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穆仲夏都要睡了,抱著他的泰瑟爾突然來了一句:“對不起。”


    穆仲夏睜開眼睛,拍了拍他:“別在意。”


    接著道:“古安今天跟我講了你和她是怎麽回事。


    我不會放在心上,你今晚已經對我表明了你的態度。


    你這麽優秀,隻有一個尼薑纏著你我都覺得不可思議。”


    泰瑟爾:“我有拿笯了。即使沒有你,我也不會要她。”


    “我知道。好困……


    晚上的餅子我有留一些在烤箱裏,還有一瓶辣醬。


    你明天早上走的時候帶上。


    冷藏箱裏有一小瓶罐頭,你也帶上。睡了。”


    穆仲夏秒睡,泰瑟爾抱緊他。


    第二天,穆仲夏理所當然地依舊沒能在山雞叫的時候醒來。他睡得很沉。泰瑟爾離開的時候帶上了他叮囑的餅子、辣醬和那一瓶專門為他盛出來的山膏肉罐頭。


    泰瑟爾知道,如果他不帶走罐頭,晚上回來他的拿笯會念叨他。


    泰瑟爾一早又走了,不過隊伍裏的族人們麵對他時稍稍有些異樣。昨天晚上泰瑟爾回去後,大巫進了泰拉逽的帳篷。不知道大巫說了什麽,據說尼薑哭了一夜。


    對於泰拉逽,他們很同情;對於尼薑,他們也很無奈。尼薑想為自己的今後打算,他們理解,但泰瑟爾有了拿笯,尼薑那樣做確實挺令他們不恥的。


    汗巴納湊過來,低聲問:“泰瑟爾,你的拿笯,沒有怪你吧?”


    泰瑟爾冰冷地回答:“沒有。”


    汗巴納是繆古奈的兒子,身份上算是泰瑟爾的堂弟。蘇旺比是繆哈布的兒子,是泰瑟爾的堂哥,兩人都在雄鷹衛。


    不過蘇旺比主要負責頭領朶帳的安全,汗巴納則經常跟著泰瑟爾。圖拉森也湊了過來,語重心長地說:


    “泰瑟爾,這樣下去不行。時間長了,你的拿笯一定會介意的。”


    泰瑟爾的神色更冰冷了。


    圖拉森低聲道:


    “昨晚你走後,大巫去了泰拉逽的朶帳。


    泰瑟爾,你去找大巫出麵。你的拿笯是伊甸人,大巫肯定會站在你這邊。”


    泰瑟爾:“我會處理。”


    他這麽說了,圖拉森和汗巴納也就不好多說什麽了。


    穆仲夏醒來的時候,昨晚臨睡前被泰瑟爾關掉的取暖器,此刻又是開啟的狀態。對帝瑪塔人來說,現在的溫度還算適宜,根本稱不上冷,可對穆仲夏來說,卻是深秋。


    不敢再犯昨天穿衣不整的錯誤,穆仲夏穿戴好,外頭裹一件皮襖。洗漱之後,他出帳篷準備倒髒水,上廁所。


    結果一掀簾子,卻見阿必沃和阿蒙達坐在門口,阿必沃在處理皮子,阿蒙達在磨骨頭。身後的門開,兩個孩子同時回頭,齊聲喊:“穆阿父。”


    穆仲夏愣了下,阿必沃卻是已經站起來伸手去拿穆仲夏手裏的桶。


    穆仲夏忙避開:“不用不用,我去倒。嗯,我順便去方便。”


    阿必沃已經知道方便是什麽意思了,說:“我陪您去。”


    “阿必沃,我陪穆哥去。”


    古安過來了。


    穆仲夏:“……”他一個人其實也是可以的。


    古安、阿必沃和阿蒙達對穆仲夏可謂是嚴防死守。穆仲夏今天要做的事很多,他也沒有再遇到尼薑。


    古安告訴他,泰拉逽今早帶著耶合搬出了他和尼薑的朶帳。加上昨晚大巫去過兩人的朶帳,泰拉逽和尼薑之間的關係估計是解除了。


    帝瑪塔人不說結婚,因為他們的婚姻關係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並不牢固。泰拉逽把自己的朶帳留給了尼薑,帶著女兒耶合去了新的朶帳,這就相當於淨身出戶。


    穆仲夏忍不住都有點同情泰拉逽。


    “泰拉逽隻是少了一條腿嗎?”


    古安點點頭,心情有點悶地說:“哲拉雖然不管我們,但泰拉逽對我和阿兄並不是太壞,隻是不親近。”


    “泰拉逽這個人怎麽樣?”


    古安不明白穆仲夏的意思,下意識地回道:


    “泰拉逽原來是勇士,他很厲害,部落裏也有很多女人喜歡他,想做他的拿笯。


    他受傷之後,我哥把他自己的藥劑都拿了出來。


    但是他沒了一條腿,還流了很多血,命雖然保住了,卻再也站不起來了,身體也壞了。”


    古安憂鬱,“我雖然不喜歡哲拉伊莫,但我不討厭泰拉逽。”


    穆仲夏點點頭,心裏有了計較。


    ※


    穆仲夏這一天帶著古安、阿必沃和阿蒙達在種植槽裏播種。穆仲夏一邊做,一邊教,他還苗插了兩盆荔樹葉,他挺喜歡荔樹葉的味道。


    他以前就是老師,教學生信手拈來。古安很欣喜能有這樣的機會。帝瑪塔人的種植水平很低,他們不可能去伊甸學習專業的種植技術,伊甸也不可能派人來。


    古安沒想到夏哥竟然懂得種植技術,一臉迷妹地問:


    “穆哥,你們伊甸人是不是都會種植?”


    穆仲夏:“當然不是。我以前是學這個的,所以會。”


    不僅學,還教。農學院的老師,什麽都得懂一些。


    古安驚呼:“穆哥是學種植的?”


    “呃,學過一點,家傳。”


    雅典學院機械學院學生這件事還是不要說了。即便穆仲夏撒謊自己隻學過一點,古安也已經很崇拜他了。


    穆哥的一點,已經聽得她驚為天人。


    古安學得很認真,阿必沃和阿蒙達聽得也很認真。四人通力合作,穆仲夏今天計劃的種植任務全部達成。


    古安和阿必沃這也才知道,穆哥(穆阿父)從伊甸來到亞罕,竟是帶了許多的種子。穆仲夏讓阿必沃沒事的時候再多做幾個種植槽,雪季時可以種在朶帳裏。


    穆仲夏自己帶了四個取暖器,弗李登公爵又送了他兩個。他會給阿必沃和古安一人一個,他們的朶帳小,雪季用取暖器加上火盆,取暖沒問題。


    阿必沃和古安都表示會努力把菜種好。


    天黑之後,古安說什麽也不肯留下吃飯,回去了。穆仲夏給她塞了幾個水果和兩根回瓜。


    他帶來的水果和蔬菜都從冷藏箱裏拿了出來,現在天也冷,一時半刻不會壞。


    穆仲夏這一天忙著在朶帳裏種菜,而在凍原上忙著捕獵的泰瑟爾則被眾人再次羨慕嫉妒恨。


    外出捕獵的戰士天不亮就出發,在捕獲完第一批獵物之後才會開始今天第一頓的食物。七八個篝火上都分別烤著獵物。


    其實泰瑟爾不需要每天來狩獵,但他離開部落近兩個月,可以說暖季近半的時間他都沒在。這期間,阿必沃、阿蒙達都是由部落照顧。


    現在他又有了拿笯,他要給他的拿笯最好的生活,所以他要趕在雪季來臨之前獲得更多的食物和皮子。


    部落裏養殖的牲畜是雪季重要的物資,也是他們和伊甸人、走私商人交換重要物品的物資,不是想吃了就能抓來一頭隨便殺的。


    而雪季,是風暴平原的荒獸出沒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們雖然也能得到荒獸的屍體作為食物補充,但荒獸的肉質不好,又需要整個部落分配。


    他不會把食物的主要獲取放在那個時候。雪季來臨前的獵物,肉質是最好的,他要為他的拿笯獲取到盡可能多的份額。


    部落會派出幾十支狩獵隊去狩獵,每個狩獵隊負責一片獵場。泰瑟爾是他們這支狩獵隊的隊長,其中一半的隊員是雄鷹衛的勇士。


    肉烤好了,大家分成幾組,圍著篝火吃肉。烤熟的腿肉放在鋪在地上的皮子上,誰想吃誰就自己過來切肉。


    泰瑟爾把他下馬時特意拿下來的一個獸皮袋打開,取出裏麵的烙餅、辣醬和罐頭。這些東西在伊甸是再簡單不過的東西。可在亞罕,在帝瑪塔族人中,卻立刻引來了關注。


    泰瑟爾麵無表情地擰開辣醬瓶子,用匕首挖出一些抹在烙餅上,接著打開裝罐頭的瓶子。


    “嗚——!”


    在一旁吃生肉的木宰抬頭就要撲過來,被泰瑟爾敲了下腦袋。


    木宰很委屈,他要吃要吃!


    眾目睽睽之中,泰瑟爾挖了兩塊罐頭肉放在木宰的生肉上。木宰嫌少,被泰瑟爾又拍了下腦袋,他勉強接受了。


    “泰瑟爾,這是辣醬嗎?這是不是罐頭?伊甸的山膏罐頭?”


    汗巴納的鼻子嗅來嗅去,太香了!


    泰瑟爾隻淡淡地“嗯”了聲,匕首叉起一塊醬色的大塊肉罐頭,一口咬下。


    周圍一片咽口水的聲音,汗巴納:


    “這是,你的拿笯的嫁妝,帶來的?”


    他可以肯定那個有錢的伊甸公爵沒給他們罐頭。


    泰瑟爾還是一個淡淡的“嗯”,瞬間收獲無數的眼神殺。泰瑟爾淡然處之,也沒有分享的意思。


    這麽多人,這麽點辣醬和罐頭,他分給一個,就得分給所有。


    汗巴納:“泰瑟爾,你真是太走運了。”


    “嗯。”


    仍舊一個淡淡的響應,這一點泰瑟爾完全不否認。


    烙餅雖然是涼的,可泰瑟爾吃下去心中卻是火熱無比,不僅僅是因為辣醬。


    汗巴納感慨:“看到你這樣,我們也能放心了。”


    突然,他趁著泰瑟爾不注意,手裏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泰瑟爾的罐頭瓶子裏戳了一下,然後迅速逃走,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無比順溜。


    泰瑟爾看著他逃走的背影,眼神發冷。


    “嗷!”


    木宰怒吼。


    又一把匕首伸來,在罐頭瓶裏飛快叉走一塊,是圖拉森。


    泰瑟爾手裏的匕首“咻”地就飛了出去,插在了圖拉森的烤肉上。圖拉森對他討好地笑笑,拔出匕首還給他。


    其他蠢蠢欲動的不敢出手了。


    其實泰瑟爾也不是真的生氣,隻是他不這麽做,辣醬和罐頭就保不住了。這是他的拿笯對他的心意,他不會讓給別人。


    晚上,泰瑟爾滿載而歸的時候,看到的仍舊是掀開簾子等著他的穆仲夏。一天的辛勞在對方溫柔的笑容中盡數化為烏有。


    把獵物丟到朶帳外,泰瑟爾摟著自己的拿笯進了朶帳,一室溫暖和飯菜的香氣撲麵而來。遠遠的,一位神情落寞的女人看著進了朶帳的泰瑟爾,眼淚潸然而下。


    ※


    夜晚,兩人睡下時,穆仲夏才有機會問:


    “雪季前,你每天都要出去嗎?”


    “嗯。”


    “會有危險嗎?”


    “不會。”


    “每年雪季,都會有荒獸入侵?”


    “……嗯,”接下來就是一句,“我會保護你。”


    沒有說每隔幾年就會有一次大的獸潮,泰拉逽就是在大獸潮時失去了一條腿。


    穆仲夏突然來了精神,趴到了泰瑟爾的身上,泰瑟爾順著他的動作平躺過來。


    穆仲夏看著泰瑟爾的眼睛說:“7號箱子裏裝的,是術法武器。”


    泰瑟爾的綠眸明顯睜大。


    穆仲夏平靜地說:“在生存和安全麵前,我希望你可以放下某些堅持。


    我讓凡露絲給我想辦法弄來術法武器是為了保命,可是我其實不會用。


    我在伊甸沒有需要拿武器戰鬥的機會。


    我會做基礎的術法武器,我帶了足夠多的卷軸,以後沒有了我們也可以和走私商人換。


    所以如果部落裏有壞了的術法武器和術法物品,你可以拿來給我看看能不能修。


    至於製作,部落裏的條件目前可能會有點困難,但我會想辦法創造條件。


    另外,我想和你談談泰拉逽的事。”


    泰瑟爾的眼底深沉一片,就聽他的拿笯說:


    “泰拉逽沒了一條腿,我可以給他做一副拐杖方便他行走。


    還可以為他設計一條假肢,這對我來說不是什麽難事,唯一的困難是材料。


    有了假肢,他可以正常的走路,至少可以照顧自己,做一些非戰鬥的事情來獲取生存物資。


    但這件事我需要先經過你的同意。


    古安今天和我談到他的時候有些難過。我聽古安的意思,泰拉逽不是個糟糕的人。


    泰拉逽有能力養活自己和家人,或許尼薑就能安心呆在他身邊,不再想些有的沒的。


    你意下如何?”


    泰瑟爾的回答是湊近。族人們沒說錯,他真的很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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