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枝接到電話,要她坐飛機到北京去,電話不是華傑打的,而是一位陌生的女同誌打來的,提醒她做好記錄:北醫三院,地址:北京市海澱區花園路49號,電話:010-822xxx99,葉青枝的手顫抖著,記著,她聽著電話中女同胞極其沉穩的聲音,自己的心頭就越是跳動得慌亂,記完了,葉青枝說:“請問您這位同誌,華傑到底怎麽樣了?他為什麽不能跟我打一個電話?”“小葉同誌,這一些你就別問了,你來了就明白了。記住電話號碼,我姓李,木子李。”“噢,我已經記下了。”葉青枝帶上身份證,拿了一把梳子,在王二苟會計的手裏支了三千元錢,立刻搭車到縣城,再從縣城趕到省城,乘上了飛往北京的班機,飛機衝破雲層,轟鳴著,在北京降落時,已經是燈火一片,她坐上出租車,趕到了北醫三院,打了電話,一位三十歲出頭的女同誌出來接待了她,先倒了一杯水葉青枝,要她喝下,並且說,你趕了這麽長時間的路,又是車,又是飛機,要不要先吃一點東西,要不,你身體受不了的。葉青枝說:“別的事情您就不要說了,飯我也吃不下,請你告訴我,華傑現在哪裏?”李同誌說:“你要有一個最壞的思想準備,我說的是最壞的思想準備!”葉青枝的頭腦一片空白,她拉著李同誌的手,點著頭,眼淚就流出來了,她使勁地攥住李同誌的手,示意她領著去見華傑,李同誌會意,把她領到太平間,揭開一條藍色條布床單,葉青枝一眼見了熟悉的麵容,一下子撲上去:“我的華傑——!我的華傑啊,你醒一醒啊?你醒一醒啊,華傑,你是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喲?”葉青枝哭得幾乎昏死過去,李同誌扶起她,勸道:“小葉啊,你的心情我理解,你的難處我也理解,但是,人死了不能複生。你還要顧活人的,看你的身子,你的肚子裏還有孩子啊!你不能再哭了,再哭,對你,尤其是對嬰兒不利啊。”葉青枝忍住了嚎啕,但是怎麽也忍不住嗚咽!她不住地擦著眼淚,問華傑出事的原因,李同誌說:“華傑他們幾個驢友外出爬山,爬到下午時,要爬過一座懸崖,華傑在前麵探路,他說,‘我的經驗多,我先爬。’哪裏曉得爬到了懸崖的正中間,腳下踩的石頭有一點風化,剛一蹬上去,腳下一滑,人就從懸崖上掉下去了,驢友們爬下去找到他時,鼻子、口裏、耳朵裏都是血,人已經沒有氣了!”把他背到路邊,叫了板車送到公路邊,然後才用汽車運到這裏來,還是驢友們翻他的筆記本,在‘緊急聯絡人電話:欄中,才找到了你的電話。”葉青枝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道:“隻怪我不在他的身邊,隻怪我不在他的身邊啊!”她再一次大哭起來,這時,華傑的老爸華世平、華傑的媽媽夏春芝也接到電話趕來了,兩位老人一眼見了兒子,抱頭痛哭,華世平拖著一條殘疾的腿,捶打著自己,“我的兒啊,我情願用我的命來換回你的命啊!”老媽媽抱住兒子的頭搖著:“華傑,我的兒啊,媽媽看你來了,你醒一醒啊!我的華傑兒啊……”葉青枝的聲音哭啞了,同家人商量,把華傑的遺體火化了,挑選了一個最好的骨灰盒,葉青枝把骨灰盒抱在懷裏,乘車回到了酒泉鄉,葉青枝說:“爸爸、媽媽,我想跟您們二老商量:華傑生前為建酒廠是作出了巨大貢獻的,他是建酒廠的有功之人,而且我們夫妻一場,在一塊的時間不足一百天,我的心裏是怎麽離得開他?我想把他的骨灰安葬在爬橋村,我想他時,也好到他的墳前哭一哭!你們說行嗎?”華世平說:“青枝娃兒,我的好兒媳,你的好心我們完全理解,但是,我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幾十年骨肉情深,是怎麽分離得了呢?再說,一個人總得葉落歸根,我們想,還是要把他的骨灰安葬在華家的喲!再說,你總是要回華家來住的喲!”葉青枝想了又想,就同意了爸爸、媽媽的意見,把華傑的骨灰抱著向華家走去,快到屋門口時,華世平點燃了爆竹,灣裏的人們出來打聽,都喊著“我的天嘞,這是怎麽得了的啊?華傑是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錯了這麽大的拐噻?”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奶奶拄著棍子來了,說:“閻王也是瞎了眼睛喏,為什麽不把我收走,把華傑留下呢?”華世平在靈前燒著黃紙,紙灰像蝴蝶在屋裏飛舞,去年結婚時的對聯還是新的,床、櫃子、桌子、椅子都是新的,丈夫卻走了!葉青枝的頭上纏著白孝巾,抱著骨灰盒跪在靈前痛哭:華傑,我最親的人,我的丈夫,孩子的爸爸!


    新婚的喜氣還飄在你我的心頭,


    為什麽夫妻永別的淚水把她衝走?


    都說是結婚是愛情的墳墓,


    為什麽你我不一同走進墳墓把萬事拋休。


    我本想撞死在你的墳前在陰間牽著你的手,


    怎無奈,怎無奈腹中的嬰兒是你的親骨肉。


    華傑啊,有你在,我說話的底氣足;


    有你在,我遇上困難不低頭!


    辦酒廠,缺資金,


    一個電話,你匯款三十萬;


    建別墅,缺資金,隻要我開口……,


    我的丈夫啊,我病了,茶水難進喉,


    你守在床前,找秘方,為我熬白術鯽魚粥……


    我的丈夫啊,


    你爬山,我沒能牽住你的手,


    你經商,我沒能為你分憂愁;


    新婚別,我沒能把你侍候;


    生死別,我沒能把你挽救!


    華傑啊,我們夫妻恩愛,為什麽不能到白頭?


    六天前,你打電話問我幾時回,


    我說最多個把月,我把事情處理完就回來,


    隻怪我為爬橋的心太切,


    還想多培養兩名黨員,再辦辭職手續,


    讓接手的人有一個好的開頭,


    總是想把各種事情都辦好了再交手,


    哪裏知道擔誤了我們夫妻相廝守。


    如果是一結婚,我就把書記的擔子交出去,


    管他爬橋的宗族不宗族?


    如果是那樣,


    丈夫啊,你也許不會去爬山,


    不會去做驢友,


    不會這樣拋開我們走上黃泉路!


    華傑啊,我悔成血在肚子裏,


    腸子、肚子都慪斷!


    丈夫啊,我在哭,兒在蹬,不見你回眸!


    我最親的人啊,安葬了你,


    我就回去寫辭職書,


    一心一意撫養我們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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