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


    我環顧四周,屋子裏沒有開燈,完全是外麵的自然光,哪裏亮了?


    可陳春花的反應也不像是演的。


    她虛眯著眼,伸手擋住了眉毛,眉毛下的那雙眼眶通紅一片,眼淚嘩嘩的,好像真的有被強光刺激到,眼睛都被灼傷。


    可周圍沒有強光啊!甚至可以說,屋內比屋外的光線還要黯淡幾分。


    我問陳春花到底哪兒亮啊?


    陳春花指著我家裏的法壇:“這裏好亮,像太陽一樣,亮得我睜不開眼……”


    法壇很亮?


    我盯著法壇愣了幾秒,很快就明白了,陳春花身上肯定有不幹淨的東西,才會覺得我家法壇光明耀眼,無法直視。


    陳春花哀嚎了好半天,那隻腳怎麽都無法跨過門檻,最後隻能退了回去。


    說來也奇怪,當她跟法壇拉開一段距離,退到了院子裏,整個人居然奇跡般地沒事了!


    她的眼睛不再流淚,眼眶的紅腫也消退了大半,隻是腦袋始終耷拉著,身體止不住地發抖,嘴裏嘀咕著:“冷……好冷……”


    短短的幾分鍾,她就麵白紙色,冷汗簌簌地往下落,最恐怖的是,她的手指和腳趾頭變成了深紫色,很像中毒的跡象。


    見狀,我差點沒嚇尿了,爸媽不在家,我也不敢貿然靠近,生怕出了啥事說不清楚。


    我正打算去找鄰居幫忙,這時,腦海中突然湧現出一個可怕的畫麵:一隻雄壯的吊睛白虎,眼神犀利,姿態威嚴,朝我張開了血盆大口,震撼的咆哮呼嘯而過,猶如雷霆萬鈞。


    這聲低吼,仿佛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化作一股腥風,風裏裹挾著濃烈的血腥味,震撼地從耳邊刮過,直直衝向了陳春花,撞進她的身體裏。


    電光火石間,一個模糊的,類似於‘人’的黑影子,從陳春花的身上飛了出來,衝向了背陰的水缸邊。


    見到這一幕,我都驚呆了,剛才那是什麽個情況?


    虎仙顯靈了?


    我覺得八九不離十,畢竟我家法壇上就有一個白虎仙家。


    隨著黑影消失,陳春花猛地打了個哆嗦,精神狀態明顯好了很多,但身上的紫黑卻沒有消退,反而向著她的軀幹開始蔓延。


    “你看你看,又來了……”陳春花將指頭伸到我麵前:“昨晚磨了我一夜,早上才消失,現在又開始了,你快幫我看看,是不是中邪?”


    我瞥了一眼,這還用看嗎?肯定是剛才那黑影子搞的鬼。


    確定她身上的髒東西被虎仙給趕走,我讓她再次進我家堂屋試試看。


    這一次,她沒有再出什麽幺蛾子,很輕鬆地就跨過了我家的門檻。


    “奇怪,這光咋沒了,我的腿也不沉了。”陳春花嘖嘖稱奇。


    我說這就對了,剛才她進不來是因為身上跟著髒東西,我仙家已經把那玩兒趕走了。


    聽到“髒東西”,陳春花臉色一沉,眼神突然變得狠厲:“對,就是髒東西,就是這玩意害死我家六兒的,攪得我們家不得安寧!”


    趙六死得突然,今年才三十出頭,死得很年輕,按規矩,這種橫死還早亡的人,隻許辦一天葬禮,而且不能葬入村裏的老墳區。


    “六兒活著的時候就不消停,還吃過牢飯,好不容易放出來,我本想著給他說個媳婦,等娶了媳婦他就會收心,好好做人了,沒想到……居然被蛇咬死了,還隻能葬在荒坡上,遭了老罪了!”


    我聽得提心吊膽,還好,她並沒有提起我,看來她還不知道趙六的死跟我有關。


    於是我膽子大了起來,有一說一地多嘴道:“你這想法就有問題,什麽叫娶了媳婦就收心,不應該是趙六先好好做人,再談其他嗎?”


    一個qj慣犯,手腳還不幹淨,誰家好人瞎了眼,把女兒嫁給他啊。


    被我這麽一懟,陳春花的麵子有些掛不住。


    當媽的人,都覺得自家的孩子是最棒的,就算明知這是個人渣,在母愛的光環下,或許也會生出美麗的濾鏡來。


    陳春花耷拉著臉,嘴皮子蠕動幾下想要跟我爭論,卻忌憚地看向我身後的法壇,委屈巴巴地開口:“人都沒了,說這些還有意義嗎?總之,我家兒命苦啊,從小就沒有爹,長大後還沒討媳婦,就被蛇咬死了……還死得那麽慘……”


    而怪事就發生在趙六下葬的那晚上。


    “我當時一個人在家,正在收拾六兒的東西,突然就聽到背後就腳步聲,就像……就像老人家走路的聲音,腳步特別慢,來來回回地在堂屋裏打轉。”


    “我以為進賊了,抄起家夥就衝了出去,上一秒腳步聲還在,下一秒,當我把門拉開,腳步聲就沒了,我家堂屋裏一個人都沒有。”


    這就很瘮人了!


    就算堂屋有人,一秒鍾的時間,人也不可能飛了吧!


    意識到不對勁,陳春花嚇得趕緊鎖門,躲在了被窩裏。


    “這兩天傷心過度,又操辦六兒的喪事,我累得夠嗆,倒下沒多久就睡著了,半夢半醒間,我聽到房門被人推開了,感覺有個黑影飄了進來,直往我的腦袋上壓,嘰裏咕嚕地在我耳邊說話,說的啥我一個字都聽不懂,一說就是一晚上……”


    第二天醒來,陳春花不是在床上,而是睡在客廳的地板上,懷裏抱著趙六黑白遺照。


    “兩天,整整兩天,我都會看到那個黑影,跟我講一宿的話,不過今天醒來,我是直接睡到了茅廁裏,懷裏抱著六兒的照片,而且身上好疼,好像被人打了一頓。”


    她說著就撩開衣服,露出身上的淤青,特別是後背,印著一個人的巴掌印,手指根根分明特別明顯。


    我皺起眉頭,直覺告訴我,這些事不像是柳玄冥做的,於是讓她別著急,我可以試著給她看看魂花樹,看能不能看出啥來。


    “你?”陳春花對我半信半疑。


    也不怪她會懷疑,實在是我太過年輕,不像個看事的神婆仙姑。


    但此刻,她也沒有別的選擇,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她勉強同意:“先說好了,我可沒什麽錢。”


    看她這副小氣巴拉的樣,我也懶得跟她掰扯,就說開張生意,她就拿12塊錢的壓香錢,湊個月月紅好兆頭,大不了看得不準,我退她就完事了。


    “12塊錢?好好好……”陳春花連聲說好,利索地掏出一張十元兩張一元;拍在案桌上。


    這氣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撂下的一百萬呢。


    我拿起她的錢,卷成了煙卷狀,恭恭敬敬地朝法壇上拜了一拜,將錢豎著插進香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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