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那麽大的雨,難得今天停了。前一天淋濕的鞋子在他睡了後被泰瑟爾用術法取暖器烘幹了。穆仲夏打算和泰瑟爾出去逛逛,買幾雙合適的鞋。


    不僅是他們倆,古安,兩個孩子都要買。


    昨天住店的時候穆仲夏看到有人打傘,他也準備買幾把傘備著。下雨天如果步行,還是雨傘方便些。


    兩人無情地拋下還被人圍堵著的泰拉逽,相攜出了旅館。泰瑟爾的身材太高大了,他過旅店的門時都得彎腰。


    街道上已經熱鬧了起來。來往的行人、車馬,還有騎士,泰瑟爾的體格令他一出現就瞬間引來了注意。


    穆仲夏左右看看,說:“我們先走走看吧。納古力那邊估計不會有那麽快。”


    泰瑟爾:“聽你的。”


    街道兩邊的店鋪招牌都是迪羅特語,偶爾會遇到標注了伊甸語的。


    穆仲夏不懂迪羅特語,也不會說,索性隨機挑了一個方向,拽著泰瑟爾的胳膊往那邊走。


    納季城不愧是寨闊部的部都。從城牆的威儀,到城內商鋪的數量與街道的繁華程度,都不是約盧城、兀拉朵城能比的。


    穆仲夏拉著泰瑟爾先找到一家鞋店,給他和泰瑟爾買了兩雙鞋。還給阿必沃、阿蒙達、古安也各買了兩雙。


    泰拉逽那邊,穆仲夏不好給他買,泰瑟爾也沒給同性“族人”買鞋子的意願,隻能讓泰拉逽自己過來買了。


    穆仲夏說伊甸語,連說帶比劃的和老板完成了交易。他和泰瑟爾原本穿的鞋子直接丟進了店鋪門口的廢料桶裏。


    對泰瑟爾來說,這是他少有的一次和穆仲夏如此輕鬆愜意地逛街。在約盧城時兩人也逛過街,但那時候更多的是為了探查威尼大部的物價,心境與現在是完全不同的。


    “旅館有人讓泰拉逽傳話,想請你給製作術法物品。”


    穆仲夏側仰頭去看對方,泰瑟爾輕攬住他的肩,避免他撞到沿途的雜物或是被絆到。


    “泰拉諾說有很多人對他的假肢感興趣。


    他告訴他們你是來自伊甸的機械師,現定居在亞罕。”


    穆仲夏收回視線,不過泰瑟爾並沒有收回手,穆仲夏也沒有趁此拉下泰瑟爾的手,而是很自然地任他摟著肩。


    “不管納古力那邊有沒有好消息,我都會在納季城停留一段時間,可以接些活。


    返回亞罕的時候,我想盡可能多的換些藥劑、藥品、術法卷軸和機械材料。”


    機械師定製商品的價值這一路上穆仲夏也有了十分清晰的定位。


    哪怕隻靠他一個人製作術法物品,他也能為頭領部落,為他們這個小家換來大量的藥劑,完全可以保證下一個雪季泰瑟爾、阿必沃和木宰可以放心大膽地服用藥劑、使用藥品。


    從他拿起穆希的工具箱之後,他的機械動手能力可說是進步神速。隻有大量的實踐才能讓他更快地成長。


    他沒有這個世界機械師的驕(傲)傲(慢),隻要能掙錢,隻要能進步,他什麽訂單都願意接。


    泰瑟爾摟著穆仲夏的肩膀用力,他知道這個人的願意都是為了他。


    如果說泰瑟爾這一生做的最無悔的事是什麽,就是突發奇想用一個廢物去換了這人回來做他的拿笯。


    路過一家零食雜貨店,穆仲夏示意泰瑟爾進去。在店鋪裏看了一圈,穆仲夏掏錢。


    他沒有買太多的零食,等古安、阿蒙達他們來了再買。隻買了不同種類的糖果若幹,量都不大。


    別看量都不多,但價格卻不便宜。威尼大部的(零食)糖果大部分進口自伊甸,當地產的糖果隻有兩種。


    一種是加了奶的硬糖,一種是帶了點鹹味的木葉糖。後者是用威尼大部特有的木葉樹的葉子榨出的汁混合蔗糖製作而成。


    這裏也有一種類似於紅糖的糖,也是從伊甸進口的。這種類紅糖,穆仲夏買了一些。打算回去泡水嚐嚐味道,看與他記憶中的紅糖有什麽差別。


    兩人從雜貨店裏出來,泰瑟爾手中的獸皮袋裏就多了幾個裝著糖果的小紙包。


    穆仲夏道:“我們現在唯一沒賣出去的就是明膠。我們的明膠都是拿皮子熬製出來的,可以食用。


    沒有人買,說明大家不知道明膠的用處,我們自己用明膠做些食品出來。


    如果可以像奶酪那樣受到歡迎,那我們以後不僅可以直接賣明膠原材料,還可以賣明膠加工品。”


    泰瑟爾還是那句話:“聽你的。”


    穆仲夏一邊跟泰瑟爾說他的計劃一邊注意沿途經過的商鋪。


    他本人對購物沒太大的興趣,出來逛街除了看看納季城的商業環境,也是為了找到可以購買術法卷軸的材料店。


    走了挺久都沒見到一家疑似售賣術法卷軸的店,穆仲夏納悶兒了。


    拐進一家肉店買了點新鮮肉,穆仲夏付款的時候趁機問:


    “老板,請問在哪可以買到術法卷軸?”


    剛收了錢的肉店老板愣了:“術法卷軸?”


    穆仲夏:“有朋友托我幫他買一些術法卷軸,他要找機械師做武器。”


    肉店老板一聽是這樣,說:“你得去機械師公會或術法師公會那邊才能買到啦。


    術法和機械的材料店都在那邊。”


    老板隨後好心提醒,“你們過去可不要冒犯到術法師和機械師,不然會被抓起來流放的。”


    穆仲夏蹙眉:“隻能去那邊買嗎?”


    在伊甸,術法和機械的材料鋪子倒是不局限在公會附近。


    肉店老板看在對方買了不少肉的份上耐心回答:


    “是啊。術法師和機械師大人都很高貴,他們需要的材料肯定不能在街上隨便賣啦。


    在那裏都不允許騎馬的,就是城主都不行。”


    老板看了眼身材高大,穿著異域的帝瑪塔人——城裏來了兩個帝瑪塔人的消息已經傳開了——又好心建議說:


    “你最好一個人去。”


    穆仲夏:“謝謝。那我要怎麽走呢?”


    肉店老板:“5個灰幣可以雇一個孩子帶你們過去。”


    “謝謝。”


    穆仲夏和泰瑟爾出了肉店,問:“我們是回旅館把東西放下再去,還是直接過去?”


    對於老板好心建議不要帶泰瑟爾去這件事,穆仲夏壓根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泰瑟爾提提手上對他來說沒什麽份量的兩袋東西說:“直接過去。”


    穆仲夏手裏隻有鄂威將軍、西風他們送他的術法卷軸,泰瑟爾知道他很著急這件事。他這麽一說,穆仲夏左右四周看看後,朝前方蹲在路邊的一個孩子走過去。


    果然如肉店老板所說,隻要給5個灰幣,街上遊玩的孩子就很樂意帶他們去機械師公會和術法師公會。


    兩個公會的建築在納季城最大的廣場左右兩側,正正相對。伊甸的都城雅典,術法師公會、機械師公會都是總會,其他各個主城、次城都有分會。


    而伊甸的機械師公會和術法師公會所在地都會占據整整一個區域,不像納季城這樣一個廣場的範圍內同時存在兩個公會的建築。


    由此也可看出伊甸的機械師和術法師數量和地位上的強大。


    孩子帶著他們走了一段路,穆仲夏在心裏估摸著大概有(他習慣的)20分鍾,兩棟明顯比周圍的建築高大了許多的建築首先映入他的眼簾。


    左側的一座建築純金色(術法),右側的一座建築純黑色(機械)。就如伊甸所有的術法師公會和機械師公會的建築顏色那樣。


    不時有馬車從兩人的身邊快速奔馳而過,同時也果然沒有人騎在馬上。騎馬過來的在接近廣場時都會下馬。


    前方來來往往的人中,有穿黑袍的,有穿白袍的,無一例外,穿袍子的人身後都有人數不等的侍從模樣的人跟著。


    穆仲夏看到下馬的人牽著馬都朝同一個方向過去,猜測那邊可能有寄存馬匹的地方。


    廣場入口處有衛兵把守。看到穆仲夏和泰瑟爾過來,衛兵抽出了腰上的長刀,不僅對泰瑟爾本人充滿了警戒,同時還特別看了幾眼他背在身後的術法長槍。


    泰瑟爾身上的氣息冰冷了幾分。穆仲夏握住泰瑟爾的手腕,朝著一名衛兵走過去。


    沒有等對方詢問,穆仲夏主動說:


    “我是從伊甸來的機械師,到這裏來購買一些機械材料和術法卷軸,這位是我的朋友。


    昨天我們和納古力隊長見過麵,他知道我們的身份。”


    一聽對方是機械師,還認識納古力隊長,衛兵眼中的警戒少了幾分,不過還是問:


    “你是機械師,為什麽沒有穿機械師袍?”


    穆仲夏:“我的袍子髒了,還沒來得及洗。我隻是路過納季城,補充些材料。”


    穆仲夏一口流利的伊甸語,長得也像伊甸人。


    衛兵倒是沒有追問,而是看向了泰瑟爾:“他是什麽人?”


    穆仲夏:“他是我的朋友兼保鏢,是帝瑪塔人。


    有一支亞罕的商隊來到了威尼大部,現在就駐紮在密托鎮外。”


    衛兵不願意放行。萬一這兩個人對他們納季城的機械師和術法師有惡意,放他們過去就太危險了!


    穆仲夏見對方沒有放行的意思,無奈地說:


    “我們現在住在匹塔旅館,是納古力隊長幫忙安排的。


    如果我們有惡意,我們根本沒可能進入納季城。”


    穆仲夏口幹舌燥地解釋了半天,衛兵最終還是放行了。整個過程中,泰瑟爾渾身都緊繃繃的。


    如果這裏是亞罕,他可能早就打人了。不過衛兵雖然放行,但是卻要求跟著他們,直到他們離開廣場為止,穆仲夏同意了。


    泰瑟爾的心情很不好,穆仲夏始終握著他的手腕,低聲用帝瑪塔語勸哄說:


    “等我掌握了術法知識,我們以後都不需要再受製於人。”


    泰瑟爾沒說什麽,再一次感受到了外界對帝瑪塔人的忌憚與不友好。他覺得很委屈穆仲夏。他的雪絨鳥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穆仲夏帶著泰瑟爾走進廣場,投來的視線中俱是懷疑和戒備。懷疑這裏怎麽有一個穿著如此奇怪的壯漢,戒備對方那少見的強壯體魄。


    一些人私語,卻沒特意壓低聲音。


    “那是什麽人?”


    “沒見過。不像賽納人,是托芒克人嗎?”


    “托芒克人沒有那麽高吧?”


    “看上去很野蠻。”


    這些聲音源源不斷地飄過來,穆仲夏直接問跟著他們的衛兵:


    “我想買一些術法卷軸,應該去哪家店?”


    衛兵沒有為難他,指向一個方向:“那邊的店鋪都有賣。”


    穆仲夏握著泰瑟爾的手腕大步往那邊走。


    選了一家看上去最大的店鋪,穆仲夏直接走了進去。門上的鈴鐺告訴店家有客人上門。


    這是一家三層樓的店鋪。穆仲夏進店後先大概打量了一番,看到有樓梯,並且沒有任何不允許上樓的標誌,那樓上應該也是賣貨的。


    店裏有4個穿著黑袍的機械師,穆仲夏沒有特別去觀察4人黑袍上的火焰數量。


    店裏的夥計第一時間看向的不是穆仲夏,而是他身側的泰瑟爾和跟進來的衛兵。


    穆仲夏先開口:“我想買術法卷軸。”


    上來一位夥計,見衛兵沒說什麽,道:“術法卷軸在二樓。”


    “謝謝。”


    穆仲夏抬腳往樓梯那兒走,突然有人冒聲:


    “衛兵,他們是什麽人?”


    一道女聲響起。


    穆仲夏停下,就見那4位黑袍的機械師正麵對他們,顯然,問話的是4人中的一位。4人看向泰瑟爾的目光並不友好。


    衛兵沒有隱瞞:“他們是來自伊甸的機械師,和帝瑪塔人。”


    “帝瑪塔人?”


    4人異口同聲,臉上瞬間帶了明顯的厭惡。


    一人開口質問衛兵:“為什麽會帶帝瑪塔人來?”


    穆仲夏上前一步站在泰瑟爾身前,冷聲:“怎麽?來這裏買東西還要看國籍的嗎?”


    快速一掃,穆仲夏也看出了4人的身份。


    4人兩男兩女,質問衛兵的從聲音聽出和最開始說話的是一個人。對方左胸口繡著兩朵紅色火焰,是初階機械師。


    另外3人都隻有一朵火焰,是見習機械師。從這4人站位可以看出這位初階機械師是領頭的。


    初階機械師看向穆仲夏:“你是什麽人?”


    穆仲夏:“伊甸機械師。”


    他這麽一說,對方的臉上閃過尷尬和些微的驚慌。另外三人的臉上也有了明顯的緊張。


    穆仲夏沒再理會四人,拉著泰瑟爾上樓了。


    衛兵被那位初階機械師攔了下來,她詢問衛兵這兩人的來曆。納季城怎麽會突然來了一位伊甸的機械師,還帶著一位帝瑪塔人?


    衛兵把穆仲夏的那番來曆說辭沒有隱瞞地說了出來,這人一聽怒了:


    “伊甸的機械師會去亞罕?騙我沒去過伊甸嗎?


    伊甸的機械師根本不可能出現機械袍髒了沒有更換的情況!


    那個人明顯是個騙子!衛兵!叫人來把他們兩個抓起來!”


    伊甸的機械師會有專人給他們清洗黑袍,而且機械師公會會給每一位機械師提供至少10件黑袍!


    衛兵有些為難:“大師,他們是納古力隊長帶來的。


    那個帝瑪塔人背上的武器是術法武器。”


    初階機械師不依不饒:“肯定是他們從哪裏搶來或偷來的!


    伊甸的機械師絕對不會給帝瑪塔人做術法武器!


    納古力是誰?我舅舅是寄土理佐!”


    一聽對方是寄土(副)理佐的親人,衛兵緊張了,馬上讓店鋪的夥計盯著那兩個人,他去喊人來。


    樓上泰瑟爾和穆仲夏都聽到了。泰瑟爾抽出背上的長槍麵色冷肅地下樓,穆仲夏沒有攔他。


    腳步聲從上而下,剛才叫囂著要衛兵來抓人的初階機械師看到下來的兩人,尤其是走在前麵殺氣騰騰的泰瑟爾,嚇得大喊:


    “帝瑪塔人來傷害納季城的機械師了!!快來人!快來人!”


    另外三名機械師也是嚇得尖聲大叫。


    店外四人的,或者說是那位初階機械師的侍從衝了進來。


    穆仲夏:“泰瑟爾,我們回旅館。”


    泰瑟爾的長槍在地板上輕輕一戳,長槍的先端炸聲驟響,地麵被炸出一個洞。


    泰瑟爾護著穆仲夏一腳踹飛店門衝了出去。


    廣場上一隊衛兵氣勢衝衝地朝著這邊跑過來,不少人都在大喊,說帝瑪塔人打過來了。


    穆仲夏緊咬著後槽牙,一句勸說泰瑟爾的話都沒提,隻是跟緊了泰瑟爾。


    泰瑟爾左手提著沉甸甸的兩個獸皮袋子,右手握緊長槍,高大的身軀牢牢護住穆仲夏。


    跑來的六七十名衛兵把兩人圍了起來,而遠處的哨子聲告訴所有人還會有源源不斷的衛兵前來支援。


    穆仲夏在泰瑟爾的身後揚聲喊:


    “原來!這就是納季城對待伊甸機械師的態度,我今日領教了!”


    他這一說,衛兵們之間頓時有了騷動,為首的隊長上前一步:


    “伊甸的機械師,你為什麽要和帝瑪塔人在一起?”


    “我樂意。”


    “……”


    穆仲夏繞到泰瑟爾的麵前,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冰冷:


    “今天,你們敢動我和我的男人;


    明天,帝瑪塔大軍就會兵臨城下,你們大可以試試!”


    隊長往後退了一步。


    穆仲夏緩步上前,步步緊逼:


    “我們來威尼大部做生意,我自認誠意十足。


    在約盧城,我免費為波拿赤城主和鄂威理將製作術法武器,我以為我已經表明了我的態度。


    沒想到作為部都的納季城,就是這樣的待客之道!


    不過一個初階的機械師,不問青紅皂白就讓人來抓我這個中階的機械師。


    我現在就把話放在這裏!


    我薩默不會給納季城的任何一個人製作術法物品!


    我薩默日後也不會再踏入納季城一步!阿泰,我們走!我看誰敢攔我們!”


    穆仲夏這番氣勢十足的話喊出來,確實沒有人敢攔他們兩人。


    衛兵忌憚泰瑟爾的帝瑪塔身份,更忌憚穆仲夏伊甸機械師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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