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神色悸動,好像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跟我交代,我凝重地點點頭:“好,等我處理好這兒再說。”


    如今勝負已定,莫大師已經死了,他手下這些兵馬也隻是負隅頑抗,根本成不了氣候。


    但掃尾工作也很是重要。


    我也是第一次參與鬥法,還是這麽直截了當,兩方兵馬交戰的鬥法,就像真正的兩軍相戰,作為勝利的一方,我們不僅要清點自己的兵馬,安排好傷員,還要考慮這些俘虜的去留。


    這期間一直都是黃修遠和常青玉在忙活著。


    黃修遠在記錄我們的人馬,殺敵數量等等。


    常青玉則是變換出了一根大鐵鏈,將那些投降的仙家和五猖兵馬都拷了起來,至於像狐仙那種冥頑不靈,誓死效忠莫大仙的人,常青玉手起刀落,直接送他們一程,追隨莫大師而去。


    我目光一一掃過戰場,我的人馬們幾乎很少死亡,多半都是掛了彩,特別是我法壇上落名的那幾位仙家以及我凡姐,所有人都安然無恙。


    另一邊,鍾靈也在點兵點將,召集他手裏的那二十個猖兵,結果隻到了十八個,犧牲了兩名大將。


    我無比痛心,可鍾靈卻說:“他們斬殺了五個百年道行的仙家,也算是值了!作為戰士,他們入伍那日,就早已料到會馬革裹屍,這是他們的宿命,能死在戰場上,為斬妖除魔而亡,也算死得光榮了……”


    我們所有人都站在那兩名猖兵麵前,默哀了幾分鍾,感謝他們為除魔衛道奉獻的生命,也感謝他們的大義相助。


    當所有的人都集結完畢,我看向四周,突然發現少了一個人,一個最重要的人!


    柳玄冥不見了!


    我問著大家有沒有看到他的蹤影,所有人都搖頭表示沒見過他。


    常青玉當即就慌了,到處去尋找,就連法壇裏都找遍了,也沒有他的蹤影。


    這時,貓媽貓靈珊朝我搖著尾巴:“剛才我在咬人的時候,看到柳大仙好像在你身邊站著,之後就沒太注意了。”


    沒錯,戰鬥剛開始時,他確實在我身邊,可是自從那七音龍鈴的鈴鐺聲出現,他就不見了蹤影。


    難道,他也受到了鈴鐺的影響?


    鍾靈驚聲叫到:“什麽玩意?七音龍鈴?”


    我嗯了一聲:“你不知道嗎?剛才樊爺來了,還用七音龍鈴給我製造了幻境,還好我機靈沒有上當,不然……”


    鍾靈忽然間皺起了眉頭:“你能輕易破除幻覺,多半是因為你的這雙眼睛,但柳玄冥不一樣,他很有可能進入了鈴鐺的世界裏。”


    “什麽玩意?那巴掌大的小鈴鐺,還有世界?”我不解地驚呼出聲。


    他白了我一眼:“你以為呢,這七音龍鈴,可不止是能讓人產生幻境那麽簡單,不然為啥會同時出現七個音符?這鈴鐺除了迷幻的作用,還有馭鬼收妖的本事,而且小妖不收,專收難纏的大妖怪。”


    我感覺他說得太玄乎了,柳玄冥那麽厲害,還能被一個小小鈴鐺給困住?


    於是我問其他的仙家,有沒有聽到那陣奇妙的鈴聲,他們所有人都搖了搖頭,除了敖天賜。


    他說他聽到了,差點就跟我一樣進入了幻境,正好莫大師的仙家咬了他一口,他感受到了痛意,這才沒有入鈴。


    聞言,我算是相信了鍾靈七分。


    原來這鈴鐺這麽厲害,修為不夠的,靈力不足的,居然聽不見,也無法被作用。


    這麽說來,這七音龍鈴還真是個好東西!


    “還不止呢,這七音龍鈴,顧名思義裏麵是真的有龍,鎖著龍的九子,而你聽到的那七音,就是其中七子的龍吟,據說……如果能讓九龍齊鳴,則可號令天神,吸收萬靈的能量。”


    傳說既然是傳說,那就是沒人做到過。


    不然為啥不叫九音龍鈴,而是叫七音龍鈴了。


    “照你這麽說,柳玄冥是進入了幻境出不來了,被困在了鈴鐺裏?”我問道。


    鍾靈點點頭,隨後恍然大悟:“我就說樊爺咋那麽好心,叫你去蘭亭會所找他,還要贈鈴鐺給你,恐怕,這鈴鐺不是那麽好拿的。”


    我的心向下猛地一沉,也對,天下哪有掉餡餅的事,隻有掉陷阱。


    看來,這蘭亭會所,我不得不親自走一趟了……


    當我從這場景中醒來,我整個人正盤腿坐在蒲團上,麵前的香燭紙錢早已燃盡,我的身邊躺著一個巴掌大的小紙人,上麵勾勒著一些鬼畫符。


    這個,應該就是剛才嚇唬我,引我入境的女紙人吧!


    我撿起紙人端詳了一陣,這莫大師人不咋地,符畫的確實不錯,筆鋒蒼勁有力,可惜了,好好的修行路,走成了一條通往地獄的斷頭路。


    要不是他,我家柳大仙也不會被困在那破鈴鐺裏,一想到他身陷幻境,我就著急上火,但轉念一想,樊爺既然都敢邀我見麵,應該也不會把柳玄冥怎麽樣的。


    隻是苦了他,要在鈴鐺的幻境裏,多待待上一會兒了。


    我吃力地站起身,卻發現下半身早已沒了知覺,我的腿……麻了!


    第二天大早,我正準備去蘭亭會所,鍾靈便提著一份熱騰騰的紫菜蝦仁小餛飩,外加一杯黑豆漿,前來找我賠罪。


    “昨晚的事,我沒有提前告知你,是我不對,不過,我要是提前知會你,恐怕徐道長就不會現身了。”他開門見山地說道。


    看在他給我買了早餐的份上,我耐著性子坐下,毫不客氣地打開了包裝蓋,嚐了一口鹹香的湯汁。


    “你跟這徐道長有仇啊?”我漫不經心地問道。


    鍾靈頓時收起了嬉皮笑臉:“他不是我的仇人,他是……是我的恩師!”


    “什麽?”我差點一口湯汁噴他一臉:“你是那老邪師的徒弟?”


    我說著就要去拿打鬼鞭,放在手心裏掂量了兩下,糾結待會是一棍子打他頭呢,還是先打臉。


    見我一副殺氣騰騰的架勢,鍾靈直接繞到了餐桌對麵:“不是,你聽我把話說完啊。”


    我緊緊握著棍子:“你說啊,我給你機會狡辯,但今天這扇門,你恐怕是出不去了。”


    鍾靈吃癟地咽了口唾沫,眼神中滿是驚懼:“如果我說,我師父生前不是這樣的,你信嗎?”


    鍾靈如水的眸光,流露出無比的澄澈,難道他真的沒有騙我?


    我腦海中不自覺想起了英姑曾經的話,她好像提起過,真正的徐道長是位得道高人,可惜出車禍死了,被大貨車撞得稀爛,半邊身體都沒了,好像還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葬禮,徐道長很多徒弟都來了。


    我不動聲色地套著鍾靈的話:“那你好好說說,你師父到底是怎樣的人,又是怎麽沒的,他死後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


    鍾靈拉開椅子反坐在上麵,悲傷地說道:“我師父徐道長是個德高望重的高道,也不知是得罪了誰,前幾個月突然就沒了!”


    “什麽叫突然就沒了?”我問。


    鍾靈說:“當時我們幾個徒弟都在外麵辦事,然後突然接到了交警的電話,問我們跟徐長生是什麽關係,徐長生就是我師父的名字,我也是那時才知道,我師父出了車禍。”


    當時,鍾靈趕了回去,還去交警大隊看了事發現場的監控,結果看到是他師父失魂落魄地突然衝出馬路,才被貨車給撞飛、碾碎的。


    “可是,那個人根本不是我師父!”鍾靈說道。


    他跟徐道長生活了十幾年,一眼就認出這人不是他師父,隻是個跟他師父長得一樣的人。


    “我師父沒有後代子孫,我們也不知道怎麽跟他比對dna,但我所有的師兄弟看過之後,都說視頻裏的人不是我師父,是個冒牌貨,我們真正的師父不見了。”


    鍾靈他們一直都在尋找徐長生徐道長的蹤跡,結果發現,好像跟我們家有關。


    “我見過師父留下的一張便箋,他年紀大了,有點老年癡呆,經常會忘了自己要做的事,於是愛寫便箋提醒自己,我也是無意中在書桌背後的夾縫裏,發現了一張便箋寫著你大伯老家的地址。”


    順著這條線索,鍾靈調查發現,他師父曾經去過我們村子,但不知是因為什麽事。


    而我大伯也是徐道長介紹給鍾靈的大款客戶。


    他至今都沒弄明白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問了我大伯好幾次,大伯都說隻是簡單地問流年運勢。


    “拉倒吧,要真隻是個流年運程,我師父一把年紀,用得著大老遠轉幾道車去你們那鳥不拉屎的小山村嗎?”鍾靈說道。


    我點點頭,見他跟我坦白,我也有選擇性地跟他坦白了一些事。


    於是我學著他的語氣,老氣橫秋地說:“其實……我要說我見過你師父,你相信嗎?”


    “你說什麽?”鍾靈徹底激動了,恨不得穿過桌子站定在我眼前。


    我點點頭:“就在我們那鳥不拉屎的小山村裏。”


    我把我奶奶去世,被狐狸挪屍去了養屍地,然後遭遇人骨釘的怪事。


    緊接著,徐道長突然出現在了村子裏。


    一開始我還以為這位老道長是來救我於水火的,沒想到,他才是我給我帶來水深火熱的人。


    他把我塞進了赤色棺材裏,讓狐仙深夜來迎娶,總之,整個人都透著邪性。


    聞言,鍾靈氣憤地一拍桌子:“不可能!我師父是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的。”


    他立刻翻開了朋友圈,給我看他師父之前的畫麵,有給人把脈看病的,有替人驅邪的,還有跟大家一起論道的,身後的牆壁掛滿了層層疊疊的錦旗,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誰家裏那麽多麵錦旗的。


    上麵有感謝他妙手回春,藥到病除的。


    還有感謝他降妖除魔,扞衛正道的。


    甚至還有一個人,應該是狗主人送來的感謝錦旗,上麵就打了八個大字: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他指著自己和徐道長的合影,說他師父這輩子都很剛正不阿,心地特別善良,樂善好施,還經常免費義診,打死他都不敢相信,老爺子會做出這種倒反天罡的事來。


    “你想啊,我師父積德行善一輩子,臨到老了去作惡犯事,一生的修為都白瞎了,還得下地獄遭受比普通人還要嚴苛的懲罰,這不就是那啥,天快亮了尿褲襠嗎?”鍾靈這話糙理不糙。


    如果他沒騙我,徐道長確實是個高道,修行了一輩子,是絕不可能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所以……見他如此篤定,我決定開口告訴他真相。


    “其實我早就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徐道長,那隻是個披著徐道長的皮囊作惡的狐狸。”我氣憤地說道。


    “是狐狸?”鍾靈雙手握拳,拳頭哢哢作響:“那些死狐狸變作我師父做甚,他們把我師父弄哪兒去了?”


    我說我也不清楚,關於那隻狐狸的信息,我知道的線索很少,隻知道是東北來的,叫胡天罡。


    “胡天罡……我記住了!”鍾靈說罷,突然站直身體,恭恭敬敬地掐了陰陽訣,朝我九十度鞠躬。


    “蘇師父,多謝你如實相告,今天你給的消息幫了我太多,我回去後就好好查查這隻狐狸的來曆,定要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他義憤填膺,打算死磕到底。


    看得出來,鍾靈跟他師父的感情很好。


    從他那充滿敬意的言語中,我也不難看出,鍾大師是很崇拜徐道長的。


    我也相信大家對徐道長的評價,因此,才會更覺得胡天罡等人的卑鄙,居然拿一個高道的形象來作惡,太過分了!


    想到他師父一世英名,卻要被一群妖物給作惡,壞了名聲,鍾靈的眼睛瞬間就紅了,隱隱泛著淚光。


    “我5歲那年,父親酗酒,失手殺死了母親……


    爸爸被抓後,沒有親戚肯領養我,我就被送到了福利院。


    我們那小地方的福利院,條件很簡陋,經常吃不飽穿不暖的。


    當時……我記得是個冬天,我師父帶著他的弟子來福利院送棉襖和被子。


    我看著他笑嗬嗬的樣子,身上還帶著光,覺得特別像我印象中的土地公爺爺。


    想到土地公爺爺有人供奉,不愁吃不愁穿,我當即就偷跑出去,爬上了他們的麵包車。


    他們上車後發現我,把我送了回去,結果我死活抱著他的腿,說要跟土地公爺爺走,逗得他哈哈大笑。


    見我不肯鬆手,他問了我的生辰八字,福利院阿姨告訴他後,他若有所思,過了一個多月就辦手續把我領走了。”


    回憶往事,鍾靈臉上都帶著幸福的淺笑,但笑著笑著就哭了。


    “我的師父,就是我此生的親人,是我的親爺爺,我決不允許任何人詆毀他,侮辱他,侵犯他,這件事……我跟那臭狐狸沒完!”


    我說,我跟那狐狸也不共戴天,咱們也算是同道中人,有了同一個目標。


    狐狸的事固然重要,但我柳大仙的事更重要,當務之急,是去蘭亭會所把柳大仙救出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蛇皮嫁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苗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苗女並收藏蛇皮嫁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