沈萬紫說,她的聲音難得一見的溫柔。


    “是,舒服很多。”李婧眼眶和鼻尖都泛紅,哭了一場,仿佛所有的情緒找到了寄托處,她心裏平靜了許多。


    李婧走了之後,沈萬紫過去抱著宋昭靈,鼻頭發酸,哽咽道:“昭靈,你最艱難的日子我沒在,真的好心疼你,你是怎麽熬過來的,我不敢細想。”


    宋昭靈被她這忽如其來的感性逗笑了,笑得紅了眼眶,“不都過來了嗎?你別哭啊,你哭了我也忍不住會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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