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橋酒釀出來了,發請柬到北京、上海、廣州、武漢等地,請酒泉鄉在外工作的幹部、知識份子、發了財的商人、企業家回老家作客。


    華靈均的臥車領頭,幾十輛轎車駛向爬橋村。


    葉青枝紅光滿麵,神采奕奕,陳五毛穿著老板服,頭發梳理得賊亮賊亮的,何滿香特地把頭發燙成了大菊花型,鍾鳴打著領帶,穿著西服,夏雨晴換上嶄新的西服在爬橋酒廠迎接客人。


    客人們興致勃勃地參觀了酒廠,現代化的釀酒設備,精美的酒缸,防偽包裝,尤其是對爬橋酒業股份有限責任公司的各項規章製度感興趣,這些條文清楚明晰地規定了每個幹部、職工的責、權、利以及各自的操作規程,它像宇宙間每顆星球的運行軌道一樣交織成了一幅經濟發展的立體運行圖,給每一個人提供了施展才華的空間,讓大家自由地、充滿活力地、立足本職又向往未來地勞動著、奮鬥著。


    盛大的酒宴在爬橋村舉行,華傑被安排坐在縣委書記華靈均的右手邊,夏雨晴陪坐華傑的右手邊,華靈均把何滿香的愛人苟哥拉到了自己的左手邊坐下,介紹說:“苟哥為了辦酒廠,把房子作價入了股,他跟何滿香嫂子睡在豬欄裏,大家說該不該敬酒哇?還有,苟哥是我的好朋友,那年正月初一,用螺絲殼當酒杯,在豬欄裏度過了春節……苟哥,你把一生都獻給了人民,我祝你和滿香嫂百年合好!”


    人們歡呼著,高興地品嚐著爬橋酒,沒有郎酒的糊味,沒有五糧液的淡雅,沒有茅台酒的纏綿,又似乎都有,有它們的精華,有高粱、糯米的天然清香和細膩柔和……


    席間,華傑詢問了釀酒的工藝過程,苟哥作了講解,他邊喝酒邊介紹:“酒料經津泡、淘洗、蒸熟、調溫、拌曲、發酵、裝進缸裏麵存釀、釀製好了之後,上甑蒸餾,酒是酒料受高溫變成了蒸氣向上蒸發,在上麵遇到冷卻水後變成了酒珠順著鍋底流進餾酒器,再經過細管子流出甑外進酒壇子的。第一鍋冷卻水餾出的酒,度數特別高,燒得燃,而且含有高濃度的甲醇,有毒的,是不能喝的,這個酒俗語稱為‘頭子酒’,500斤料出得6斤,要單獨放起來。第二鍋冷卻水餾的酒就可以喝了,”


    “這就是‘二鍋頭’?”華傑叮著問。


    苟哥搖搖手說:“這不是‘二鍋頭’。”


    “那——,什麽樣的酒才是‘二鍋頭’呢?”華傑打破沙罐問到底,因為各色各樣的‘二鍋頭’酒太著名了,他現在遇到了做酒的把總師傅,必須問個清楚明白。華靈均書記下位到各個桌子上向人們敬酒去了,他們在這裏邊喝邊敘,苟哥接著說:“酒餾到後來度數就慢慢地低了,25度以下就淡了,有酒味,但是不好喝,這個酒要接下來,叫‘尾子酒’,也要單獨存起來。”


    “那,什麽叫‘二鍋頭’呢?”夏雨晴問。


    苟哥說:“待‘頭子酒’和‘尾子酒’聚到一百多斤時,在酒甑裏麵放上一個敞口容器,把‘頭子酒’、‘尾子酒’倒入容器中,第二次蒸餾,這樣餾出來的酒,才是‘二鍋頭’。”


    “啊——!”華傑長舒了一口氣,“如此說來,市場上的‘二鍋頭’大都是冒牌的。”


    “那是自然的,要不然,哪裏來的那麽多的‘二鍋頭’酒呢?我們現在喝的是真正的‘二鍋頭’。”


    華傑用心品嚐著,香、綿口、舒服、不幹、不辣、不燥,進口時像吞霧的,“好哇,真是好酒。”


    苟哥眯著眼睛說:“這酒哇,餾出時在45度以上的酒都好喝,這一等級的,我們把它叫做佳釀吧;45度以下到25度之間我們把它叫做普通的酒。”


    “你們現在把這個酒是怎麽樣出售的呢?”華傑為夏雨晴敬了酒,問。


    夏雨晴說:“這個問題我還沒有問。”


    苟哥說:“我們現在是把酒統統倒進一口大酒缸裏,一攪,用量酒器一量,42度就裝瓶銷售。”


    華傑點點頭,品嚐著蒸甲魚。


    葉青枝、陳五毛單獨向公安局陳局長敬了酒,提出了一個請求:“陳局長,請您在我們爬橋酒廠設一個警務室啊!”


    “為你們發展經濟保駕護航?這是上級公安部門對我們的要求,是我們份內的事情嘛,應該的,我回去就安排。”陳局長很幹脆,當機立斷。陳五毛說:“我跟您是一筆難寫,為了加深您的印象,您喝一口湯,我喝一滿杯酒!行嗎?”陳局長起身,笑著說:“陪你這位總經理,我怎麽能喝湯呢?來,滿酌,我先喝。”陳局長一仰脖子喝了,陳五毛喝了,雙手握住陳局長的手,說:“陳局長,您沒有官架子,是我們的好局長!”


    華靈均、葉青枝、陳五毛、鍾鳴、何滿香、夏雨晴向客人們敬酒,爬橋村的男女老少為客人們燒茶、敬煙、剖魚、殺雞、洗菜、煮飯、做菜、端菜……比過年還熱鬧。


    葉青枝到一桌桌敬了酒之後,來到華傑的身邊坐下,說:“華傑,我今天要特別向你敬一杯,如果沒有你支持的30萬,我這酒廠哭也是哭不來的,你是我們村的財神菩薩啊!”


    華傑笑了笑,說:“我的葉大書記耶,你為群眾做了件大好事,我這個農村出來的人心裏一樣高興啊!錢的事就不必再說了;現在我想敘一下怎麽樣把‘爬橋酒’賣個最大、最好的價錢的問題?”


    “好哇,我的華大董事長。”葉青枝喝了幾杯酒,深深敬服華傑,便向陳五毛招手,叫他趕快來,聽高人的指點。


    華傑說:“剛才和師傅交談了,你們現在這樣賣酒,賣不出一個好價錢來的。告訴你,辦企業,如果不爭取賺最大的利潤,你這個企業隨時準備垮台!”


    葉青枝兩眼直瞪瞪的望著華傑,聽著他講:“喝酒的人最怕的是喝到了假酒;而現在市場上的假酒又特別多,黑心商人用化學藥品兌成假酒喝死了人不償命呢!‘爬橋酒’第一的工作是酒瓶子、包裝盒子,都要做成防假冒的,瓶子專門燒製,把‘爬橋二鍋頭’、‘爬橋佳釀’燒在瓶子上,用鋼鑰匙開瓶蓋,開蓋時瓶口破,讓它不能重複裝酒以防假冒;第二是優質優價,特質特價。”


    華靈均書記到一桌桌敬了酒,回到位子上坐定,聽著華傑講:“你們按照我以上講的做到了,我在北京做‘爬橋酒’的總經銷商,隻看你們給一個什麽價錢?”葉青枝、鍾鳴、陳五毛、苟哥、夏雨晴單獨商量了一會,說:“45度‘爬橋佳釀’按10元錢一斤給您,像麽樣?”華傑說:“這麽好的酒,你們賣便宜了,我加你們的15元,作25元錢一斤批發給我。”


    葉青枝喜得跳起來了,握住華傑的手說:“一言為定,哪個反悔是小狗狗的噢!”


    “45度-25度的普通酒調成32度,用飲料袋裝,2元錢一斤……”


    華靈均書記說:“‘爬橋二鍋頭’,批給我,我讓賓館待貴客的,看你們說個價錢。”


    苟哥說:“華書記想喝的酒,我們送就行了,哪個要您的錢呢?”


    “苟哥,你會錯了我的意思,我是說你做的二鍋頭酒讓我跟你們銷售。”


    “啊——,要正宗的二鍋頭,不摻假的二鍋頭?”苟哥叮囑著問。


    “當然是正宗的不摻假的二鍋頭,假二鍋頭帶有一點水味,我一試就曉得的”,華靈均書記抽出煙,向在坐的分了一圈,說。


    葉青枝想了想,說出了二鍋頭的價錢——58元一斤。


    華傑說:“我出100元一斤批給我。”


    華靈均說:“你莫跟我搶生意,我的董事長,我是要創‘爬橋酒’的牌子的,價格就按53度茅台酒的市場價。”


    “那是158元一斤耶!你喝不喝得起的喲?”何滿香來挨著苟哥坐下問華書記。華靈均書記說:“我個人喝不起,用它待客總該不成問題吧?”


    “我是急將您的!我曉得縣委書記喝花酒的。”


    華靈均哈哈大笑:“我一生的娶了你的鳳蘭嫂子就不錯了,還哪裏想喝花酒啊!來——,筆墨侍候。”


    葉青枝趕快捧來宣紙、毛筆,特別在墨汁中加進了魚膽,苦,防蟲蛀的。


    華靈均趁著酒興,龍飛鳳舞:


    爬橋頌


    遍栽梧桐迎鳳凰,


    送往迎來儀態萬方。


    鯿白鯉鱖當小菜,


    高粱糯米酒請君嚐。


    醇厚搭嘴似吞霧,


    提神壯陽腦不傷。


    蝦蟹甲蚌降血壓,


    小憩之後去觀光。


    垂釣爬橋漁場,


    釣鱔用長鉤,


    拉出魚不傷;


    無鉤蚓纏頭,


    龍蝦出水鉗金黃,


    鮮活產品車上帶喲,


    順道瀏覽咱酒廠。


    酒泉的高粱湖南的糯,


    茅台的酒曲五糧液的缸,


    料也精來酒也香喲,


    開發項目就定在爬橋好地方。


    華靈均


    1993年12月8日


    夏雨晴搭乘華靈均書記的車回到家裏,見陳晚霞正在清理衣物,陳媽在一旁落淚,問:“你清衣服做什麽呢?”


    陳晚霞理也不理,忙著翻箱倒櫃,淚水凝聚在睫毛上,像晶瑩的露珠。


    “怎麽了,你說話呀?”


    “我跟你有什麽話好說?已經和萬清元商量好了,一同出國的,”陳晚霞倒在沙發上嗚嗚痛哭。


    “什麽?你同萬清元出國?”猶如晴天霹靂,夏雨晴怎麽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當看見妻子毅然決然地點頭時,夏雨晴靠在門框上,淚水奪眶而出,說:“晚霞,我的妻子,你好狠的心啦!家,這個家,是我受傷後休息的地方,是我工作遇到危難時的避難所,是我事業遇到困難時提供經濟援助的大本營,是我們夫妻恩愛的窩啊!你一走,這還成為一個家嗎?晚霞,我求求你,隻有母親、孩子、你我組成的這個家才是屬於我們自己的;官銜、職稱、金錢都不是我們的本身呀!晚霞,我求求你,你別走哇!”


    陳晚霞哭了一回,聽他口口聲聲“我的……我的”,怒火又一次從胸中燃燒起來,反駁道:“你還想到這是個家?跟你結婚幾年,你幾時想到這是你的個家?你隻是在需要我為你‘消腫’的時候才記起我,那一刻過了,你幾時想到過我?我一個合同製工人,下了崗,僅僅拿點生活費,要你求求領導,把我調個經濟效益好點的單位,你不去求領導;我的腿摔傷了,住了48天醫院,你不管;兒子的學習成績下降了,你不管;家裏沒有油鹽柴米你不管;房產證把你拿去作了抵押辦貸款拿到了爬橋村,你開口閉口都是以你為中心,以你的理想事業為出發點,好像理想事業能填飽肚子?跟著你,我是叫化子的媽做月母子——百無一有!你叫我怎麽活?實話告訴你吧,我已經和萬清元辦理了出國手續,並且在和你結婚之前,和他在荷花湖度過了良辰美景……”


    人在轉,房子在轉,夏雨晴昏倒在地上;陳晚霞含著淚,把離婚協議書丟在桌上,提著包下了樓,鑽進了萬清元的小汽車,向飛機場馳去。


    夏雨晴在家熬了兩天,把工資交給了嶽母,親了親兒子,默默地向爬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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