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沒想到事情竟然發展成了這樣,雖然晚一些給錢的事兒大嫂還沒答應,但是大房和二房竟然起了矛盾。


    這可真是新鮮。


    眼見著院子裏亂了起來,她讓四丫趕緊將小丫抱進了屋裏。


    然後衝蘇明萱悄悄眨了眨眼,女兒真厲害。


    蘇明萱會心一笑。


    苗氏看著聰明,其實沒有心眼。


    蘇家大房二房明麵上團結得很,在外人眼裏那叫一個和諧,可家裏娘偏心,妯娌爭風吃醋,怎麽能沒有矛盾。


    隻要利益失衡,那麽這兩房的平靜立馬就會打破。


    她看向院子裏的蘇家人,冷笑。


    鬧吧鬧吧,最好打個頭破血流才解氣呢!


    周氏真是氣瘋了,一個勁兒的拉扯著林氏,要她給說法,還讓蘇老太評理,最後甚至揚言要分家!


    蘇老大沉默不語,看樣子也是同意的。


    蘇老太一聽這話可著了急,絕不能分家,衝著眾人大吼一聲:“夠了,我還沒死呢,誰也不能分家,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說完她的目光直直射向了蘇明萱。


    那目光陰冷淩厲,好像要把蘇明萱碎屍萬段一般。


    “三丫,你這小丫頭嘴巴可厲害了許多。”


    蘇明萱無辜的眨眨眼,不明白。


    蘇老太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一揮手:“好了,這事兒是二房做的不對,等回去林氏你要給大大哥和嫂子賠罪,至於束脩一直都是大房的,誰也搶不走。”


    林氏連連點頭,“我知錯了娘,大嫂,大哥,我就是嘴賤,沒壞心思……”


    周氏呸了一口,不搭理她。


    蘇老太又道:“不過,苗氏你家沒有兒子,將來就靠著這些侄子們撐腰送終呢?二房的子安確實也到了上學的年紀,一家子成才的孩子不嫌多,他的束脩你們就認下吧,都是親戚,別這麽斤斤計較,太小氣了。”


    蘇明萱看著蘇老太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心裏恨得不行,老虔婆,臉都不要了,直接搶錢了是吧!


    她剛要反駁,忽然,院子外頭傳來了悲愴的哭喊聲。


    “師娘,師娘,快開門,師父受傷了——”


    什麽?


    苗氏大驚失色,也顧不得其他了,連忙開門跑了出去,還差一點摔倒。


    蘇明萱趕緊扶了一下,跟著一起出去了。


    隻見一輛牛車停在蘇家小院門口,一個體格壯實,濃眉大眼的青年哭喪著臉跑過來,哭喊道:


    “師娘,師父他,他……”話還沒說完,苗氏就踉蹌著跑到了牛車邊。


    此時牛車車板上躺著一個人,他眼睛緊閉,臉色慘白,身上血跡斑斑,尤其是右邊的那條腿,血肉模糊,膝蓋處還呈現出不合理的彎度。


    蘇明萱瞟了一眼就知道,這人的腿骨折了,雖然暫時性命無憂,但傷勢嚴重,如果不及時處理,很危險。


    躺著的這人就是蘇明萱那在縣城做活的爹,蘇成德。


    而旁邊這個哭到抽氣的青年,是她爹的徒弟花青山。


    苗氏看著生死不明的相公,兩眼發黑,腿一軟就癱坐到了地上,兩眼發直,顯然有些失魂兒。


    院子裏的蘇老太等人出來看熱鬧,見到這個場景也是驚訝不已。


    蘇老大上牛車前看了一眼,驚呼道:“這,三弟怎麽會成這個樣子?”


    苗氏悲痛的看向花青山,想讓他給個解釋。


    花青山狠狠的用袖子蹭了把眼淚,道:“我,我和師父從劉員外家幹完活準備回家,路過興隆街的時候,一個……一個外地來的商人讓我們幫著盤炕,做完給800文的工錢,師父覺得合適,便帶著我去幹了。”


    “可是,沒想到,沒想到那商人沒說他房子的情況,房子年久失修,師父在屋裏盤炕的時候,房梁塌了,把師父壓在了下麵,我叫上周圍人一起,才把師父挖了出來,然後師父就成這樣了。“


    “送到醫館,大夫隻給止了血,說他治不了,師父這情況,好的話腿廢,不好的話,人也可能就沒了。”


    他撲通一聲跪下:“嗚嗚嗚,師娘,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妹妹們,我沒照顧好師父。”


    他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磕頭,額頭都破了,好像這樣才能讓心裏好受些。


    “那商人呢?他賠錢了嗎!”蘇明萱追問。


    花青山抬頭紅著眼睛道:“商人早跑了,附近住戶說那房子是他租的,房主早就去京城投奔親戚去了,根本找不到人。”


    苗氏強撐著一點力氣,爬到蘇成德身邊,把頭埋在他懷裏,身子顫動地痛哭了起來。


    蘇老太幾人在旁邊跟著聽完了事情的經過。


    神色晦暗不明。


    蘇明萱耳聰目明,聽見蘇老太小聲罵了一句“晦氣!”


    她擰眉看去,正好瞧見蘇老太眼裏的嫌棄和厭惡。


    她有些疑惑,她真的是她爹的親娘嗎?真的會有這麽狠心的娘,兒子生死不明,她隻嫌晦氣?


    “苗氏,快把老三搬去屋裏吧,在外頭哭哭啼啼像什麽話。”蘇老太皺著眉吩咐苗氏。


    “既然你家現在這樣亂,我們就先回了,至於子俊和子安束脩,給你們緩幾天,下月初一之前給了就行。”


    之後就呼啦啦帶著蘇家人走了。


    蘇子俊這個三房供著上學的侄子,連個眼神都沒分給他血呼啦差的三叔,目不斜視的離開。


    蘇老二更不用說,混蛋一個,剛才就跑沒影了。


    蘇老大倒是想留下幫個忙,可是看看自己身上新做的衣服,和渾身灰塵混著血跡的蘇成德,猶豫了一下,拍了拍花青山的肩膀,留下一句:“好好照顧你師父。”


    便神色悲愴,長籲短歎地走了。


    蘇明萱看著躲瘟神一樣的蘇家人,還有裝模作樣的蘇老大,氣笑了。


    今天真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


    陌生人都不會這麽冷漠吧,她爹都傷成這樣了,這幫親戚關心都沒一句,還繼續要錢?


    她家沒了她爹這個勞動力,又上哪去湊錢呢?


    真是把人往死裏逼啊。


    蘇明萱看著已經快哭暈過去的苗氏,和六神無主的花青山,歎了口氣。


    站出來吩咐道:“青山哥,你快把我爹背到屋裏,人不能一直躺在在牛車上。”


    “娘,你先別哭了,那鎮裏的大夫治不好,是他沒本事,咱先把爹照顧好,以後找更好的大夫給他治!”


    苗氏一見相公受傷,慌了神,現在女兒這麽說,她下意識的就找到了主心骨。


    屋裏的四丫也跑了出來,幫著一齊將蘇成德移到花青山背上。


    蘇二丫此時也終於記起來了自己是哪家人,幫著穩住牛車,沒再白眼狼的連爹都不要了。


    蘇成德身材,是蘇家哥仨裏最高的。


    蘇明萱目測,起碼得有一米八,而花青山更是不得了,看著得有一米八五了!


    這可是在吃不飽營養不良的古代啊!還能長這麽高,想到前世自己各種方子吃下去,還不到一米六,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好不容易才把人放躺到炕上,幾個人都累的不行。


    看著炕上呼吸微弱的相公,苗氏不禁想起他臨走前握著她的手囑咐的樣子。


    他說,劉員外出手大方,為人和善,這一趟能掙不少錢,而且幹得好了,以後都能長期在他家幹,工錢更高,不僅給大房的錢夠了,還能攢下一部分。


    他說,讓她在家別太勞累,繡活別沒日沒夜的幹,家務活兒讓女兒們分擔些,他等著和她一起白頭到老呢。


    苗氏一直聽話,就等著相公回來團聚。


    可結果呢,相公回來了,人卻成了這般生死未卜的模樣,這讓她怎麽承受得了?


    如果相公挺不過這一劫,她真想隨了他去了,可家裏還有女兒們,小丫才三歲,她又怎麽舍的下。


    蘇明萱瞧著苗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了下去。


    她搖搖頭,這個家真是多災多難。


    這種情況,她必須出手了,否則以蘇成德這傷勢和家裏的條件,他必死無疑。


    決定後,她不再猶豫,對花青山道:“青山哥,你去寧安縣還牛車,順道買些藥材回來,一會兒我寫在布條上,你拿給藥鋪掌櫃的看就行。”


    苗氏認字,小時候也教了女兒們,所以三房這幾個女孩是識字的。


    她又吩咐四丫:“四丫你去燒一大鍋水,一會兒要幫爹清理身子。”


    四丫得了吩咐,連忙開幹。


    蘇明萱也轉身準備寫藥方。


    這時蘇二丫湊了上來,目光閃躲,期期艾艾的問:“三丫,我,我能幹點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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